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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女人真顶半边天
朱棣心事重重地回到后宫,他虽有好几位年轻貌美的妃子,但是一有心事,仍旧喜欢到皇后寝宫来,只有在这儿,他的心里才能放松,才能得到休息。【】
朱棣来到坤宁宫,未进宫殿,便听到一阵哈哈的笑声,童稚天真,十分活泼,眉头不由一轩,晓得是自己的大孙子来了。朱高炽夫妇时常带着儿子到后宫来请安的,每次都会坐一会儿,陪母亲说说话、聊聊天,只是长子大概都是自幼受到的训斥较多,朱高炽比较畏惧他的父亲,一见了朱棣就木讷起来。
老儿子,大孙子,这是老人家最疼的,朱瞻基这孩子不但长得漂亮,人也机灵懂事,尤其讨朱棣的欢心,长孙来了,朱棣的心情就好了许多,人还没进去,脸上的线条已经柔和下来。
“儿媳见过父皇!”
世子妃张氏一见朱棣进来,抢先上前施礼,朱瞻基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住他的手甜甜地道:“皇爷爷好,皇爷爷抱!”
“好好好,爷爷抱!”
朱棣眉开眼笑,抱起大孙子,又对张氏道:“起来吧,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自己家人,后宫里边不要这么拘礼!”
听着像是批评,神态却是和颜悦色的,朱棣虽然不大得上自己的大儿子,对这个大儿媳和大孙子却特别喜欢。张氏是指挥使、彭城侯张麒诚之女,聪慧贤淑,待人和睦,行为端庄,尤其孝敬老人,她的孝是发自真心,并无矫作,很得朱棣和徐后的欢心。
就是这位张氏,在本来的历史上,历洪武、建、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六朝,由一个民间女子到世子妃,太子妃,再到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对子女既慈且严,对娘家人严格管束,在家里是贤妻良母,在朝里是一代贤后,在她有生之年,大太监王振畏于她的威望严肃,始终不敢干政,被后人评价为“女尧舜”。
这样的儿媳,朱棣和徐后自然没什么挑的。
朱棣一抬头,又见了茗儿,不禁展颜道:“茗儿也来啦,你可有日子没来了,虽说有了身孕,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你姐姐可一直很想你呢。”
说着,朱棣的目光就移到了自己的皇后脸上,这一,不由便是一怔。他和徐后是多少年的夫妻,两人又一向恩爱,自己的爱妻有什么异样,他自然一便知,虽然徐后脸上也带着笑容,可他只一眼,便出爱妻强颜欢笑,那眼睛微微泛红,隐隐的似乎还有泪痕。
朱棣心一动,便起了疑心,只是当着茗儿和儿媳妇,不好问个究竟。
朱瞻基被他抱在怀里,一面玩弄他的胡子,一面扭麻花儿似的要他给自己讲打仗的故事,朱棣捱不过,只好抱着他坐下,讲了一段自己当年征战塞外,在彻彻儿一场大战,生擒胡酋孛林帖木儿的故事,听得朱瞻基拍手称快。
可小孩儿终究没长性,听了一个故事便待不住了,又缠着姨奶奶茗儿陪他去钓鱼。
朱棣不禁抚须大笑:“你这顽皮小子,宝庆长大了,不来祸害俺的金鱼,现在又换你了。你一来,爷爷的鱼就要遭殃了,呵呵,去吧去吧,着他点儿,小孩子顽皮,可别跌进池子里去。”、
茗儿笑着答应一声,便牵着朱瞻基的小手走了。
张氏忙起身道:“父皇,茗姨正怀身孕,儿媳放心不下,还是去照顾她一下吧。”
朱棣“啊”了一声,一拍额头道:“是了是了,俺把这茬忘了,现在茗儿也是个需要别人照料的人,好吧,你随去照一下!”
张氏答应一声,便姗姗离去。
朱棣扶着双膝,睨了徐后一眼,徐后恰好扭头,似乎去端茶水,很巧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朱棣一挥手,殿里侍候的一从宫女、内侍立即轻轻施礼,全部退了出去。
朱棣咳嗽一声,关切地问道:“你有心事?”
徐后的手刚刚触及茶盏,闻听攸地一颤,连忙摇头道:“妾身哪有什么心事,皇上不要胡乱猜疑。”
朱棣摇摇头,说道:“皇后,你我做了多少年的夫妻了?你有没有心事,我还不知道么?”
他走过去,将徐后的手轻轻合在自己的大手间,柔声道:“你近年来身子不好,头疾一旦发作起来,便痛楚难当,可不能思虑太深啊!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苦恼呢?你有什么难决的心事,便说与俺听好了!”
徐后回避着他的目光,轻轻抽回手道:“真的没有什么,只是见孙儿都已这么大了,想起当年高炽、高煦、高燧三兄弟也是这般年纪的时候,在王府里整日玩在一起,混得跟泥猴儿似的,惹你发起火来,三兄弟互相维护,兄友弟恭,那般恩爱,忽然有些感触。”
朱棣目光一闪,隐隐有些明白了,不禁肃然道:“皇后是对立储一事有什么想法么?”
