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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依抬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冷若寒霜的眼神凝聚在了伶九的身上,伶九一脸慈爱的笑道:“瞳儿,你腹中的这个孩子是苏家的后代,你以为师父想让你留着他么?师父不会杀你,可也不想苏漓和苏夜好过,所以,便也只能拿这个孩子来出气了。”
她转向百里澈重复道:“如何?百里城主是愿意为本宫续命呢,还是愿意保住瞳儿的孩子?不过,依本宫看来,你应该是比本宫还想她腹中的孩儿夭折吧,毕竟你——”
“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想问你。”瞳依打断了伶九的话,嘴角勾起了一丝寒凛的冷笑,“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我跟姐姐的生母。”
百里澈的情义她知道,也一直都感念在心。但她自认比伶九要了解百里澈。相处多日,虽然百里澈同以前一样烧包又欠抽,也日日都跟苏夜斗嘴掐架,可她心里明白,他待在自己的身边并无任何遐想,只是单纯的要助苏夜除掉伶九,要助王兄一统天下。而他对自己这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情,她只怕是要一辈子亏欠着他了。
这样的用心,这样的百里澈,早已经被她和苏夜当做了朋友,她绝对不允许伶九用恶意的用心对他揣度谩骂,她根本不配。
伶九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瞳依会问出这等问题,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轻笑道:“为师做梦都想有你和紫儿这般贴心聪慧的孩子,可惜啊……”
她怀念的望着窗外道:“当年为师从长生殿回到海神殿的途中,偶遇到了紫儿在河边玩耍,一时间心生爱怜,便起了收徒的念头。那时候紫儿不过才三岁,本该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可她却无视为师所有的诱哄,无论如何都不愿跟本宫离开。本宫无奈之下,只得杀了她的随身护卫和侍女,后来几经查访,才知道她也是海图国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父母到山间去打猎,便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那里。”
“姐姐是被你强行掳走的?”瞳依的眼神更加幽冷,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丝丝寒意,伶九不为所动的回答:“成为海神殿的祭祀是她最大的荣耀!那是海图国最高贵的身份,是神灵的化身,是连海图国皇族都要仰望的存在!”
“那你还为何要冒充母妃,自称为长生国的长公主殿下。待在海神殿里做你的伶九祭祀岂不是更好。”瞳依嘲讽的轻哼了一声,伶九瞬间色变,反手一掌就要朝瞳依脸上扇去,“放肆!”
百里澈抬手一挥,笛子一转便架住了伶九的手,他漠然的看着伶九说:“若是你想再多活几天,就不要妄想对小暮儿动手。”
“百里澈,本宫未想到,你竟然和苏家的那对兄弟一样,也是个外冷内热的情圣。”伶九冷冷的瞥了瞳依一眼,“为师疼你,才纵着你在为师的面前放肆,毕竟你是紫儿最疼爱的妹妹。在为师的心中,紫儿便如同为师的亲生女儿一般。不要再挑战为师的耐心,你真的以为本宫不舍得杀了你么。”
“得到了你的亲口肯定,知道你不是我跟姐姐的生母,我便可以放心了。”瞳依凝视着伶九的眼睛说:“曾经在地宫看到你的时候,我一度认为你是我的生母。并非是因为你我二人一模一样的长相,而是因为看到你时便油然而生的熟悉感,那种熟悉感只有在看到姐姐的画像的时候才会出现,我曾一度把你当做是我在世上一度的血亲!”瞳依轻哼一声,“可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根本不配做我和姐姐的血亲,所谓的血缘羁绊,不过是因为我体内的***蚀骨里用了你的心头血而已。如此,即便是以后我要一刀杀了你,我也不会有半点的手软。鳏”
伶九的眼底现出一丝空茫之色,脑海中回响着瞳依所说的那句‘血缘羁绊’。
多年之前瞳依还小,并没有身在海神殿中的记忆,所以,她以为与自己想见是在地宫之内,可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她却还在襁褓之中。
