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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冬颤抖得越发厉害,甚至都能听到她骨骼相互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在林嵘看不见的黑暗中,她曾经漂亮的红衣早已残破不堪,只余片缕遮挡着重点部位,而那头令林嵘万分注目的双马尾像被烧灼般曲卷,远远地看去就像一团被啃食的草。
不用多想,便知道她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战斗,可惜林嵘如今目不能视,看不到她此时的样子,若是能看见,大概林嵘射箭的手会停顿着,不过也仅仅是大概了。
林嵘竭力躲避四周的妖虫,偶尔射出几只箭将靠近自己的妖虫击落。
曾经他在黑暗中不借助视觉击杀了无数金属傀儡,虽然时间过去良久,但并不妨碍他适应后用感觉捕捉妖虫。
除了刚开始的生涩,林嵘搭箭拉弓的手越发稳,被一击击毙的妖虫尸体掉落在地,堆满他的周围。
竺冬再痛苦也保持着一丝清明,她驱使大量的消耗性妖虫层层挡在自己面前,完美地接下任何朝她射来的箭,这也让林嵘有些遗憾。
第一批妖虫逐渐消耗殆尽,对自小与妖虫为伴的竺冬来说,这不过是冲在最前的炮灰,在其后才是真正的战力。
看向前方弓箭在手的少年,竺冬眸中的黑色同血色纠缠抵抗,召唤妖虫的手一顿,想起少年曾经看向自己的目光:“林嵘,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林嵘蹙眉,弓上的箭没有丝毫犹豫地射出,被数只妖虫挡下,只堪堪划破竺冬手臂的肌肤。
疼痛击碎竺冬最后的理智,她双手掐决灵力倾泻,浓郁的黑色中传出嘶嘶声,虽无法看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却能从偶尔刮过耳边的风判断对方的庞大与极快的速度。
林嵘握住刹绝的手一紧,他索性闭上眼睛,双脚微微分开,后脚不动,前脚跟随所听见的声音缓慢移动。
忽然前方的风声急促,林嵘手中的箭骤然射出,却不是往前方而去,而是两侧击射,与此同时幻莲九叠运转,层层花瓣开放,护住林嵘挡住前方的攻击。
下一秒,箭去的方向传来虫类受伤的痛苦声,林嵘耳朵微动,听见受伤的妖虫已改变方位。竺冬放出的妖虫绝不止两只,方才他的前方也有一只,而他的身后也有两只在安静地蛰伏着,准备伺机而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嵘为自己目前的情况堪忧,甚至有一瞬间他想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丢出去。小兔子似感觉到这想法,毛茸茸的身体又是一颤,爪子更用力地抱紧林嵘,生怕被丢出去。胸口传来的温度又暖了几分,林嵘叹气的同时打消了这念头。
仔细辨别四面八方的动静,竺冬已经察觉到他靠听觉射击,又放出几只妖虫。新放出的妖虫行动发出的声音比先前的更加低弱,近乎没有,若不击中精力捕捉根本听不见。
忽然林嵘背后一寒,身形骤然扭转,幻莲九叠的防御仍是被毒牙破开,腰侧被咬中撕下一口肉。未等他反应,其他三面又同时有风传来。一瞬间与数只妖虫撞击在一起,黑暗中的血腥味一下子浓重起来。
竺冬血色的眸子盯着那团夹杂着肉末的血雾,粗重的喘息声从其中传出,两三声嘶嘶声紧随起来,比起前者的不平稳,后者渐渐消沉下去。
雾气散去,林嵘的身影显现,比起几息前,他狼狈太多。持弓的手向下压,血从钉着毒牙的伤口涌出,流过刹绝滴落在地。不知何时握在左手的匕首刺穿一只身似蛇背后生出一对薄翼的妖虫,他的脚边也落着几只同样的虫尸。
没等林嵘休息,更多的妖虫蜂拥而来,比之之前只多不少。
灵力急速消耗,天地灵体疯狂地抽取游离四周的灵气,即便如此,林嵘也渐渐扛不住竺冬的车轮消耗战。
竺冬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她全盛之时林嵘不足为惧,可先前所发生的一切让她只有驱虫之术还能使用,而她现在可以说是强弩之木,这车轮战消耗的不仅仅是林嵘,更是她自己。
另一边,百里承一人扛下可以说是两人的攻击。储天禄比竺冬的状况要好上不少,而雷旬正被黑暗深处的某种生物拖住,步步退之。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雷旬想到这个,病态的脸便一阵扭曲。他明明一开始就使计将茧峥传送至他能触及的最远的地方,却不想对方离的如此之远,还能触及此地,导致他们功亏一篑,还激怒了这只渊兽。
思至此处,他看向不远处林嵘的目光寸寸泛冷。不容他多看几眼,他下方的渊兽再次被激怒,发出怒吼,吼声中蕴含的灵力威压甚至将黑暗都破开。雷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最后一只丹兽回归前,这只渊兽绝对不会罢手。
而在渊兽的下方,几缕不容于黑暗的墨色静静蛰伏,只在渊兽将攻击目标从雷旬身上移开时,将渊兽的视线引回来。偶尔雷旬有术法之力逃脱击向林嵘,也被挡在中间的百里承全数拦下。
百里承的衣衫还是完整无缺,与储天禄的战斗没有让他损伤半分,唯有在接下雷旬灵力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微微的异样,不过也只是异样罢了。大多时候,他的神情都是冷漠寡淡,背部挺直骄傲高贵的气息四散。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个天洞中,能击败百里承的只有茧峥和雷旬。甚至只要百里承愿意,他能马上击退储天禄,在雷旬脱离渊兽之前,带着林嵘离开。可惜,百里承没这个打算。
说起来林嵘也是真相了,百里承在一些方面是真讨厌他。在他不死掉的情况下,百里承很乐意看到他被人揍。
至于百里承讨厌林嵘的原因,每每想起,百里承就从神魂深处感到侮辱,偏偏他又不能对林嵘做什么,因为林嵘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林嵘这个没脑子又愚蠢,实力烂没戒心,除了运气外连脸蛋都不能看的蠢货到底哪点比他强!
