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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四七九年的第一天,晨起之时窗外有山鸟啾啾,夏侯云曦换上干净裙裳,用早膳的时候玉瑾和玉质对着夏侯云曦行了个拜年礼,夏侯云曦考虑到现下境况,不由得也是一阵哭笑,她没带钱银,只好将耳朵上的两粒耳珠给了玉瑾、玉质,二人还要推辞,她却是不再言语了。
玉瑾玉质笑意盈盈的接了,待夏侯云曦用完早膳这才有时间出门看看这千重宫,一路走出内室,穿过院子,在走出殿门,冷冽的空气便沁了周身,所幸公孙慈未曾在吃穿上苛待与她,一件雪色的狐裘大氅加身,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千重宫地基极高,因此看出去的视野便广,这本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唯有最靠近梁都城的山峰最是奇秀,这千重宫大抵因此在坐落与此,夏侯云曦站在殿门之前凭栏而望,雪白的冷气雾霭铺成着从山脚下一路延伸到了那巍峨的城郭之中,夏侯云曦目算一番,从这宫里到那梁都城来回只怕不到两个时辰。
正兀自沉思着,耳边却响起了袅袅钟鸣,夏侯云曦从此地左右看去,只在一处山坳之中看到了一抹袅袅炊烟,那钟鸣也是从那里来,想必是这山中有佛寺存在了,而公孙慈绝不会无故出宫,大抵或许是借着这个缘故。
夏侯云曦动了动脚步,待刚要顺着阶梯走到那殿前的雪地之中去,回廊的拐角处募得出现了两道侍卫身影,她无奈一笑,只得退回来,又左右看了看,却是不曾发现萧玉楼的身影,她想了想,转身问玉质,“随我一起来的人去了何处?”
玉质眼眸大睁,想了想才指了指远处那朦朦胧胧的梁都城,夏侯云曦心中明白是被公孙慈带走了,心中不由得稍定,相比公孙慈来说,萧玉楼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危险的多,既然不能出殿门,那想出宫在这山中走一走就更是不行了,夏侯云曦只好又进了殿内。
千重宫的院落显然是因为经年无人住所以疏于打理了,她从这宫墙之上看出去,各式飞檐斗拱并不少,显然此宫群规模不小,可偌大的宫闱也不过是她住的主殿看起来新一些,其他的地方大都有些陈旧,夏侯云曦看了看左右,终是顺着一条回廊走了过去。
公孙慈现如今乃是大梁皇后,那些黑衣骑士,包括现在玉瑾玉质都是她的人,可是她刚来大梁不过一年多,且本身没有太多势力,这样算起来她现在能用的人只怕也并不是那么多,再加上此前她在朝堂上弄出来的动静,虽然有过风浪却到底不大,所以她也并不是全无掣肘,而在大梁,唯一能掣肘与她的人除了赵晟还有谁呢?
公孙慈说赵晟不会投降,这样想来倒是说得过去,在云宋柳家见到他的时候他是最为反战的人,讲求中庸之道,虽则爱民如子只怕还是最为看重大梁皇室传承,让他称降便是将祖宗基业双手奉上,他不称降自是常理。
“上位者只看到自己的光芒,却忽视了万民的愿望。”
夏侯云曦不期然的想到了赵晟此语,她看起来从容的闲庭信步不由得就是一顿,随之眉心微蹙,能说出这样的话,赵晟或许并不会那么坚持——
玉质玉瑾跟在夏侯云曦身后,周围暗处更有许多双眼睛落在夏侯云曦身上,夏侯云曦明白自己一言一行只怕都会入了公孙慈的耳,面上自是更为不动声色,她不由得继续迈了步子,此时已经是深冬,大梁的天气更为肃冷几分,中庭原本种下的花卉此刻尽数凋谢,只剩下枯枝败叶被素雪裹着,怎么看都是萧条。
忽然,夏侯云曦将眸子落在了墙角的一排翠绿矮树上,她的眸光几动,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玉瑾,“阿慈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呢?”
夏侯云曦面上带着两分失落和苦涩,似乎有满腹心事无人诉说,紧蹙的眉心加上那水润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更是楚楚犹怜,玉瑾想了想,比划了几个复杂的手势出来,夏侯云曦看不懂,不由得又问,“最近几日可会来?”
