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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香宗,议事大殿,正堂中。
李柃高坐上首,旁边坐着宗主夫人慕青丝,闵莲,舒望生,还有一众宗内院堂掌使,列席长老左右分列,共同分享了舒长生与离膺晋升的大好消息。
李柃大为欣慰,对前来参见的两人说道:“你们二人相继晋升,足以为弟子典范,按宗门例,当许你等以真传名位,傅掌院,这件事情你安排一下,尽快变更宗籍记录,并使内外皆知。”
钦天院傅掌院道:“是。”
天工院安掌院道:“宗主,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辛大元凑趣道:“得好好操办一番才行。”
庶政院林掌院道:“天工院的二位所言极是,不过如今已经是三月底,频繁举办庆典,宾客往来不便,是否安排到年中的宗庆来举行?”
李柃道:“如此也好,庆典还是要办的,就和宗庆一起吧。”
庶政院林掌院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二位真传同在今日晋位,应该如何排定次序?”
钦天院傅掌院道:“这个简单,宗门早有规制,按章办事便是。”
李柃道:“那你给大家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钦天院傅掌院道:“离膺先行晋升,比舒长生早了一个时辰,且本身年纪又较长,当为大师兄,舒长生就居二弟子之位吧,再有后来者,依次排序。”
众所周知,筑基以上才是修炼的起点,拥有筑基以上修为者方为真传弟子,能够得享名位,拥有道龄,道号,这是生怕炼气境界与凡民同寿,隔个几十年就夭折一代,多有不便。
积香宗虽不效仿古之宗门出世脱俗,但却也同样是在筑基以上才开始排定真传座次,如今确定下来的二代弟子便是如此。
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异议,所以很快就得以一致赞成。
舒长生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只是难免有些遗憾,回到家后,忍不住对舒望生道:“我还以为能够成为积香宗大师兄呢,没想到离师兄这么凑巧,也赶上了。”
舒望生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是凑巧吗?”
舒长生奇道:“爷爷这话是何意?”
舒望生道:“那个离膺我也知道,此前倒是颇有几分潜力,但也不见得能够想筑基就筑基……
这赶巧,可实在是太巧了。”
他是个老江湖,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什么,但却又没有证据。
不过,就算有证据,又能如何?
真正强大的长老,或许还能与宗主分庭抗礼,但在新立的积香宗不存在这种东西。
像他这种弱势长老,也只能感慨一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了。
是年,积香宗创立近四十二年,终于产生了筑基真传,而且还一下就是两位。
消息传出,举宗轰动。
舒长生和离膺两人一跃从内门晋升真传,成为李柃弟子当中的领袖人物。
浮云台上,李柃和妻子谈及此事,也是颇为感慨。
“宗门规制之中,弟子和弟子也是有所不同的,当中外门者,称作记名弟子,预备弟子,我当初在玄辛峰上的身份也就是一个未曾正式加入的外门弟子,被派驻在玄辛国中为灵香匠户。
这在积香宗当中,对应的是香市执事,各方工坊作场学徒,制香师,鉴定师。
内门弟子更高一层,乃是正式的弟子,但基本上都是开坛讲法,公开授课所产生,与各峰峰主,宗门长老并无直接的联系。
他们是隶属于宗门的基层人员,不属于任何派系党羽,乃是宗门的基石。
传统宗门当中,巡山,护法,执事之流,大多都是产生于这一阶层。
在这当中,亦有一些优异者会受到宗门长老甚至宗主的青睐,纳为亲传。
按理而言,全宗上下的弟子都与我这个宗主有着师徒关系的名分,但更接近于当今学院派的师生,大广场上听传功长老授法,吃的是大锅饭。
这种亲传弟子才是传统意义上的师徒传承关系,吃的是小灶。
我为革新教育,同时也是防止长老弟子拉帮结派,在积香宗内取缔了这一名位,但碍于秘法传承和各种高深技巧难以假手学院师者,这种关系仍然存在。
它是因秘法传承而产生,称得上是根深蒂固了。
在此之上,还有宗门之中最贵重的传承者身份,那就是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是道统的嫡系继承人,拥有着堪比管事长老一级的权柄和身份,也可以号令弟子,执掌宗务,相当于帝国的皇子之流。
他们是弟子当中的佼佼者,拥有参阅宗门藏书之中的所有禁忌和秘录的权限,宗门长辈也可以任意传授他们任何神通,功法,能够学到多少全凭本事。
一般宗门都会把从小培养大的弟子列为真传,像闵莲,舒望生这种半路出家的直接就当长老,这当中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继承权!
一名位高权重的长老,就像是权臣,他可能力压真传,主宰宗务,但却永远都只是长老,只有真传弟子出身,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九灵门就曾陷入过濒临灭门的危机,但它有四大真传,原玎继承了石玑子的道统和法统,顺理成章成为门主,这就是真传弟子能够自立的作用。
现如今,本宗也终于算是拥有真传,基业树立起来了!”