她痛恨叶文成,觉得他带给了她一声都难以磨灭的屈辱,所以,对于那对继承了叶文成血脉的双生子也无比的厌恶,只恨不得能抹灭掉她们的存在,也好让自己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往。
“瞳儿,你可知道,你之所以能留在紫儿的身边,这机会是我给你的。”伶九嘴角的微笑越发的诡异,双眸中再次涌现出一片狂乱之色,“你真的以为,当年本宫诞下的那对双子之一,是因为意外染疾才夭折的么。”
瞳依心底一震,覆在小腹上的手瞬间便抓紧了自己的衣衫,“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她们不是我的女儿!”伶九脸上的表情无比的阴冷,“那不过是叶文成的一对孽种,哪里配做本宫的女儿!本宫的女儿是紫儿啊……本宫从小看着她长大,将本宫知道的一切全都教会了她,当本宫曾渴望得到却没有得到的一切也都恩赐给了她!只有紫儿才配当本宫的女儿,叶文成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来传承我长生国皇室的血脉。”
瞳依眉心微拧,侧头移开了视线。
她已经不想在与伶九做任何分辨。她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早已丧失了人性没有了人伦。与她分辨不过是对牛弹琴
,便由着她自己去发疯好了。
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瞳依脑中浮现出了苏夜的面容。
当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充盈在心底的只有爱怜与期待,还有无限的幸福与感激。她感激上苍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羁绊,有了凝刻在血骨中的传承。这个孩子沐浴着所有人的爱所生,所以,必然不会遭受到伶九以及叶静衣那般凄惨的遭遇。对伶九,她有感慨,却不会同情,因果轮回,自在人心。若是她没有太过强烈的***与执念,也不会将自己一步步的逼迫到如今这个地步。
“瞳儿。”伶九看着瞳依冷漠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瓶子问:“你想恢复你本来的容貌么。”
当年襁褓中的婴儿已经长大,也和那个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孩子一样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伶九曾因为暮紫依的背叛而疯狂过,怨怼过,并且狠狠的惩罚了那个视如己出的少女,可现在面对着同样与她作对的瞳依,她却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当年那种如同遭到全世界背叛一样的感觉。
她说,在地宫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曾对自己产生过强烈的感情羁绊,还以为自己便是她的生母……伶九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可惜不是啊,她并不是她的母亲。虽然,因为***蚀骨的联系,她在地宫与瞳依的重逢的时候,同样感觉到了那来自血脉深处的强烈的躁动,更因此而数次放过了瞳依,在多少次被她激怒后想要痛下杀手时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将暮紫依最后剩下的易容蛊拿出,伶九看着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嗓音飘忽的问道。
瞳依和百里澈同时一怔,然后有些惊讶的看着伶九手中的瓶子。
“易容蛊?”百里澈起身上前了一步,“暮紫依竟然还留的有这种东西?”
“你以为紫儿会让你永远都顶着别人的脸一辈子么。”伶九冷笑道:“本宫教出来的徒弟心思缜密,虽然外表看上去温柔如水,但心底的智计不输给任何男子,不然,苏漓也不会看遍了九州大陆的美色却只爱上了一个暮紫依。将你变成了本宫女儿的模样不过是紫儿的权宜之计,若是她能亲手抚养你长大,等到本宫彻底对海神殿放手,而她能一人在海神殿独揽大权的时候,她自然会为你解开易容蛊,让你堂堂正正的做回暮瞳依。”
伶九的目光转到了百里澈的身上,“百里城主,我们来寻个乐子如何?”她咯咯的笑道:“想不想知道,苏夜和你,谁对瞳儿的感情会更深?”