看得出来玉瑾不是很确定,却还是安抚似地点了点头。
夏侯云曦也想明白了,她的价值无非是牵制万俟宸,劫了她自然是要用她的,虽不知公孙慈到底如何打算,总归她不会轻易至她于死地便是,她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反倒是满脸愁绪的唉声叹气起来,玉瑾玉质在旁里看她的面色愁苦,又听她叫公孙慈叫的亲近,眼底也不由得有了两分同情意味。
回到内室的时候总算是离开了躲在暗处的几双眼睛,夏侯云曦微松一口气,趁着用午膳之前将玉瑾和玉质叫到了身边来,眼底略带两分担忧的道,“阿慈虽然是大梁皇后,可是到底不能太过张扬,我看这里不是一般的宫殿,不知道她如此会不会惹得皇上不高兴?若是因为我连累了她可就不好了。”
玉质和玉瑾对视一眼,眼底竟有两分欣慰,随即二人一起向她挥了挥手,夏侯云曦心中微动,不由又笑盈盈感叹,“看来皇上对她很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虽然很想见她,不过想一想现如今真是正月刚过新年,她只怕依皇家之礼也是不能随便出宫的,你们不如送信给她让她别随便出来为好,等过些日子再来看我,反正我无处可去只怕是要常住了,还要麻烦你们两人照顾。”
玉瑾和玉质眼底都有两分沉凝之色闪过,却又同时挥了挥手,玉瑾还拍了拍胸膛,比了个安心的手势,那意思便是说让她不要担心公孙慈的处境,安心住在这里便好,却是不曾送信回去,夏侯云曦眼底闪过一分笑意,当即点头应下。
一席话透出了两个点,第一,公孙慈还是得赵晟看重的,二人的感情或许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不错的;第二,玉质和玉瑾是有法子送信回宫的,刚刚那一瞬间的沉凝只怕是在考虑要不要因为这件事送信回宫,只怕是公孙慈交代了她们二人除非是要紧事否则不能轻易联系宫里的人。
再有,玉瑾和玉质虽然有几分戒备心理,可到底不是不形于色心思深沉的人,公孙慈一来还是对自己放松了警惕,第二只怕也是没有再得力的人能用,只看她身边只有一个珠儿便知道,能让她信任的人肯定不多,另外,内宫皇后是不能有私兵的,这些看守她的人只怕不是宫内侍卫,这样一来玉瑾和玉质便是唯一能和宫内取得联系的人了……
夏侯云曦心中略定,眸光却又极快的暗了下来,玉瑾和玉质看着,眼底的同情之色就更强了两分,夏侯云曦看在眼里,不由得看了屋子一圈,“这里只怕是久未有人住了,既然我要在这里常住,还是要稍微布置一下的好。”
她指了指外面墙角的绿树,“剪一些南天竹来插瓶可好?”
玉瑾和玉质不疑有他,笑着点头便携手出了门。
夏侯云曦看着二人的背影出现在院子里,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淡了两分。
室内有了绿意的装点自是立刻有了生机,夏侯云曦的面色便好看了许多,玉瑾和玉质看着也松了口气,二人不能说话,夏侯云曦也不说什么了,只拿了剪子将那枝条修剪成层次不齐的样子,似乎是将这件事当做了最大的乐趣。
公孙慈再次出现是在两日之后,看到屋子里细微的变化不由得抬了抬眉头,夏侯云曦坐在窗边的锦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讲述梁国地理的书在看,却不知道从这屋子哪里找出来的,玉瑾和玉质行了礼便出了门,屋内顿时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姐姐如此悠闲倒让阿慈觉得不该走这一趟。”
夏侯云曦放下书,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既然来了,看样子是要用得到我了。”
公孙慈笑了笑,走到夏侯云曦对面坐下,夏侯云曦看着、玉瑾玉质使了个眼色,二人当即相携而去,公孙慈眼底闪过两分暗光,夏侯云曦兀自一笑,“不必担心,他们对你很忠心。”
公孙慈面色微松,夏侯云曦看向门口,“今日一个人来?”
公孙慈并未回答这话,可身边确确实实是没有珠儿的,不多时玉瑾玉质便搬来了成套的茶具,公孙慈这才明白,她眸光扫了玉瑾玉质一眼,二人顿时退守到了门边。
夏侯云曦从容的洗盏更酌起来,一边还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楚国如何,大燕如何?大梁又如何了?”
公孙慈面上便露出了兴味的笑意,“楚国大军开始进攻大梁了,大燕主力也开始和楚军交战,虽然楚国势大,可是也经不起两头损耗,不知道楚国能撑多久?”
夏侯云曦手势一顿,面上露出沉思的表情来,公孙慈接着道,“楚军前锋倒是一路气势如虹,连破了两城,赵晟已经打算杀了楚国来使,随即便再无转圜余地了,我倒是想知道,在楚皇眼中,是姐姐你比较重要呢,还是他的天下比较重要?”
