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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宁走到韩修白面前,递过去那碟枣糕,唇角勾起恬淡的笑容,声音细软娇媚:“韩公子,掌柜,徐婶刚做好的枣糕,还热乎着,就着茶水吃些罢。”
湘宁俨然是一番精心打扮过的模样,描了黛眉,擦了胭脂,身上穿得是新裁的棉质石榴罗裙,腰间的束着的缎带勾勒出她柳叶般的腰身。话里虽带着“掌柜”,但眼神明显一直落在韩修白的神上。
湘宁的气色比刚来店里时好了许多,打扮过后更是明艳动人,可惜面前的男人连看一眼都吝啬。
韩修白见了她像见了瘟疫一样,微侧过身去,皱起眉头,语气明显地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湘宁咬了下唇,把那碟枣糕放在韩修白身旁的桌面上,袖手站在他旁边,没说话也没动。
正低头描花样的苏青荷鼻子动了动,正纳闷哪里来的那么浓郁的香粉气,刚一抬头,便瞧见了面前气氛有些微妙的俩人。
韩修白觉察到苏青荷探究的目光,更火大了,没好气道:“苏青荷,你们店里的伙计都这么没眼力?看到掌柜和客人有话要谈,还傻站着不走?”
苏青荷被烧了个莫名其妙,刚要回答,就听湘宁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韩公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韩修白无奈地扶额,清秀的眉毛拧起,冷淡道:“是。”
湘宁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里闪过泪花,随即捂着脸哽咽着跑了出去。
苏青荷不明就里地放下手中的图纸,皱眉道:“你和湘宁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你该问问你那个伙计,是不是对我有意见?”韩修白还是气呼呼地,随即狐疑地瞟了苏青荷一眼,“还是你不想让我来你店里坐,变着法地叫伙计来整我?”
苏青荷更加不明就里,懒懒道:“我若想不让你进门,便直接叫徐景福把你轰出去。”
“她第一次过来给我倒茶,全倒在了我身上,又是道歉又扑过来给我擦,我便没说什么,”韩修白一口喝掉了自己倒的那杯茶,表情有些义愤填膺,“之后我来你店里三次,她又泼了我三次!”
“……”
苏青荷拼命憋住笑,抬手掩住上扬的唇角,作一本正经道:“小姑娘面皮薄,你就不能好好说?”
“本少爷向来对女人很有耐心,但是,”韩修白伸手指了指额头,认真道,“仅限于这里没坏掉的女人。”
苏青荷不可置否。
停了几秒,韩修白才恍然发现她方才话里的毛病,她自己才不到十五岁吧,叫别人小姑娘?湘宁看样子,还比她大上两三岁吧。
韩修白疑惑地打量了她两眼,明明还是个未长开的少女,平日里说话行事却老成稳练,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泰然自若,奇怪的是,和她相处的这段时日,他竟也未觉着哪里有违和感……
“以后不要再自夸说你多懂女人。”苏青荷对韩修白的情商表示堪忧,怪不得追了云映岚那么久,人家还对他爱答不理,原来他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韩修白哼哼两声,站起身来,抖抖袖子:“别再让那个叫湘宁的做端茶倒水的活计了,得亏每次碰上的是我,换个脾气暴的早就在你店里闹开了。我有点事先走,不在你这儿多呆了。”
苏青荷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懒懒地挥了挥,示意他赶快走。
***
韩修白走后,苏青荷去后院看了眼,发现湘宁把自己锁在了房里,像是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苏青荷不由得同情起湘宁来,这姑娘看男人的眼光委实也太差了些,先是碰见了一个演技派加百年难遇的渣男,后又是看上了情商负值、一门心思扑在另一朵花上的痴情男。
不过,苏青荷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前几次的泼茶事件的发生,好巧不巧,她都不在店里,如果不是这次碰上了,她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诚然如韩修白所说,幸亏被泼的是他,换成别人,早就把湘宁连带着荷宝斋当成笑料传开了。
