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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馆,得到了救治。
诊脉后的大夫,摇头晃脑地,嘴里不断念叨着:“怪哉怪哉。”对上了白衣女子疑惑的目光,神色一凛:“阴阳虚弱,气血亏虚,你是怎么照顾你家老人的?”
“……”商白芙被问蒙了,“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上了年纪的大夫一杵拐杖,“你是不是觉得老人家没用了就不上心了?老人怎么了?你不会老么?是人都会上年纪都会老,你当是那些飘来飘去的修士啊,就算是修士到了年纪也会老!”
“……”她还真是修士。
“唔,咳。”跟着商白芙一起将老人送来的晏司不禁轻笑出声,大夫转眼看他,“还有你小子,笑什么笑!”
“我们并不是这位老先生的家人。”晏司微笑着解释。
“……不早说。”念叨了一声的大夫杵着拐杖站起了身来,浑浊的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一男一女衣襟上用白线绣着的竹叶暗纹,“羽化门的修士?最近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邪头,到处都是各宗门的修士到处飞来飞去的,比谁飞得快吗?”
拐杖戳了戳里间,被风吹开的兰花帷幕后,是躺在草席上的一地病人,静闭着眼,脸色苍白,看起来和死了差不多。
“我这小地方也堆满了这些不知道丛什劳子地方来的病人。”大夫抱怨连连,“那些修士送来了也不知道送走,放都放不下了,看你这样子把那老头送来了也不会拖走,没什么大事,我开个方子你们两个去帮我采写草药,伙计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偷懒了。”
大夫蹒跚着移到了桌子面前,舔了舔毛笔,用分叉了的笔在黄纸上写写画画着。
“老爷爷的情况怎样?”商白芙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老人。
“气虚疲乏,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夫懒懒地回了一句,“按理说早该醒来了,躺在这里得都是这种症状的人,隔壁镇里也是这个情景,怪也怪也。”
小伙计从门口冲了进来,大夫抬头:“阿黄,带着这两个修士去后山采药。”
大夫将毛笔搁下,商白芙从他手里接过了方子。
……
小镇的后面是一处荒山,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像是一颗绿色的桂冠镶嵌在这朴素的绿水人家后,没有官道,但又被山间樵夫踩出来的小路子。
“这个就是黄芪了,补中益气、利水消肿。”医馆的小伙计将方子上的几种草药一一采给他们看了之后,把草药拿给他们,“就照着这方子采吧,医馆里的人病都差不多,这方子通用。”
“好。”商白芙接过了草药,“晏司,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嗯。”晏司点头,“那半个时辰后见。”
“药都指给你们看了,那、那我先回师傅那里去了。”小伙计结结巴巴的提出了要求。
商白芙一笑:“我有些草药不认识,劳烦小兄弟指给我看了。”
小伙计脸色一白,僵着身子偷偷看了晏司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商白芙就当他答应了,晏司淡看了小伙计一眼,向西方走去。
“跟着来吧。”商白芙喊了小伙计一声,按照小伙计刚才说的法子,目光落在了脚边的灌木丛里,分辨着杂草和中草药,口里问着,“喂你,怕什么?”
“不、不知仙姑指的是什么。”小伙计连连否认。
“你冲进医馆,看到我师弟的第一反应,是往外跑吧。”商白芙回头看向了跟在她后面,眼神游离不定,显得很不自在的小伙计,“做了什么亏心事?”
“怎么可能!”小伙计面红耳赤的辩驳,“老子行的正坐得直,做什么亏心事?”
“哦。”商白芙点点头,又将头转了回去,“那就是你看见我师弟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小伙计面色更加灰白,沉默着没出声。
小伙计不说话,商白芙也不问,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已经按照方子采了不少的草药了,一直跟在商白芙身后的小伙计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就不问问我看、看见什么了?”
“那你看见什么了?”商白芙把风华扇当镰刀用,将草药割下来后扔进了药篓里,站起身来,面向着他。
榕树下的白衣女子语气平静,眸光平和,虽然说着自己的师弟,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那般,衣襟上象征着三大正宗之一的羽化门内门弟子的竹叶暗纹在疏影下,碎光流转。
小伙计咽了口唾沫:“我、我看见他和魔修的人在一起。”
“说来听听。”她还是没有生气,用着再冷静不过的口吻,轻声问着,“你又是怎么判定那人是魔修的呢?”