公孙慈还等着夏侯云曦回答,夏侯云曦却是面色渐冷,“大梁无论如何都是气数将尽,楚地或许无法两边兼顾,可是为了我,他不会放过大梁的,便是大燕胜了,你以为燕皇能饶得了你吗?”
茶壶之中已经有清香四溢,夏侯云曦敛着眸子看那青绿茶色,复又敛下眸子去,眼底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你要看着大梁灭亡,可曾给自己留了退路?”
公孙慈只是笑,“姐姐信不信,姐姐你对大燕来说一样有用。”
夏侯云曦的眸色便更深了,闻言再也不说话,反倒是看着公孙慈的侧脸有了两分思量,而公孙慈面色也渐渐地冷了下来,夏侯云曦将沏好的一杯茶放在公孙慈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地抿了起来,室内一片静默,在这无声无息之中,那些许兵荒马乱的往事便一点点的浮上了心头。
良久,夏侯云曦终是一问,“为什么一定要鱼死网破才好呢?”
公孙慈轻抿着茶汤,一双眸子被那迷蒙的水汽盖住了颜色,她想了想,“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我说过的,让我坐在大梁皇后的位子上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吗,我好像做不到,现如今……”
公孙慈举起自己纤细的手眸色诡异的看了看,无奈的摇头,“现如今,我能做的不过只是这般罢了——”
夏侯云曦抬头,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子身上好像又有了几分自己熟悉的影子,却也不过是一瞬,公孙慈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将杯中清茶一口饮尽,站起身来盈盈一笑,“萧玉楼被我带走了,断臂之仇她铭记于心,只可惜楚皇到现在还未出现,不过我想,不出十日,他是一定会来梁都的,姐姐可害怕?”
夏侯云曦此刻心中方才狠狠的一抽,她抬起头来看着公孙慈,一双眸子好似一把利剑能穿透她的心房,自夏侯云曦来了这千重宫便是一派从容温婉模样,此刻眼风一厉,立时让公孙慈有几分呼吸一滞之感,夏侯云曦不曾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破绽,不过一瞬眼底已是一片洞明!
她笑起来,“阿慈,你既然根本不想让大梁灭亡,又何必装作一副和萧玉楼同仇敌忾的样子!”
公孙慈最大的仇人说白了便是赵湘澜,可是现如今赵湘澜已死,她无论如何心头最大的怒火已解,可是这个时候她竟然和萧玉楼联手劫了自己,萧玉楼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和万俟宸,有此凶险一招当然说得过去,可是公孙慈就不对了,她纵然对自己心生不满甚至有过怨恨,可是她将她劫了来三日未曾采取任何手段,还将萧玉楼这颗隐患都带走了,若说这些都是巧合,可她先后见她的两面都在透露一个信息——大梁不愿称降,而自己是可以牵制万俟宸甚至公孙墨的,说来说去自己最大的作用便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为人质来保全大梁——
偏生自己还以为她是想加速大梁的灭亡,从而弄个两败俱伤。
而她连连拿话来激她,定是让她明白大梁会拼死抵抗,而楚地境况十分危险,好为将来梁楚议和埋下伏笔,到时候若自己能说一句话,定然比大梁自己斡旋来的好。
再来,她迟迟不采取手段,必然是在等楚地进攻大梁的同时还受到大燕的背后袭击,等楚地前后自顾不暇之时才将自己放上台面提条件,这样楚地不论是从自身考虑还是从自己这方面考虑都是会接受大梁的建议,而她最终,定然是不想看到大燕做大,杀母之仇,害死公孙成霖之仇,大燕才是和她不共戴天最不可能有生机的一方。
如此一想夏侯云曦只觉得豁然开朗,想到萧玉楼被利用还不自知心中也不由得一松,而公孙慈面色陡然之间的变换更是让她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公孙慈眉心紧蹙,看着夏侯云曦充满了戒备,“那么依姐姐看,眼下——”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公孙慈面色便又是一变,她抬手触了触额头,而后看着夏侯云曦的眸色颇有两分不可置信,只见她身子一颤,再也支撑不住往后倒退一步,唇角动了动,却终究是无力再说什么,身形一软,噔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玉瑾和玉质虽然听不到,可到底也是看得到的,隔着珠帘见公孙慈倒地二人连忙从门口奔了进来,夏侯云曦亦是满面的惊骇慌乱,上手便又摇又晃的叫公孙慈,奈何公孙慈一点都反应都没有,夏侯云曦眼底快浮起泪水,她看向玉瑾玉质,“快叫人来,快叫大夫来,御医,叫御医啊——”
