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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4-05
月明星稀,匈奴营盘设立在定襄城十余里之外,除了少数巡视的兵卒,余者都已休息。定襄城内的晋兵不多不敢出击,但赵染与延忝德麾下的匈奴兵卒同样也不多,自然也是要离着远些方才安心。
赵染躺在营帐中准备入睡,可心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晋将乐广死前的讥讽之言,自己身为军中上将,竟是被晋人如此瞧不起,着实是让人气愤。眼下大单于刘渊麾下各方势力齐聚,人才济济,想出人头地必然要立下大功。
鱼龙混杂的各部势力之中能够得到出战的机会便是难得,而在外征战有立功的机会更是求之不得。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常常有的,杀乐广是一次已然错过,眼下攻打定襄城这次机会若是把握不住,饶是刘钦喜爱自己恐怕也无法再偏袒自己了。
翻来覆去正是睡不着的时候,忽然营外锣鼓声大作!赵染一个激灵挺身坐起,快步走出营门惊疑不定的张望。
但见匈奴兵士纷纷从营中跑出,许多连衣甲也是来不及穿戴,便慌慌张张的去牵自己的战马。一片纷乱中延忝德飞马而至,见赵染道:“营外晋军挑战,将军可速速出营迎战!”
“什么?晋人如此大胆!?快拿我衣甲来!”赵染闻言大怒,心中却是稍稍安定,还好对方并不是劫营,否则这般混乱倒是让匈奴骑兵有些措手不及。
披挂上马千余匈奴铁骑冲出营门,各个满面怒容的意图杀晋军一个措手不及。不想离得近了方才见前一刻晋军列阵之处,此时不过是虚插旗帜,战鼓之上拴着十余头羊被绑得结结实实,一旦挣扎便是敲击战鼓……
“晋人退之不远,追!”赵染脸色更加的难一摆手便要追击下去。
延忝德微微摇头,伸手阻止道:“定襄兵力有限,此举不是有所埋伏,便是有意骚扰,将军就算追下也是无济于事。”
赵染不悦道:“晋人如此嚣张气焰,若不杀鸡儆猴,如何能安然入眠!待本将军追杀一阵再说!”
言罢赵染也是不顾延忝德之阻止,率领千余骑在夜色下好似一阵旋风般的冲向定襄城方向。延忝德面色一沉心中暗骂,率领余下人马返回大营,分派斥候探听四方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赵染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大营之中,见到延忝德那副果然被我料中的神情,一阵赧色不由低头。
延忝德道:“将军此去斩杀多少晋军?”
赵染脸上一红嘟囔道:“晋人狡猾,竟是遍寻不得,实在可恶!待刘将军派遣步兵前来,本将军定要踏平此城!!”
延忝德呵呵一笑道:“晋人试图扰乱我等休息,此等雕虫小技不用在意,我已分拨军卒巡夜,料想晋人不会故技重施,将军即管高枕无忧便是了。”
赵染见延忝德并没有出言讥讽,当下心中稍安道:“既如此便有劳延将军了,本将军这就去休息。”
这一夜总算是过去,第二日赵染想起昨夜之事又是心中愤愤不平,当下刷灵千余骑绕着定襄城数周,破口大骂城中晋军。
那晋国守将桓宣早已成竹在胸,预备了无数百姓,尤其是市井泼皮在城头高声叫骂连连。赵染命令麾下兵士以汉语叫骂,也不过是那几句翻来覆去罢了,麾下骑士对于汉语并不是十分的熟悉,因此骂多了也是拗口。
可城头的晋军都是汉人,尤其是市井泼皮无赖骂街乃是经常事儿,不仅仅是声音洪亮更是花样百出。匈奴之人听得一知半解,城头上汉人那哄笑的态度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无奈自身以汉语还嘴词不达意,难以招架,气的匈奴人以自家语言还嘴,偏偏那汉人根本就是听不懂的,一时双方一番唇枪舌剑,匈奴铁骑怏怏而退……
一日光景又是这般过去,从定襄传消息去九原需要近乎一日的光景,若派遣来的是步卒以及攻城器械恐怕又要两天多的时间,如今不过刚刚过了一日赵染已然是坐立不安,甚是急躁。
这一晚相安无事,到了翌日赵染也懒得去定襄城下受气,匈奴兵马在定襄城附近巡视几圈也就转回营盘了。那城中的晋军不敢出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四方探查之后也是没有援军的迹象,
只要在等几天,想来这功劳仍是自己的,每每想到这个时候,赵染心中的怒气便是消褪几分。
到了第三天夜里却是桓宣与祖逖约定的日子,桓宣留下三四百老弱残兵守护城池,自己率领两千三百名晋兵从城头悄悄坠下,分拨数路各自行事而去。桓宣在这几日虽然没有祖逖的消息,但以祖逖的性格,哪怕是事情失败,也不会失约!