慕青丝笑道:“夫君的大业,成功一半了呢。”
李柃道:“不错,香道之兴,始于真传,下一步就是扶持着他们继续成长,乃至各自开宗立派,为我香道开枝散叶了。
这虽然于我个人修为没有什么助益,但却堪称是莫大的因果,在高深层次有着极大的作用。”
低阶修士重修为法力,高阶修士重因果功德。
李柃隐隐有个预感,将来基业兴旺发达,弟子自立之际,才是自己超脱流俗的契机。
或许那时候,晋升结丹真修的机缘就圆满了。
李柃又再论及两名真传各自的秉性。
“舒长生性情开朗,为人洒脱,虽有怪癖,却不失为磊落之辈,所修法诀是我所传的腐尸恶秽臭,能化尸瘟香神,征战杀伐。
今后就让他往力战护法的方向发展,攻略毒道。
离膺老成持重,为人沉稳,但却又不乏长袖善舞的手段,天资虽然比长生平庸了一些,但在筑基当中,也称得上是中等了。我并没有传他真传秘法,但非秘法的部分,他自己也修习得差不多,且草莽江湖之中,三教九流都有打交道,辛大元也曾对他提点不少,历练经验丰富。
我打算让他负责与金钱会拍卖行的交接,主持新品灵香的上架分销事宜。
如若他足够聪明的话,就会知道,这是积攒人脉,构建的关系的大好机会,将来自立门户,所得益处绝不逊于舒长生所修的真传秘法。”
李柃一贯以来都坚持因人而异的施教之法,不同秉性,志趣,当然要按照不同的方法来栽培。
如若让舒长生去负责交接事宜,没几下就把人得罪光了,说不定还会给积香宗带来什么屎里炼香的污名。
慕青丝这时候也听闻了那件事情,失笑道:“对,要真是那样,夫君你就算跳进大潾河都洗不清了。”
同样的,让离膺去研习功法,提升实力,迟早也得流于平庸,闹个不伦不类。
宗门修士并不意味着能打,在强者的庇护之下,做个太平修士就算了,经营势力才是他们这种人的本职。
更不指望他冲击什么结丹之境,那还不如多睡几个好觉多做几场好梦,梦里啥都有。
“六十年,最快六十年,最长不过百年,就可以尝试着让他们开宗立派,自立门户了……
我这个做师尊的,只要把他们扶植起来,建立积香宗势力之下的附庸势力,就算成功。
不过,也要杜绝一些道途分裂的隐患,从体制上面进行优良的顶层设计,如此方才不亏祖师之名。”
自立门户是开枝散叶的必由之路,但也存在着分裂的隐患。
如何又统一,又扩张,这是一个辩证的问题。
当中矛盾,李柃自是有所认识的,也已经想好了一些办法来解决。
消息很快从宗内向宗外传开,各方盟友,亲友故旧纷纷发来贺信,就连远在玄辛国的黄云真人都有所听闻。
说起来,这也是她的徒子徒孙。
只是李柃自立门户之后,慕青丝也脱离了宗籍,她跟舒长生等人就隔了一层。
黄云真人托尚长老送来两枚下品灵丹,并表示将派玄辛峰的韩谷生前来参加庆典,先认个面熟,将来若有机会走动,才好知道彼此渊源。
妱夫人,海姬,莫清平等前辈高人同样为李柃贺,也顺道知晓了他弟子的名号。
普通弟子,除非是洛英受妱夫人偏爱,能入法眼,其他都无足轻重的。
毕竟再聪慧,再讨喜也好,几十年过去,化为黄土,就都没了。
但筑基真传不同,好歹算是个人儿了。
修为实力,人品才情暂且抛开不论,能活个几百年,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这就是获得认可的前提条件。
……
与此同时,北霄岛上,关于神精香的讨论也甚嚣尘上,渐渐占据了舆论的主流。
各方对于此物的功效认定众说纷纭,有觉得有用,也觉得没用的,但毫无例外的,却又都对相似之物悟道香予以充分的认可。
原因无它,这名字,取得实在是太高深,太妥帖了。
瞧瞧这甚悟道,关键在于一个悟字!
精神之变,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终究不懂。
你不懂,那是机缘未至,也不能怪人家香品不是?
然而人是很难承认自己平庸愚钝的,哪怕凡夫俗子,愚氓之辈,但凡有幸闻到此香,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气机浮动,心血来潮。
隐隐然间,有种被牵动了精神的感受。
金钱会拍卖行,负责拍品上架和定价方案诸般庶务的执事,长老们齐聚一堂,共闻此香。
微润的幽寂暗香浮动间,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自己识海深处的变化,精神牵引,征兆明显。
“的确是比神精香明显许多。”
“如此一来,基本就可以确定了,神精香为不入流灵香,拥有与信灵香类似功效,但提升效果有限,单价宜当以一千多符钱为基准,各坊市以实际情况上下浮动,不得超过五成……
悟道香是其精炼提纯之产物,定位珍奇类宝物,下品品级,单价三万!”
“秀长老,积香宗那边的报价是三万六千起,这会不会略低了一些?”
“不要紧,这只不过是普通悟道香的单价,积香宗若有意,完全可以制作特级悟道香,特特级悟道香,珍藏版悟道香,绝版悟道香,黄金悟道香,宝石悟道香……”
“有理,我们只要对自家行会负责,具体到如何做,完全可以看实际情况嘛,能多卖出几份给各方名流,豪强,高人,那就多卖几份,但是散修的钱也不能少赚,还是要有踏实点儿的价位的。”
“既然如此,发回给积香宗吧。”
这个提议很快呈上,然后又化为商会密函呈送到了李柃案头上。
积香宗,浮云台上,李柃看完金钱会那边的回复,面色莫名。
但只要基本盘不变,这些也未必不能接受,当即同意了金钱会的提议。
这边洽谈完毕,类似三宝浮香丹的分销渠道也明确下来,北霄岛上的香市,金钱会名下所属的拍卖行,甚至前段时日多有龃龉的奇珍楼都获得了悟道香的经营之权。
神精香则主要归香市打理,这种面向大众的香品销量很大,细水长流之下,也是非常重要的利润来源。
不久之后,他召来离膺,吩咐一番,正式把这件事情交给他负责。
其实离膺早在此前就已经奉命代理,但这一次不同,他拥有了筑基真传身份,愈发的名正言顺了。
和金钱会的对接级别也得到了确实的提高,许多事情都不必再来回请示,拥有了更大的自主之权。
李柃开始有意识的培养他的班底,树立其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