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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宫廷之争(本章免费)
凉风轻拂,皓月当空,陈袛抚琴而奏,琴音清雅,意境祥和,丝毫不见白日的烦躁不安。许游亦于堂上闭目静坐,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长乐宫内,灯火辉煌,刘禅安然坐于龙椅之上,太子刘睿,次子安定王刘瑶,三子西河王刘综,四子新平王刘瓒,五子刘谌,六子刘恂,七子刘虔列于一旁,并未赐座。太子中庶子张郁,太子仆蒋显亦赫然在列。
刘禅稳坐龙椅,只顾把弄两支长剑,两剑剑身奇长,寒光凛凛,一望便知是难得的神兵利器。龙椅两侧并无侍从,唯一人身高八尺,豹眼环髯,膀大腰圆,手持长矛,站得笔直,仿佛一支长矛钉在地上,威武非常。众人各自心惊,暗自揣摩今天的陛下好似与平时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不多时宫外一人快步走入,参拜奏道:“启禀陛下,虎贲宿卫,羽林军依照陛下指示列阵以待,请陛下定夺。”
刘禅霍然起身,舞动双剑,剑光飞舞,众人得是愈发心寒,今夜陛下一举一动仿似都有寓意,连宫中宿卫都调动起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刘禅双剑一收,目光如剑般扫过众人脸上,众人神态尽收眼底。
“起来吧,通知关彝,严密监视动态,等朕号令,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来人起身快步退出宫中传令去了。
“董龚袭不过一令史,仗着诸葛余荫,爬到如今高位,仍不知足,真是可笑。宫内宿卫,吾已掌控三成,宫中侍者皆吾羽翼,如今陛下不喜玩乐,崇尚武事,吾以派人四处搜罗,届时献与陛下,必可得近身之位。就算是内宫之中,也有几样珍奇货色,吾以使人呈予陛下,观陛下神态稍加时日吾便可卷土重来。”
胡博闻言一振:“照信中所言,明日一早众臣便要入宫,这该如何是好?”
黄皓冷哼一声:“董龚袭欲做何进么,吾便成全他!”
何进,东汉末年大将军,被十常侍诓骗入宫所杀,十常侍亦因此为何进部署赶尽杀绝。
黄皓虽是阉人,此时身上迸发出的杀气丝毫不亚于浴血沙场的将军。
“你不仁,我不义,既要黄皓之命,便拼你个玉石俱焚!”黄皓忍不住挥动颤抖的拳头,继续说着。
“明日一早,褚德会据守宫门,放董老狗等入宫,汝与高序率众截杀,一个不留。然后随我前去参驾请罪。”
“宫内兵谏,又杀大臣,夷灭九族之罪,陛下若不听劝谏,吾等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叔平可是怕了么?”黄皓仍未转身,但胡博知道,四周皆是黄皓死党,一个不慎先死的绝对是自己,想到这儿冷汗直流。
“博受恩公活命大恩,未敢却忘,今时今日恩公令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若陛下治恩公死罪,恩公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又当如何,又当如何你让我又当如何?”黄皓低吟数语,思考胡博所指,忍不住浑身颤抖,暴怒非常,一挥手拍在窗框之上,转身怒目而视,见胡博早已跪在地上。此时,门窗齐开,数名宿卫手持兵器冲入屋内,只等黄皓一声令下。半晌,黄皓挥了挥手,众人退下,屋内又剩下颤抖不停的黄皓,跪地不语的胡博。”
樊建回到自家府宅,下人通报,书房内有人等候多时,樊建暗奇,连忙前往书房。只见一人,身形俊朗,脸挂微笑,正是黄门侍郎费承。樊建略加思索,挥手屏退下人,开门见山道:“费黄门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一曲奏毕,长子陈粲上前为父亲披上衣服,陈袛了眼许游,仍是闭目养神,回首问道:“可有消息?”陈粲道:“许孟山亲自去见甘陵王使者,甘陵王这次竟派爱子前来,怪不得去而复返,好在话已说清。明日有了结果,自会离去。”好奇的了陈袛两眼,陈粲没在言语。
“孝平那边可有消息?”
“二弟已到宫内,正在见驾,应无大碍。”
许列,字孟山,是许游的族弟,善骑射,在许氏一族可属异类。自司徒许靖起,许家无不是闻名巴蜀的文臣,甚少有以武事着称者,许列便是其一。许列从军,为家族所反对,黄皓暗中大力提拔,方有今日。
陈裕字孝平,陈袛的次子,行事稳重,聪敏非常,有乃父风范,蜀人戏称“小陈”。陈袛本是许靖兄长的外孙,随许靖入蜀,许游是许靖之孙,才思敏捷,二人兄弟相称,张绍不理政务,许游实际行使的是陈袛副手职权。许陈二家如同一家,声势浩大,隐然蜀中第一家族之势。
“好,为人臣者当知臣子本分,切不可有逾矩之举,不臣之心。”陈粲不知父亲所言何事,许游微微一笑,睁眼目视陈粲,接口说道:“世人皆知功高震主乃取祸之道,切不知震主之人,早有欺主之心。”
“陛下亲宠黄光度,天下皆知,甘陵王数次直谏,朝中再无董休昭之流,难道不是自取其辱么?”