晋军悄然摸向匈奴的大营,在匈奴营盘四周有数十斥候往来巡视不断。晋兵人人有意匿藏行踪,悄然逼近,可那匈奴骑士纵马奔驰在夜间的声音让人离着老远便听得清澈,倒是甚好寻找目标。
延忝德乃是颇有智略的家伙,无奈麾下的匈奴骑士巡夜惯了如此,一时也是顾及不到的。
弓箭弩矢,长枪大刀毫不客气的向着匈奴的斥候招呼过去。管你如何机灵,躲开这样躲不开那样,总是要中招的。很快的功夫外围的斥候已然被彻底拔除,晋军加快脚步向着匈奴大营围拢过去。
那匈奴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听闻外围动静不妙,营中却是警觉起来。赵染与延忝德将信将疑的派出骑兵外出哨探情况,犹然不信晋军有胆故技重施。然那骑士刚出大营门口,营盘四周不远处的林木便燃起了大火!!
火光冲天而起,无数浓烟滚滚奔着匈奴营盘笼罩而去。火头虽多,却都是在上风方向点燃,浓烟顺着夜风吹向匈奴人的营盘,这也是祖逖的计划之一。随着浓烟的,还有无数的火箭,虽然射不到营盘深处,但能够射到营盘外围已然足够。
有一处起火,起火的地方便越来越多起来,管你营盘如何坚固,总是怕火的。
突然遭受晋军的夜袭赵染是又惊又怒,延忝德更是疑心频生对于晋军如何这般大胆感到好奇。见延忝德并没有阻止之意,赵染亲自率领千余骑开营门杀奔那火光之处!
桓宣手持大刀指挥人马连续开弓放箭阻止匈奴铁骑的冲突,同时更有百余晋军手持蒲扇随风想扇动浓烟。匈奴铁骑不清那浓烟背后有多少敌人,只是觉得无数箭矢射来。
打马奋力前冲更是叫苦不迭,也不知道晋军在那火堆里加了什么物件,这浓烟不仅仅是浓烈,更是呛人口鼻难以呼吸。人尚且忍耐不住,胯下的战马也是不愿意向着烟雾浓烈的所在而去。
速度一慢,遭受的损失又是增多,赵染一手捂着口鼻怒发冲冠,偏偏是冲突不过去,一时盘马犹豫不定。
营中的匈奴铁骑此时皆以披挂上马准备就绪,延忝德分出数百骑守护钱粮,余者准备杀出去绕击晋军,来解除这火攻的威胁。正当此时忽然喊杀声大起,营盘后方屯粮之处匈奴铁骑的呼喊声刺耳无比!!
“不好!中了晋人的奸计!快快随我回头!”刚冲出营门的延忝德猛一提马,手拍前额醒悟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晋人多方骚扰激怒匈奴人马,为的竟然是突袭营盘后方!