玉瑾玉质都不懂医,自是不知道公孙慈怎么了,往她鼻息上一探,只觉得连呼吸都越来越弱,夏侯云曦的样子吓坏了她们,玉瑾玉质再不犹豫,当即便转身出了房门,夏侯云曦将公孙慈浮上锦榻,眼底的水光一点点散去,她转头看了看窗边的南天竹,眼底有两分凌厉的机锋闪过。
而此时的龙江边上,万俟宸正一人一马的看着那满是尸体的大船沉思,慕言御马跟上来,说话之时带着两分小心翼翼,“主子,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似乎是出自军中,手上使用的兵器倒是和西凉此前的一支皇家禁卫军西云卫有几分相似。”
万俟宸一言不发,慕言又道,“大燕的攻势迅猛,预备大军已经从燕然山南下,看样子是想将我们堵在大梁西面,此前归顺大燕的西凉军队现在归于大燕节制,萧玉楼已经不见了踪影。”
话说到这里便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了,万俟宸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那艘大船,调转马头策马疾驰起来,慕言扬鞭跟上,继续不停的道,“成王之死的消息在军中不胫而走,不明就里的燕军不免得因仇生恨,这两日对楚军的攻势越发强烈,可大燕军中并未发丧,此前还有人上洛城百里家求医,可百里家老爷子和大爷这几日都出了远门,那求医之人只好无功而返,那人似乎是来自大燕军中。”
此话的意思便是公孙成霖死没死不一定,而公孙墨利用公孙成霖之死来激励士气是一定的了,慕言说完了却见万俟宸依旧不发一言,不由得有两分着急,“主子,在这么下去楚军真的有可能陷入前后两难之地,您——”
慕言虽然话这样说却还真是没有报什么希望,现在他们距离梁楚正在交战的城池有几千里远,主子这意思显然是全盘交给了军师了。
而万俟宸手中的马鞭也越挥越快,不远处的慕枫骑马迎上来,面色上见不得一点好儿,慕言一看心中就是一沉,若是有消息,慕枫不会是这个表情。
果然,下一刻慕枫已经控制着语气的道,“主子,这么多年大燕对大梁早有掣肘,因此国内有一大半都被燕国暗地里掌握,我们探查几次都被人暗里给挡了回来,前次的融城客栈果然亦是大燕的人。”
万俟宸身上气势一冷,立时便勒了马,只听一声嘶鸣响彻寰宇,万俟宸冷厉的眸光陡然落在了西面梁都的方向,“居庸关二十万大军北上,对大梁,继续猛攻!”
千重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大梁皇帝赵晟!
赵晟登基还不到两年,他进的门来之时夏侯云曦略有两分恍惚,时刻快三年,周遭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可竟然只有赵晟,给她的感觉还和当年在柳家荷花池边一样,细长的眉眼,淡无血色的唇瓣,有些惨白的面容,整个人还是那般带着些儒生士子味道,那依旧消瘦的身形几乎有些撑不起来那明黄色的龙袍!
赵晟竟然连便服都未换就出来了!
而赵晟在第一眼看到夏侯云曦的存在之时自是比夏侯云曦更为意外,他脚步猛然一顿,瞪大了眸子,微眯的瞳孔之内闪过一丝锋芒,夏侯云曦一身青色衣裙拢着狐裘大氅站在公孙慈的床边,笑意淡淡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底水鹿一般的清透明亮,他仔细的打量着夏侯云曦,眯着的眸子一点点的睁大,而后变作巨大的震惊和恍然。
他认出了她。
夏侯云曦朝着赵晟盈盈一礼,“拜见梁皇。”
那震惊不过一闪而逝,他并不接话,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公孙慈,看到公孙慈惨白的小脸,他着急的挥了挥手,眼底的担忧虽然浅淡,却到底是出离了帝王的自制,身后跟着的御医当即上得前来——
趁着御医诊脉,赵晟将危险又略带不解的目光落在了夏侯云曦的身上,夏侯云曦直笑不语,不多时太医便跪倒在赵晟的脚下,“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这是中了南天竹的毒了,只是短暂的昏迷,待微臣行针之后方可醒来。”
赵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更加凌厉的眸光落在了夏侯云曦的身上,夏侯云曦淡淡一笑,“梁皇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晟扫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公孙慈,转身走了出去。
夏侯云曦跟了上,出了内室赵晟正面对着她站在窗棂边上,这位年轻的帝王眉间微拢,看着她一言不发。
夏侯云曦走到他的面前,不卑不亢的与之对视,“梁皇想必不知我为何在这里,更不知道我是谁,但梁皇想必也记起了我,我们曾在渝州见过一面,彼时梁皇还是梁太子,乃是为了到柳家求亲,我可有记错?”