“拨乱反正,亦要合乎时机,纵无奸佞进谗,甘陵王也难逃此劫。”
陈袛,许游一人一句,似是闲谈,陈粲却知二人实是说给自己听。刘禅亲爱黄皓,甘陵王刘永正义直言,即便黄皓不从中作梗,刘禅也容不下刘永,以免危及自己的皇位。黄皓所做的无非是读懂了陛下的心态,从而渔利。
“即是如此,为何父亲要使人拦截甘陵王使者,阻其入宫觐见?”陈粲仍有不明,索性出言询问“何不放其入宫?”
“臣子权势,皆来自陛下,陛下授予姜维军权,负责北方之事,又安排胡伟度,张伯恭各掌一军来制衡姜维。难道陛下不知胡,张二人与姜维不和么?”
“夏侯仲权入蜀,陛下厚待之,使其与姜维领军,似增加姜维实力,抗衡胡,张,支持北伐,实是分化姜维军权,二者皆为魏人,一是外将,一是内戚,这又是牵制。”
“为父虽掌政权,得陛下宠信,可这朝中除了陛下,谁也别想发号施令。”
“如此用人,陛下可是昏暗之主么?”
“但陛下。”
“观吾主御下手腕,便知绝非庸主,只是为黄皓所迷,沉浸玩乐,荒芜了国事。”
“汝父虽与黄皓结为同盟,也是无奈之举,汝父在外,黄皓在内,汝父殚精竭虑,政绩斐然。
怎比得上黄皓在陛下身前搬弄唇舌,颠倒是非?若不联手,陈许两家焉有今日之盛?”
说道这里,陈粲明白了,说到底刘禅不理朝政,但绝非弱主。沉迷玩乐之际,尚可将蜀汉军政大权理顺,使众臣互相牵制,平衡,实是难得。反观北方曹魏,大权旁落司马氏,御下之术高低立见。
“陛下终归是陛下,黄皓权倾内宫,源头还不是来自于陛下,陛下不默许,怎容阉人猖獗?”
“如今陛下准备收权,亲自临政,可笑董,樊之辈不识时务,大祸临头仍不自知,尚欲争权夺利,左右陛下,实是愚昧。”
“臣子的权利终究是陛下授予,认不清这点,妄自为尊,必有祸事。黄光度若是还参不透,只有自寻死路。”
“甘陵王远徙十余年,朝中诸事早已透,明日有了结果,也就够了,何必觐见陛下,使陛下为难。此为陛下分忧之事,乃臣子的本分。”
“黄光度若是破这关,或许尚有活命之机,拦下甘陵王亦可保黄皓一命,不枉相交一场。”
言至此处,三人不胜感叹,刘禅与陈袛暗中早有联系,有收权之意。初时陈袛见刘禅行事反常,怀有私心,可数日前接到刘禅书信,察觉刘禅所谈之事,皆超乎自己所想,即便行事反常,仍是蜀汉皇帝,有事下诏即可。用书信交往,可知对陈氏一族之优待,陈袛不敢不从,反而与刘禅讨论起治国之政。刘禅是后世之人,政见独特,使人耳目一新;陈袛当代权臣,从政多年,对于国政民生的见解十分独到,恰好弥补了刘禅不切实际之处。
可叹董厥因为顾及陈袛,迟迟未敢向黄皓下手,尚书台提议却又顺了陈袛心意,实是天意弄人。
夜深,宁静的成都却不再宁静,一队队士卒在街道上往来穿插,交通咽喉之处均有士卒驻守。敲门声,破门声,哭喊声划过夜空。寻常百姓都躲在床上关好门窗,不敢出声。胆子大的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街上的声音。
不少大户人家更是紧张,不知发生什么事儿,家奴家仆拿起武器,在院内戒备。有身份地位的连忙使人出去打听,结果往往是被军士拿枪逼了回来,搞不清什么状况,只知道不许出门。
黄皓狠狠的着胡博,心中仍是在问“又当如何”,终于双脚一软,跌坐在地,胡博连忙将黄皓扶起。等到黄皓坐安稳了,人已经没有愤怒之极时的杀气和戾气,一脸沮丧失望,胡博望去,发觉黄皓已经苍老了许多与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
猛地抬头,目光如电,黄皓心有不甘的胡博,似要言语,似又不想说,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