待来到营盘后方,但见遍地尸首,无主的战马在散落四周,无数汉人手持大刀长枪,有的更是骑着匈奴的战马正在四处点火燃烧匈奴的钱粮辎重!延忝德见了眼皮直跳,暴怒喝道:“给我杀!!”
一声喊杀千余匈奴铁骑嘶吼着便要冲上!眼军中的辎重付之一炬,延忝德满胸怒火无处发泄。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竟是从人群之中钻出,正中延忝德面门!
“啊!!”一声惨呼,延忝德被那箭矢射得倒撞马下,干脆利落的咽了气息。
与此同时,从那没有点燃的匈奴营帐之中,竟是冲出无数晋军兵将,手中刀枪奋力招呼匈奴铁骑的马腿,为首者赫然是晋国将领祖逖!
主将殒命,突遭伏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向雷厉风行的匈奴铁骑也是不知所措,战马的惨呼声不断响起,那晋军只对战马不针对马上骑士。可怜大火加上营中错乱复杂的状况,让匈奴骑士无从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一时人人纵马四处乱窜。
可四下里不是大火就是晋家兵将,想找一条出路谈何容易?
祖逖手执长弓,腰袢箭壶内的箭矢快速减少,四周匈奴铁骑应声落马者不计其数,人人避而远之。有凶狠成性的策马杀来,更有人拉弓还射,然四周冲来的汉人手中大刀长枪纷纷递来,三五人扑杀一骑可谓是毫不留情,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眼匈奴铁骑抱头鼠窜四下逃命,在祖逖的号令下在场的汉人战术凛然一变!从最初的杀人先杀马转变为直接砍杀那战马上的骑士!
当年曹魏占据天下十分之七,铁骑驰名天下与江东水师称雄水陆,何其多也?自从汉朝逐步兴起,连年大战之后,曹魏之战马供应便渐渐的供不应求。当雍凉二州陷落之后,战马的供应更是仰赖河北。
战火不断的近十年时间,加上中间的异族大乱,让如今的晋国骑兵锐减,战马乃是最为珍贵的军资之一。若非是战马数量锐减,晋军也无需采取这被动的守势惧怕与塞外联军做野战了。
因为仅有的晋国铁骑一旦遭受损失,想要补回眼下的数目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前砍杀马腿乃是溃败匈奴铁骑所需,要知道即便是失去了带头的将领,这千余匈奴铁骑一旦施展特有的战法也绝不是祖逖手中这千余人能够抵挡的,甚至再多一倍的兵力也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借着射杀对方主将的余威大乱对方的部署,彻底让匈奴人感到心寒,达到这样目的才可以安心的射杀慌乱的匈奴骑兵,夺取其战马。
营中大火一起,在营外的匈奴大将赵染不由得慌了手脚。还没摸清对面晋军的虚实,背后老巢却是被人端了,试问延忝德与千余骑还在营中,如何被晋军轻而易举的点燃整个营盘?
难道是晋国派来了援军,否则城中的些许晋人哪有出战的胆子呢?
想到这里赵染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猛然一声呼喊,带着千余铁骑竟是夺路而走,不敢继续作战!
定襄一战击杀匈奴五六百人,夺取马匹二百余匹,可谓是一场大胜。然祖逖所带来的一千余人足足折损了六七百人,桓宣麾下的晋军也有三百余人的损伤。就算是占据了优势,慌乱之中匈奴铁骑与晋国步卒之间的差距仍是惊人。
收拾完战场之后,桓宣与祖逖等人回到城中,不由得叹道:“此战胜得侥幸,那刘染若是坚持片刻,必然可以洞悉你我之虚实!”
祖逖也是一脸凝重颔首道:“此乃我之过也,未曾料想匈奴之人如此凶猛,这般情景仍然具备如此骇人的杀伤力,害得我等损兵折将……哎!”