若她还是这般不安分下去,荷宝斋可供不起这么一尊会来事的大佛。
湘宁从屋里出来时,眼眶红红的。苏青荷把这事挑开了说,她一声不吭地听着。
一番话说完,苏青荷见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她没有听进去,叹了口气便转身径直离开了。
来到前厅,卢骞正坐在柜台前梳理整个月的总账,见苏青荷过来,便起身和她商议关于扩充店面的事。
这一个半月来,荷宝斋的纯利润有五千六百两纹银,加之手里的一万两闲钱,于是,苏青荷终于有了扩充店面的底气。
荷宝斋的右边是玉石街的门头,无法扩建,只有盘下左边的店面,左边隔壁的玉香坊纯是一间毛料店铺,老板见荷宝斋天天人来人往地赚了大钱,于是坐地起价,卢骞同他交涉了许多次,终于将价格压至了六千两,虽说跟盘下琳琅轩的价格一样,但当初琳琅轩可是留下了大半个仓库的毛料,这家老板可是片叶不留下,连家具摆设都商量着要搬走。
两个店面之间的墙要打通,做成圆形拱门,后院的墙则要彻底拆掉,方便来回搬运毛料。店内的布局需要重新再制定,玉雕师和刻工也要再去招人,各种杂七杂八的琐碎事,加之临近月底,所有的账簿需要再核对汇总,卢骞这两天算是忙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此时,卢骞把关于扩张后店面的布局及各项支出的明细,和苏青荷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苏青荷仔细地听完,拿过卢骞手中的毛笔,直接在账簿明细上划了个大大的勾。
第二日,店铺扩张工程便如火如荼地开工了。
荷宝斋依旧正常营业,先从隔壁的玉香坊开始刨墙。于是,荷宝斋那边照旧迎来送往着客人,而隔壁亦是熙来攘往,不过来往的皆是肩挑扁担,浑身灰土的泥瓦工匠。
而就在这么个关键的当口,苏青荷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加急信。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一是有几张纹样图纸在雕刻时出了问题,二是有一块领许多京城相玉师束手无策的翡翠明料希望请她前去相上一相,最后以一句毫无诚意的“京都十月菊花胜,望汝同往观之”结尾。
整封信不过百余字,苏青荷不用看落款名,光瞧见那一手利落的行楷笔迹,便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图纸在雕刻时出了问题?苏青荷微皱起眉,能有什么问题,她店里的玉雕师全都是根据她的图纸做出的成品,难道京城玉雕师的水平还不如她店里的师傅?
至于相翡翠明料,苏青荷轻笑一声,按那人的脾性绝不会为了旁人的事大费周章,什么令京城相玉师束手无策,恐怕是为了激起她的好奇心,多半是他自己解决不了的明料,想拉她过去做苦工。
总之,那人的本意绝不会是请她去赏劳什子的菊花!
店铺扩张正是忙碌的时候,苏青荷不可能抛下店铺去京城,于是便无视掉了那封信,继续投身泥瓦匠监工的事业中。
直到月初,苏青荷见押送原料的吴师傅迟迟未倒,派人前往矿场去问,这一问才知,段离筝那家伙断了她家的口粮,没有矿场主的吩咐,吴师傅哪里敢擅自去送货。
苏青荷恨得牙痒痒,这是变相地威胁逼迫?
然而,明知道是威胁,苏青荷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受了。没办法,谁叫店铺的命脉被人握在了手里……
苏青荷快速地给无良矿场主回了一封写明已动身进京的信,要求他尽快让吴师傅给荷宝斋补货。
好在店铺扩张已进入到了收尾阶段,新的家具博古架也都置办得差不多了,解石师傅、刻工、玉雕师等伙计们各司其职,一切都似走上了正轨。
苏青荷留给了卢骞四千两银票当做这月的进原料货款,伙计们的月钱及其它杂项直接从店铺盈利里面扣除。手头剩下的四千两银票全都存进了钱庄,若到了京城出了什么变故,随时可以去取出来用。
苏青荷原想带小包子一起去京城,但书院的课不能停,小包子似乎也不太愿意放下课本,随她上京。从兖州到京城,来回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便要月余,上次从阜水到兖州,仅仅是坐了八日的马车,就把她二人折腾得够呛,苏青荷想了想,还是别让小包子同她受这份罪了。
春杏要留着宅院里照顾小包子,接送小包子上学堂的重任同时也交给了她。交待完一切事项后,苏青荷揣些上碎银子,挎着轻便的包袱,一人孤单寂寞冷地坐上了通往京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