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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4-9
茶冷,残局犹在。
祖纳已然被押解出营,帐中唯有匈奴大单于刘渊以及一干文武。刘渊呆坐半晌道:“祖士言之意,汝等可是知之?”
刘曜抱拳道:“祖纳以棋喻世,先前有意居于下风奋起直追乃指河北;次局全力以赴,变幻莫测暗指中原。此人虽以棋艺见长,然洞悉世事,非是寻常之辈也!”
两局棋,不同结果,预示着在祖纳心中晋国就算顽抗到底,仍是棋差一招难以避免国破家亡的下场。而匈奴如何强盛,拿到中原战场却是不堪一击,最终会被大汉所收拾掉。
这不过是祖纳个人的推断,凭借高超的棋艺祖纳自然可以在两盘棋局上游刃有余,随心所欲。然世事如棋局,棋局非世事,匈奴大单于刘渊闻言并没有言语,反而手捻黑白儿子闭目沉思。
晋国气数已尽,就连晋国的官吏都是得清楚。祖纳被俘虏之后,一直拒绝投降,此番下棋也不过是以囚犯的身份而至罢了。残破的晋国尚有这般忠义之士,那兴盛的汉朝岂非更加难以对付?
两盘棋上祖纳表现出来的棋力可谓是云泥之别,若以此度量晋国去推测汉朝的实力,恐怕匈奴还真的要早做准备才是了。
重臣刘宣年高位重,此时见众人都有了焦虑之色,微微张口道:“祖士言深谙棋道,却是不通兵法。河北之棋其竭力抵抗,满怀憧憬罢了,眼下我塞外联军各处开花,舍幽州一路之外,河北安有抵御势力?闻风而降者不计其数,在行棋之间岂有表现?”
这话一出引起在场匈奴文武之共鸣,棋盘上祖纳倒是顽强抵抗,但颇有一厢情愿的嫌疑,而且还是较重的嫌疑。要知道现实中塞外联军胜多负少,晋军方面投降者不计其数,比起祖纳在棋盘上寓意的抵御程度可谓是差之甚多。
大家都是聪慧之辈,刘宣一句话便已点明两盘棋不过是祖纳个人的理想罢了,充满理想化的棋局如何能够映射世局呢?
刘渊起身在众人身前掠过,来到营门出望着外面的阳光道:“仍有晋人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些人精神可贵,但对我匈奴帝国并无任何益处。相关人等统统押解塞外,各地军事行动务必加快!”
刘曜上前一步道:“我匈奴大军一路南下,晋阳当时要冲之地务必夺得,除此之外幽州晋军甚是棘手,儿臣请一路人马入幽州击之!”
雁门郡,新兴郡完全落入了匈奴的掌控之中,接下来匈奴大军兵锋所指便是晋阳!而晋国大将军马隆发兵幽州一路杀入塞外的消息此间的匈奴大单于刘渊等人也是知晓,去扑杀马隆无疑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攻陷幽州地区,使马隆这一支人马成为无根浮萍,孤悬塞外。
一旁的匈奴大将刘钦面色阴沉同样上前一步与刘曜并肩而立道:“幽州晋军势大,此战必然险恶,刘钦愿引一军前往!”
……
邺都,皇宫大殿之内一片嘈杂。
晋廷文武群臣犹似煮沸的开水般止不住的议论纷纷,新兴陷落,晋阳危机,辽东大败,戎国覆灭,燕王战死等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入这大晋王朝的枢纽所在,让整个晋国高层为之担忧。
北方的屏障一一被塞外联军拔除,有刘弘这般的重臣带头投靠匈奴,其对晋国守军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匈奴大军只要攻破晋阳,然后便可抵达壶关,打穿了壶关,接下来便是晋国的国都邺城!
相隔虽是数百里,然沿途能够阻挡塞外联军的便是晋阳到壶关这一路途了。只是这一方向的晋军折损无数,又是投降了不少,眼下能够聚集的兵力并不乐观,更重要的是缺乏强力的将领震慑三军!
胡奋伤重而死,刘弘献城而降,这两大重臣发生了变故,让这一方向的晋军不仅仅头疼于兵力眼中的不足,更是缺乏统一指挥的良将。平北将军司马泰在营救定襄之战中失利,便引发了体内的宿疾,此时已在返回邺都调养的路途中。
而邺都附近的兵力都在前往晋阳的路上,晋国君臣敲破了脑袋,也拿不出定点的战力去补充这一线的防务……
平北将军司马泰虽非一流的将才,可素来稳重精于军事。连刘弘这个级数的重臣都背叛国家,晋帝司马攸纵然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一时也是踌躇起来。遥想当年晋帝司马攸作为臣属时还算果断,可一旦手握大权,君临天下,方才知道为何上位者都要那般的迟疑。
同样的事情,作为谏言的臣属与作做出抉择的君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界与心境,所考虑的问题根本不太可能相同。
而做出的选择攸关国家走势,这般沉重的负担也让晋帝司马攸渐渐的难以判定究竟如何安排方是对的,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优柔寡断的个性。实际上若是此时能够让晋帝司马攸恢复平常官署的身份,定能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办清楚。
可重压之下,负重太久的司马攸不知何时早已模糊了视点,无从发挥自己的才能。
就算你才华横溢,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上位,即便做了一辈子的帝王,反倒是不如在下面更能发挥自己的才华了……
辽东惨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北平已然沦陷,眼下辽东的塞外联军兵分两路杀入幽州,另一路猛攻南皮!