……
阿黄是在五天前的月下第一次见到那件怪事的发生。
一个村子的人,端茶的、谈笑的、干农活的,突然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魔怔般的看着远方,边跪拜口里边喊着:“大人!大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通通倒了下去。
阿黄将大夫派他送来的方子揣入了怀里,在偷溜出村子后,发了疯般的一路狂奔。
翌日的清晨几个归元宗的修士,叩响了师傅的房门,拜托师傅出诊。
隔壁村子里的村民,像是中了瘟疫一样,死亡快速的蔓延,被大夫救回来的村民寥寥无几,那些修士带来的丹药也毫无用武之地。
得救了的村民被送入了师傅的医馆,大夫没日没夜的照顾着他们,摇着头,口里不断念叨着:“怪事,怪事。”
阿黄问起,大夫捋着胡须,百思不得其解地嘀咕着:“这些人没病没痛的,怎么就是不醒来?”
不光是隔壁的村子,阿黄听说这附近的不少村落里都发生了这样的怪事,毫无征兆,突如其来,一时间这个平凡普通的小镇子里,集聚了不少名门正宗的修士。
羽化门的竹叶暗纹,百花谷的百香药囊,归元宗的青鱼玉佩……一时间,各个修仙世家,各大宗门别派的标识,阿黄都认了个遍。
阿黄在医馆里当学徒,平时就帮师傅送送药方,采采草药。
虽然上次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但师傅吩咐的事他也不可能不干,师傅让他给山脚下村子里的屠夫送药,他推拖不得,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也就是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件事。
死寂的村子里,风声呼啸而落,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村民,即使已经见过一次这般离奇的事,阿黄还是怕得腿软,他琢磨着反正屠夫估计也倒下了,药送去也没用,就想着要回去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从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了男子的轻笑声,一个哆嗦,他下意识地就跟着躺在了巷子里,把头藏在旁边不知死活的村民后面,半眯着眼睛。
夏日炎炎,卓然的青石板贴在他的背上,他感到汗水黏在了他的睫毛上,睁都睁不开,也不敢动弹。
离他稍远的地方,一袭蓝衣的男子,蹲下了身来,将白瓷瓶打开,就又白色的烟气从地上男人的口里冒出,进入了小瓷瓶里,刚刚还很雄壮的男人,顿时干瘪了下去,枯槁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男子将瓶盖塞好后,又将它放入了衣袖里,慢悠悠地站起了身来:“是凝雪露,阿玉,看来那女人这次是打算动真格的了,你打算怎么做?”
“妖宗的人也牵扯在这里面?”站在干尸面前,白衣如雪的男子微微垂眸,云淡风轻地道,“她若真心意已决,我不介意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这样真的好么?阿玉。”蓝衣男子笑笑,“那本来是你的位子,将它亲手夺回来,不是比毁掉它更好?”
“或许你是对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只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这么说着的男子,似乎是往他躺着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双墨黑的眸子,一如九天银河,淡漠生畏,阿黄瞥见他衣襟上的竹叶暗纹,在风里猎猎飞舞。
是竹波烟月的羽化门!
那人只是瞥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和蓝衣男子一同离开。
在原地躺了半晌才回过身来的阿黄,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中爬了起来,炽日照耀,落在他的身上,晃得人眼睛生疼,不知何时,他已经不觉得热了,摸了摸汗涔涔的脖颈,阿黄才发现,大白天的,他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
商白芙很安静地听阿黄说完他遇到的这桩怪事后,见对方停下了叙说,不禁反问:“接下来呢?”
“你不信?”阿黄诧异于商白芙淡然的态度,脑海里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我发誓我说的如果有半句——”
“我没有不信。”商白芙打断了他的话,“虽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但誓言还是别乱发比较好。”
“那你……”阿黄皱着眉头,向后退去。
“放心吧,我绝无要杀人灭口的意思。”商白芙将药篓递给他看,“就采这么多够了么?”
“哦,够了。”药篓都到了阿黄的跟前,他下意识地接过翻了翻,慢了半拍才抬头,“那你师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觉得你不会包庇才告诉你的啊。”
“原来我给人很正直的感觉么,真意外。”商白芙随口应了声,“走吧,时辰到了,我们该下山了,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会问问他的。”
“问?等等你打算怎么问?”阿黄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白衣女子的行为,委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就直接去问啊。”商白芙侧眸,“我想他会告诉我的。”
“你没病吧?”阿黄一个没忍住就脱口而出了。
“当然没病。”她回答,语气认真,在阿黄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时候,想了想又补充道,“修士对周边气息的反应,较之常人要灵敏几倍,按你说的,你那时是躺在一堆尸体里,而那堆尸体离晏司他们不过几十丈,他不可能没察觉到你是醒着的。”
“这不可能!”阿黄赶紧反驳,“如果是按你说的那样,他不是早杀我灭口了。”
“我前方三十丈左右的灌木丛里有一只野兔。”她弯腰捡起了一颗石子,扔了过去,果不其然,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受到惊吓窜了出来,往旁边跑去,她垂下了手,“你看,就像这样。”
这就是修士和凡人的不同么……
但他为什么……没有杀他呢?
是他误会了些什么,还是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在意?
“……”阿黄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