徐后慌忙离座,恭声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皇考遗训,妾身哪敢违背。国事……,妾身是真的不想参预,也不敢干预,只是三个儿子,都是妾身的亲骨肉,对于国事,妾身不敢参预,可是思及家事,不免忧心忡忡……”
朱棣没有听明白,蹙眉道:“皇后到底要说甚么,俺怎么听不明白?”
徐后欲言又止,朱棣不悦道:“皇后!你是俺朱棣的枕边人,一辈子做就的夫妻,还有什么话不好出口么?”
徐后听了,两行热泪突然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一裣裙裾,便在朱棣面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道:“妾身自许与皇上,从未有所要求。今日这里只有你我,妾身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一定要答应我!”
朱棣大为惊讶,眼见爱妻哭得伤心,十分心疼,赶忙上前相搀,连声道:“皇后快快起来,你我夫妻,何事不能商议,怎么还行这般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徐后摇头,神色更见哀婉。
“妾身只想请求皇上一件事!”
朱棣搀不起她,便连声道:“你说你说,何必做此姿态。”
徐后道:“立储,乃国之大事,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干预。三个儿子,都是妾身亲生的,也谈不上偏袒着谁,做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太太平平,安康一生便知足了。皇上不管选立哪个孩儿做太子,必定都有皇上的考虑,妾身无话可说,妾身只是从家里考虑,希望……希望……”
朱棣急得快跳脚了,连声道:“皇后,你说,只管说来啊,俺不怪你就是,决不怪你。”
徐后幽幽地道:“妾身这几年头疼病发作起来,越来越是严重,延请了许多名医,服过许多方子也不见效果,妾身担心自己服侍不了皇上太久,更无法一直照着咱们的孩儿,所以妾身想央求皇上,皇上若立咱们的长子为太子,那也就罢了,高炽仁厚宽爱,对弟弟一向爱护,当不致酿成什么人伦惨剧。可高煦、高燧那两个孩子……”
徐后轻轻叹了口气,垂泪道:“高炽是你的长子,自周公定礼以来,历朝历代,皆立嫡长,而今皇上忧于高炽的身体,若选择高煦的话并没什么,只恐在高煦心里,终究是一块病。渐明事理以来,他们的兄弟之情便渐渐淡薄了,随军征战的几年历练,杀气积重,手足之情更是……
妾身担心,高煦一旦登基,断不能容得威胁到他皇位的兄长,也容不得瞻基这个孩子,到那时……,今日见瞻基无忧无虑的样子,妾身心有所感,故而伤感。妾身只希望,若是皇上选择高煦,那便无论如何想个法子,好生安置高炽一家,或封藩国,让他们远离原,又或者……,唉!妾身心乱如麻,妇人之见,原也想不出高明之见,只是这份担忧,还望皇上记在心上!”
徐后确实是真情流露,倒不是听了茗儿和张氏的话,有意对丈夫发动眼泪攻势,而是因为茗儿一番话确实打动了她。知子莫若母,她深知三个儿子的脾气秉性,故而对妹妹所说的一席话深以为然,如果到了这样时候,那样的人间惨剧,不是很可能发生,而是绝对会发生,是以流下泪来。
朱棣听了皇后的担忧,脱口便想说“他们一母所生,骨肉同胞,高煦若被选立为太子,名正言顺,断不致再用残害兄长的手段以除后患”,可话到嘴边,突然又吞了回去。
有了自己的旨意,高煦就能心安理得做他的皇帝么?朱允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连太子的边都没沾过,现如今还不是被他关在凤阳高狱里,派人严加管,不许与任何人接触?高煦的亲大哥摆在那儿,又曾与他争过皇位,有过那么多朝臣的拥戴,高煦真能放心么?
而以高煦的脾性为人,一旦他做了皇帝,他会顾忌手足之情?
朱棣不期然地想起了当年发生在军的一幕:方孝孺施反间计,假意策反世子,实则欲借他之手除掉高炽,而他向高煦问起高炽在南京为质时的表现,高煦所说的那番话,一抹寒意不由袭上他的心头……
茗儿和张氏陪着朱瞻基在水池边玩耍,小孩子玩的那鱼杆儿简单,可是池鱼很容易上勾,很快就能钓上一条,逗得朱瞻基丢了鱼杆,生怕那鱼逃掉似的,一头便扑过去,把鱼抱在怀里,喜得连蹦带跳,那可爱的模样逗得茗儿和张氏也不禁掩口。
玩得正开心,茗儿忽有所觉,攸然回顾,却见朱棣正静静地立在宫廊下,远远地眺望着他们,他的身材依旧英武,可茗儿在眼里,总觉得有股萧索之意,纵然隔得甚远,还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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