百里承面瘫冷漠的表情下是各种暴躁,突然后方一阵彩光搅乱黑暗,紧接着轰鸣声震耳欲聋,狂乱的灵力风暴将他完好的衣衫切出密密麻麻的口子。
怎么回事?
不仅是百里承,储天禄蓄于掌心的术法一顿,除了无法分心的雷旬,两人皆被惊动往林嵘竺冬的方向看去。
食用过目花,两人的视野万分清晰,却只看到浓郁的无法消散的血雾。
到底多少妖虫的血才会形成这样的雾气?
百里承不清楚,与竺冬交情不浅的储天禄触及血雾边缘露出的某只妖虫部分尸体,瞳孔一缩。
竺冬的七只本命灵虫之一。
过了十几息,血雾总算淡去不少。被血腥盖住的粗重喘息或急或缓的传出,并不夺目的五色光划破黑暗。
林嵘半跪在地上,除了他站立的地方,四周没有一片净地。他两手满是鲜血,几乎看不见皮肤,那引起百里承二人注意的彩光则是从他手中的刹绝上散出。一只有着五彩翎羽的鲲鹏振翅立于箭尖,只待展翅高飞的时刻。
百里承储天禄的修为高出林嵘太多,自然分辨出五彩鲲鹏的真身。一团团不同属性的灵气强行揉搓在一起,达到某种诡异的平衡,而平衡点便是林嵘勾住弓弦的手指。
这无异于修士自爆的术法,让两人都陷入一个问题,如果是他们,能否接下这一击?
这一想,储天禄猛地抬头看向箭尖所指之处,只见一片妖虫尸首,不见竺冬本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除了渊兽同雷旬战斗的声响,深渊再无半点声响,气氛凝固。林嵘跪在那并无动作,他被血浸湿的胸口有东西动了动,一块突起从开口处钻出。小兔子红红的眼珠子满是茫然,纯白的茸毛被林嵘保护的很好,没有沾到丁点血,成了林嵘身上唯一的白色。
小兔子被血腥味刺激地一哆嗦,抬头瞅着林嵘的下巴,一滴血落下来,掉在它额间晕开染红白色茸毛。
林嵘的身体倒了下去,没有灵力支撑,直直朝底部坠去。
百里承来不及思考便要追去,却不想身后的储天禄突然发难,他脱不开身,只能暗想林嵘自己保重。
林嵘直坠而下,许久落在底部,他身上的衣袍发挥最后的价值开启防护罩,化解了落地的冲击力。
藏于他怀中的小兔子用脑袋拱了拱他,没有得到回应,小兔子从衣襟中滚了出来,焦急地围着林嵘打转。
眼看着林嵘的气息渐渐地落下去,小兔子耸拉的耳朵竖起,像下定决心似的向不远处跑去。在那有一面石壁,石壁上九个孔洞围绕着一个孔洞,其中九个孔洞八个都被填满,小兔子一头撞向那唯一剩余的孔洞,化为一颗丹药,散发柔和的光芒。
九珠归洞,石壁红光乍现,九颗丹药齐齐融化,划出的液体缓缓流向中间的孔洞,凝聚成一颗丹药,当丹药彻底凝实的瞬间,咔嚓一声,石壁被打开。
在石壁内封印着三件东西,最中间的便是一方丹鼎,血腥味弥漫,有血液从石壁上留下,具有灵性般朝丹鼎涌去,直接将丹鼎击碎,在其中丹药要碎裂的瞬间,将丹药包裹住,送至林嵘的身边。
一只白兔的魂体这才从血液中飘出泯灭,再也不复存在。
天洞的石壁后藏着的丹药无名,这无名虽没有被林嵘吞下,却贴着林嵘的胸口,自发地发出缕缕药性,如丝般融入林嵘的身体,缓慢地修复受损的经脉乃至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