被寄托厚望的戎国化为了灰烬,两国联手抗敌的豪言壮语荡然无存,孤零零的晋国如何抵御塞外大军的侵袭?南皮乃是要害之地,由南皮一路南下则是平原等各县,若是南皮这咽喉之处扼守不住,匈奴为患之深不在壶关这一方向之下。
各地兵力不断的调配支援,可想要再增加如今的军事编制,晋帝司马攸却发现已然力不从心。
国库内的军械尚有,可钱粮辎重已然告竭。
放眼朝中文武竟是没有退敌之策,人人束手无策唉声叹气,晋帝司马攸高高在上而坐,却是觉得自己处于万丈沟堑之中。
“诸位爱卿,蛮夷肆虐,各地战事不利,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晋帝司马攸竭力的喊着,是不甘心,是不愿意,更是痛心疾首。
卫瓘站在大殿之中沉吟不语,对于这老臣来说早已贡献了自己的所有能力,眼下已然是无计可施了。何遵,山涛等重臣也是无话可说,国家到了这个时候内外交迫,群臣手中按下的各地频繁爆发起义的消息还有许多不敢告知陛下,这般情况下哪儿还能抽调兵力协助各条阵线?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坚持我国战略,等幽州兵马前来解围!”群臣之中有人出列道。
晋帝司马攸闻言摇头苦笑道:“朕今日听闻异族分兵数路进入幽州地界,此刻想必正在大战,哪有多余的兵力援助晋阳,南皮?”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当初匈奴人放言一月内灭掉晋国,如今时间已经过了二十日。二十天的时间晋国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土地,可整个国家的力量已经见了底儿。
竭尽全力的晋国仍是难以维持均势,这场仗显然已经是输了。
塞外联军无论如何也没有一月之内占领晋国的能力,可晋国能做的也不过是等死罢了,等死之余还能等一等所谓的奇迹。可幽州军团的表现,让人不到丝毫的希望,并非前线的将士们不卖命,而是敌人过于强大了!
扑通一声,晋臣向雄跪在地上突然磕头不止,这一举动惊讶了晋国君臣。
晋帝司马攸急问道:“向大人何以如此?快快起身!”
向雄闻言抬头,额头磕破几处鲜血顺着耳根,面门流淌也是顾不上。但见向雄悲声道:“臣有一大逆不道之言欲讲,恳请陛下赐臣死罪!”
“向大人尚未吐露何言,朕如何以罪加之!?”晋帝司马攸眉头微皱道。
向雄一脸凛然道:“陛下若不赐臣死罪,臣不敢吐露胸中所言!”
“这……”晋帝司马攸见状一时踌躇,向雄曾经出使汉朝求和功劳不小,就算其个人有所要求,自己身为九五之尊,怎可毫无缘由的赐大臣死罪?尤其在这非常时期,岂非更加的让朝堂动荡不堪了么。
见陛下投来求助的目光,卫瓘微微叹息一声,上前道:“向大人不可为难陛下,有话直说无妨,未曾言语之前,怎可贸然定罪?”
向雄闻言微微点头,清了清嗓子道:“蛮夷势大,国力不济,臣以为陛下当思考向南之事,以解眼下之危!”
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也重重的磕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向雄说的话,是许多人的心里话,只是不敢吐露罢了。晋帝司马攸早有准备,可闻言如此仍是一脸错愕,脸色数变气的浑身发抖!
堂堂晋国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刘禅老儿低头,成何体统!
何遵在旁闻言出列戟指喝道:“向茂伯何以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我堂堂大晋怎能屈膝汉贼!!”
向雄苦笑道:“国库空虚,各地暴/乱,外有蛮夷势如破竹,内无兵将增援防务,如此形势下诸位大人真的要兵临城下方有觉悟么!?”
“你!?”何遵闻言也是不知如何言语,苍白的无力感沉重的压在心头,饶是自家富可敌国,也无法负担这长期的军事消耗。况且眼下的状况即便是有钱粮,也招募不上来军卒。
各地够年龄的青壮早已参军入伍,甚至四五十岁的男子也是没有放过。如今民间剩下的恐怕没有多少男丁了,即便有不是动乱也是藏匿,要不就是身体虚弱之辈。百姓躲避官府的兵役还来不及,官府又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征人入伍,这样的情况下国家要负担军饷,以及日常的开销,谈何容易?