赵晟依旧不说话,夏侯云曦自顾自的道,“想必离开柳家之后梁皇也知道在柳家同住的乃是当今楚皇,至于我的身份,彼时是楚皇的谋士,现在,我叫夏侯云曦。”
赵晟没有几分情绪的眸子瞬间眯紧了,细长的一条,期间的锋芒思绪深不可测,夏侯云曦凭他打量,赵晟眼底情绪几转,似乎是想到了公孙慈,他的眸色变得十分复杂,良久才一笑,“楚国凰王驾到,真是有失远迎,难怪楚国近两日动作颇大,朕只知楚皇为了凰王大动干戈,却不知道原来凰王就在朕的身边。”
夏侯云曦眸光微眯,“皇后娘娘乃是我的故人,此番请我来,乃是为了大梁,只是国家大事,本王以为,还是要和梁皇面谈为好。”
一旦用上了“本王”,便是以楚国凰王的身份与他对话了,夏侯云曦点到即止却是不打算再说,赵晟似乎也在想公孙慈的用意,看着夏侯云曦从容不迫的样子,他不禁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要请凰王殿下到宫中小住几日了。”
这本也是在夏侯云曦意料之中,她兀自一笑,“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下,内室便传来一声惊呼,继而一阵沉重又急乱的脚步声向外室传来,夏侯云曦和赵晟同时转头看向内室出口处,没多久便看到公孙慈连外衫都未穿便跑了出来,她看了看夏侯云曦和赵晟,眼底的光沉暗到了极点,最终,她还是将略微带着两分歉疚的目光落在了赵晟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上——”
夏侯云曦站在旁边,眼底闪过两分意外。
梁王宫坐落在整个梁都的北面,风格与大燕厚重古朴的风格有些相似,却又在巍峨之中增添了两分低调的华贵,算是博采众长却又没有哪一点特别的突出,倒是和大梁的中庸之道十分的契合。
夏侯云曦被安排在了一处面积不大却极为精致的宫阁之内,贴身侍候的依旧是玉瑾和玉质,四周守卫的则变成了真正的大梁内宫禁卫军,大梁虽然没有向大燕一样重武,可到底也是几百年的大国传承,其内宫禁卫军精锐程度并不逊色于其他各国。
在宫中见到萧玉楼的时候她不由得闪过了两分意外,在看到夏侯云曦眼底的几分从容意味她的眼底便闪出了两分戒备来,夏侯云曦想到公孙慈和她背道而驰的打算,眼底的兴味不由得更浓了。
萧玉楼显然也是才见过赵晟,虽然是亡国公主,可赵晟还是给予了她十分的礼遇,只是那几分变相软禁的意思萧玉楼自是看的出来。
二人相视一眼,擦肩而过之时夏侯云曦不免得轻声问身边的玉瑾,“这里距离凌霄台还有多远?”
凌霄台乃是梁王宫一等一的宴客之所,非贵客不用,萧玉楼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眸光便是轻微的一眯,夏侯云曦看着玉瑾的手势点了点头,自顾自的顺着梁王宫的回廊往凌霄台去,皑皑的白雪将整座宫闱装点成肃穆模样,不时有宫中禁卫军装备齐全来回巡视,整座宫闱颇有两分剑拔弩张的意思,夏侯云曦的眉心不由得就是一簇。
距离并不近,走过回廊,穿过中庭,簌簌下落的雪沫儿便落了人满身,夏侯云曦着一身宫装并没有披身上的鹤氅,此时难免有些冷,她拢了拢肩头,又走了许久才看到那高高的楼阙,看了一眼玉质,玉质对着她点了点头。
赵晟是天之骄子,自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夏侯云曦深吸一口气,她的眸光落在远处那楼阙之上便未曾注意周围,穿过一道中庭,刚走上回廊转角之时便和一抹黑影撞了上,夏侯云曦下意识的一声惊呼,就连其身后的玉质玉瑾都是面色一变!
手臂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扶了住,夏侯云曦惨白着面色抬起头来,正要发怒之时却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她愣了愣,口中的怒叱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题外话------
这属于卷终部分了,大家不要着急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