百里澈眉梢一扬,还未反应过来伶九所言到底是何意,瞳依猛然伸手袭向了百里澈,一掌将百里澈击退,然后直接将瞳依钳制在手中。
“你要做什么!”百里澈冷声对伶九道。
“我将瞳儿的容貌变回原本的模样,然后将她藏在某处,让你和苏夜一起去寻找,你说,你们两个到底谁可以先找到瞳儿?还是说,你们谁都无法将她给认出来。”伶九拿着那放有易容蛊的瓶子在瞳依的脸上划过,咯咯笑道:“可若是苏夜并没有将你认出来,却是百里澈先找到了你……瞳儿,为师这个提议是不是很有趣?可以帮你试验一下苏夜的真心呀。”
“真心根本不需要检验试探。”瞳依面无表情的回答:“你想做什么随意便是。”
“是吗,那就……”
“我答应为你续命!”百里澈瞬间打断了伶九的话,看着瞳依道:“你现在有孕在身,而且还身中***蚀骨,不能在沾染任何蛊虫破坏体内的平衡,否则,便是我也保不住你和孩儿的性命。”他冷然的对伶九说:“我答应你的要求,会尽力为你治愈旧疾,但你需得应我,在她没有产下孩子之前,不得在对她动任何心思。”
“百里澈……”瞳依神色复杂的握紧了双手。
他与王兄联手与伶九相抗这么多年,如今唯一能牵制伶九的手段大概就是伶九的旧疾了。王兄甚至说过,若是真的敌不过她,单只是拖延时间能也拖到耗死她那一天,可如今为了自己,百里澈要亲手将伶九这唯一的弱点给消除。
看着百里澈那双淡若浮云的眼神,瞳依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有千言万语梗在喉中,最终却发现无话可说。
“看来百里城主当真比较在乎我这儿徒儿。”伶九随手一抛,将那瓶子扔到了百里澈的手中,“既然这样,这瓶易容蛊便交给你保管吧。只请百里城主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若是治不好本宫的旧疾,瞳儿便会落得跟紫儿一样的下场。”
说罢,伶九便咯咯笑着转身离去。
瞳依被伶九甩的身体一个踉跄,百里澈飞快的上前扶住她。瞳依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百里澈微微一笑,“不过是为她治疗旧疾而已,本城主可没说过需要多久她才能痊愈,小暮儿何必露出这种控诉的表情。”
“难为你了。”瞳依的眼底划过一丝歉意,“即便治不好她,但你定然也要适当的让她的旧疾缓解,原本对付她就无比的棘手,这样一来,只怕她更会变本加厉了。”
瞳依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再次感叹
她这身孕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若是换了以前的自己,哪能如此轻易的被伶九挟持。
百里澈莞尔的拍了拍瞳依的头说:“若是本城主放任你不管,让你和孩子在伶九的手上出了什么危险,只怕苏漓和苏夜更不会放过我。”
“有没有办法通知阿夜我们在这里。”瞳依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若有所思,“这里的阵法你无法破解么。”
“伶九不会长期将我们关押在此处,要不了几天,她便会钳制着我们到龙穴中去寻找蛊王毒经。”百里澈笃定的说:“等她带我们离开的时候,此时我们逃离的绝佳时机。苏夜此时定然已经发现了不对,他一定会在龙穴附近接应我们的。”
“但愿如此……”瞳依的心底笼上了一层阴霾,心跳莫名的逐渐变得急促。
尽管百里澈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可她却为何一直都惴惴不安,觉得他们忽略了什么,最终会导致他们满盘皆输呢……
*
瘴气林外,苏夜带着瞳依从林子里冲出,飞速的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便揽着瞳依朝往记忆中龙穴的地方靠近。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慢慢的消失不见,苏夜心下一动,目光四处流转,然后便带着瞳依听到了一个幽僻的角落里,隐藏在了浓郁的树荫下。
瞳依身子一软,直接便跪坐在了地上,掩着口开始止不住的干呕,苏夜墨眉拧紧,轻轻拍抚着瞳依的后背,忧心的问道:“如何?”