“我大晋与汉既然言和,又是同一族类,此刻若是求以援手乃是人之常情,岂关乎颜面?若是国家不存,颜面又有何用!?向雄知此想法非是一人所有,今日舍命提出,乃是迫不得已!”
“还望陛下三思而行,臣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言罢不等他人反应,向雄猛地起身冲向左近的柱子,碰的一声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啊!?茂伯啊!!”晋帝司马攸身形巨震龙目垂泪,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向雄自尽于晋廷大殿之上,天子朝臣面前,可谓是深深震撼了晋国君臣。然向汉朝求援,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向雄虽然抱有必死之心,可话说的仍是含蓄,汉国无缘无故派出兵将包围晋国领土,这不是笑话么?
虽然一死证明此举并无私心,然其暗中所指便是臣服汉朝,避免晋国被蛮夷所灭。
……
曾经的高句丽,如今占据的乃是汉军。
汉军大将郑绰,阴缭统领高句丽,新罗,百济,以及倭国等地,组织人马以及物资悄然屯驻,时刻关注着辽东以及河北的局势。高句丽素来与塞外各个种族没有什么联系,可鲜卑族慕容部仍是派出使者前来求见。
幸好郑绰,阴缭二人早有准备,藏匿汉军,将高句丽王室推上宝座,佯装国力空虚蒙混过关。那鲜卑族慕容部的使者沿途所见高句丽民生苦不堪言,这般的地方比起河北辽东那汉人的领土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唯有如此,才可以使异族不兴起侵犯高句丽之心,否则一旦异族人马杀到,此间的汉军暴露不说,凭借这点兵力也是无法抵御的。
辽东的军情,河北的状况,通过海路不断传回中原地区。实际上自从汉帝刘禅专心南方之事后,中原的汉军休养生之余时刻都是保持警惕,未曾有半分的放松心思。
昔日晋国使臣向雄入许,大将军姜维以匈奴之角度推沙盘讲武,便指出了晋**力难以抵御塞外兵马之事。如今事态逐步的发展,过程虽与姜维的推演不同,但结果的走向却是殊途同归。
汉军早有与塞外联军一战的准备,只是战场在何处仍是未知。汉与晋有互不侵犯之盟约,自然不会轻易的度过黄河北上。可若塞外势力完全占据了河北,其威胁远远大于今日奄奄一息的晋国!
那个时候想要夺回河北,驱逐异族,恐怕便要大费周章了。
即便是以汉国的实力,今时今日想要与塞外战力对抗仍是要花费时间准备的。中原大地连年战乱之下,尚不及兴旺时的一半生产能力。汉国的根基更是需要重新扎根,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因此刘禅是希望晋国可以专心抵御北方的事情,如此汉朝也有恢复实力的机会。
可如今来,似乎晋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虽然各条战线上仍是负隅顽抗,但实际上早已后继乏力,一旦前方的有生力量遭受严重的损伤,晋国将因此一蹶不振!
便在此时,却是有匈奴的使者来到了许都!
原来匈奴之主刘渊唯恐汉国对河北下手,因此老早便在刘宣等人的策划下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人,与汉朝皇帝刘禅可谓是同一血脉!打着汉朝的旗号来推翻晋国,这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刘渊自有熏陶在汉文化中,自然有将匈奴经营成大汉般存在的打算。这一步对于塞外各族来讲除了稍微的抵触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触动。换句话说打什么旗号,并不影响做什么事儿。
可对于河北百姓,乃至中原百姓来说却是带有一定的迷惑性的。通情达理,有些学识的不易被这般的宣传所蒙骗,但一辈子只知道耕地放牛的普通百姓耳渲目染多了,却是信以为真的。
此举对于统治汉人的领土可谓功莫大焉,同时在外交上更是让刘渊的匈奴,与刘禅的大汉攀上了关系。
大汉既然与晋国有互不侵犯的盟约,那兴复汉室的事情便由我刘渊来做吧,大家一脉相承都是大汉的子孙,这么做可谓是无可厚非。
这般说话匈奴使者自然是不脸红的,那刘渊想必也是毫不介意的,想要逐鹿天下这点事情又算什么呢?
可对于汉朝来说,如何应对便是个问题了。
难道要当着世人的眼前承认刘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身份?要知道塞外联军正在河北荼毒汉人啊!但以汉国的立场,又不好一下子撕破了脸皮,这诚然有日后战略的考量,更是要表现出汉朝的恢弘气度。
姜维的应对可谓老道,以番邦之礼接见了匈奴的使者,并且将中山靖王的世系家谱送给匈奴来使一份儿,对于刘渊的身份提出了质疑,却是点到为止。期间朝中的文武大臣更是轮番上阵,对河北之事发表法。
那匈奴使者如何招架得住汉朝文武的轮番抨击?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发作,个中辛酸有谁能知?
汉朝的态度借着群臣的口径说出,自然不属于官方,但却向河北的晋国传递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