见祖逖颇为自责,桓宣宽慰道:“士稚你也是初次与蛮夷交手,之前素无经验,能够获胜已是不易,些许损伤也是理所当然。”
祖逖微微摇头道:“我定襄城兵少,好不容易拉来千余人助战,如今却是折损近千人,此战惹怒了匈奴,其必然卷土重来,当早做定计才是。”
桓宣颇有同感道:“之前那赵染屯兵左近,当是等待援军,相信匈奴人马不日即到。”
对付两千多名匈奴骑士已然让定襄城自损八百,若是匈奴大军攻城,定襄这么点的兵力如何经得住消耗?
“哦?桓大人确认那赵染是在等待援军?”祖逖闻言眼前一亮道。
桓宣带有几分回想道:“以我判断应当如此,否则赵染以骑兵屯驻左近实在是无利可图。况且骂战之时匈奴之辈也多有此等口舌混杂其中,想来定是无误了。”
祖逖拍案而起道:“既如此,当速速准备迎战,此番作战却是不须顾虑太多。”
桓宣也是聪明之辈闻言顿时醒悟道:“赵染铁骑来袭无果,前去请兵攻城必是步卒,如此计算起来倒也简单些。”
祖逖笑道:“还要把跟随赵染退走的骑兵算计在内,此番定然赵染再次折戟,如此九原匈奴当不敢轻易分兵骚扰我等了。”
桓宣道:“莫非士稚已有破敌之计?”
祖逖点头道:“蛮夷之辈纵然狡猾,却是少有大略,此番桓君谨守城池小心应对,祖逖故技重施当使赵染饮恨于此!”
定襄晋军紧锣密鼓的筹划作战姑且不提,那匈奴赵染莫名其妙的大败奔逃,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地天色早已放亮。回顾身旁千骑仍在不由得稍稍安心,当下便命人四下搜罗败军打探消息。
不过多时却是遇到了从九原一路赶来的援军,领兵带队的乃是刘钦手下另一名大将刘铜!
“本将军奉命携带四千人马前来助战,赵将军不在定襄城下,为何在此?”刘铜乃是刘钦族中的将领,往日里在军中地位便是高人一等。当然并非是制度上的高人一等,只是因为刘铜给人的感觉而已。
赵染见来的是此人心中已然不悦,对于刘钦的意思有所揣摩。熟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自己能够攻破定襄城倒是好说,若是无能为力,这攻城的功劳便是刘铜的。
对于抢功之人赵染素来是仇视的态度,可如今自己大败,想要雪耻倒是要依靠这刘铜了。
“刘将军你来得正好,我误中了汉人的计策,退兵至此,实在是……”赵染在刘铜面前一张嘴便矮了半截,此时略带几分惭愧的神色,倒不全是做作。其实赵染也是不笨,一到自己还有千余骑士,便晓得昨晚的晋军多半是用诈的。
真的是晋国援军到了,自己麾下的骑兵就算如何应用,也不会这般完整的跟随自己。想来定是晋军兵力不足以攻击自己,因此吓跑自己之后便收兵的缘故。只是不知道那延忝德去哪里了,一时还没有消息。
刘铜见状心中暗爽,嘴上却是说道:“将军派遣我来助你,想不到你竟然落败而逃,传到将军耳朵里,你休想活命!”
赵染苦笑道:“中了汉人的奸计我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只求将军能够攻破定襄,在下从旁协助一二讨些微薄的功劳也好将功赎罪,这破城的首功是不敢与将军争的。”
口里这么说,心中却是把刘铜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这次战败诚然有罪,可罪不至死。刘铜此言无非是加重分量罢了,但若是自己有所顶撞,战败的罪过上被其进谗,恐怕自己小命玩完也不意外。
那刘铜见赵染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赵染并非刘钦族内之人,偏偏深的刘钦喜爱。那斩杀乐广的功劳,奇袭定襄的机会都是让给此人而非自己,自己这心里早就有气了。
“好吧,你且收拢人马听我调度,待本将军攻破定襄,必在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