瞳依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抬头朝四周一望,握住苏夜的广袖道:“走,伶九随时都可能会追来。”
苏夜抬手摸上了瞳依的腕脉,只觉得触手下的脉搏狂跳个不止,立即皱眉道:“不能再走了。你的身体已经禁不起这般折腾了,伶九的人马暂时还没有追来,我们先在此处休息片刻,等你和孩子安稳一些再继续前行。”
瞳依清冷的眼底滑过了一丝担忧,“百里澈呢。”
苏夜轻叹口气,摇了摇头,“在瘴气林中走散了。”
瞳依握着他袖口的手微微一紧,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玏一排阴影,苏夜看着瞳依道:“依依……”
“我知道。”瞳依立刻打断了苏夜的话道:“虽然我很想回去救他,但也知道,贸然回去反倒是拖累。如今我有孕在身,无法与伶九相抗,虽然不知他现在如何,但他应该有法子脱身并与我们会和。”
苏夜抬手轻轻抚过伶九的长发,“百里澈不会那般轻易输给伶九的。再不济,他也是九州大陆上的神医独尊,就算武功比她有些不足,想自她手中逃脱应该不难。”苏夜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连本王都能从伶九的手中将你带走,他一人若是无法应对,那还是趁早死了干净,本王会帮他挖坟鞭尸的。”
瞳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的瞪了苏夜一眼,“你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编排他的不是。”
“那你要本王如何?”苏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随即便一脸慎重的将瞳依的脸捧起,“依依,我很自私。”他轻叹了口气,“百里澈于我和王兄皆有救命之恩,更数次替你解围让我们免遭伶九的暗算。我感激他,也会想办法偿还他,但若是让我在他和你之间选择……我只能仔细的选择保全你和孩子,即便这等背信弃义的行径会遭上天唾弃,我也断不能让你和孩子有半点的闪失。”
“阿夜……”瞳依抬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们都会没事的,只要打开龙穴,拿到蛊王毒经,伶九就再也奈何不得我们,我们与她之间的恩怨便也可以了结了。”
轻轻握住瞳依的手,苏夜再度四下看了几眼,“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寻些水和吃的过来。”
瞳依迅速拉住了苏夜,眼底划过一丝无奈,“不要乱跑,你忘了我之前告诉过你,这南疆鬼林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我身体无碍,你陪我歇息片刻便好,如今天色还早,我们快些赶路,便能早日抵达龙穴,完成王兄叮嘱我们的事情了。”
苏夜闻言撩起衣摆往地上一坐,揽住瞳依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嘴里却忍不住抱怨道:“即便是你不渴不饿,也该顾念着点我们的女儿,哪有你这般自私的娘亲,也不顾念着她的肚皮渴不渴饿不饿。”
瞳依直接伸指戳向他的脑门,眯着眼睛骂道:“女儿还在我的肚子里,自然是听我说了算,你给我闭嘴不许吵。”
只片刻间的奔波逃命,虽然瞳依并未运功,一直都是苏夜带着她在疾奔,但怀孕对体能的消耗过大,所以瞳依的脸上一直都透着一丝倦容。侧头靠在苏夜的肩膀上,瞳依柳眉拧紧,很快便沉沉的睡过去。
瞳依低头看着她不安的睡颜,眼睫微微一垂,在抬头看着前方幽深的密林,眼神深处是一片看不见底的幽暗。
回转王都的官道上,流风一脸闷闷不乐的窝在马车上,拖着下巴瞪着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
子拂和陆余相视一眼,轻咳两声问道:“殿下,你已经这般沉默了好多
天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流风眼睛一眯,直接从原地跳起,蹭蹭两步来到陆余的面前,揪着陆余的衣襟问:“你说!小爷到底是不是父王亲生的!到底是不是王叔的亲侄子!到底是不是依依的亲外甥!打底是不是师父的亲徒儿!你说!”
陆余满脸黑线,忍受着被流风口水洗脸的噩运,抬头望天道:“奴才不知……”
回想起流风最近遭遇的一系列悲剧,陆余的脑袋里都忍不住窜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没准……没准眼前这小祖宗真的是圣上捡来的,所以他现在才落得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下场?
子拂忍俊不禁的掩口,轻咳了两声压制住险些脱口而出的笑声,流风顿时扭头,又冲到子拂的面前,却没有像对待陆余一样粗鲁,而是不满的问道:“连你都跟他们学坏了,现在都不疼小爷了!你说,父王和王叔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把小爷从王都踢到南聿,在从南聿踢回王都,又说让小爷到洛城去找父王汇合!他们当小爷我是骡子么!连轴四人随便溜,溜完了却连银子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