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难得有情人

月半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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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陈毓,郑庆阳也是百感交集。

    这些年里见惯了人情冷暖,拖家带口四处漂泊时,郑庆阳不是不恨的——

    想郑家自先祖以来,那一代不是本本分分靠自己本事吃饭的?郑庆阳自问,平生不曾做过一件亏心事。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落草为寇的境地。

    这么多年来惶惶若丧家之犬,也曾想过去投靠昔日交好的兄弟,无奈那些豪气干云的兄弟之前胸脯还拍的啪啪响,可等自己说出事情缘由,却再没人敢留下自己一家,好的还送些银两,更甚者还有直接跑去官府告密的。

    这么多人里,倒是唯有当初不过数面之缘的陈毓,不独出手帮自己救出子玉,更帮着安排一家人潜逃出西昌府。

    相较于之后所遇的不堪,陈毓的出手相助便显得尤其可贵。

    郑家人恩怨分明,这么些年了,自然时刻念着陈毓的好。

    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却没料到竟会在东峨州再相逢,更甚者,对方就是自己谋划好要打劫的人。

    郑庆阳直羞得满脸通红,当即就要磕头赔罪。慌得陈毓忙探手拦住:

    “郑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又瞧一眼后面同样神情复杂、失去一条胳膊的郑家老五郑庆宁,不觉叹了口气:

    “郑大哥一家义薄云天,当初若非郑五哥拼死阻拦,真叫武昌府奸计得逞,西昌府怕是早已沦为泽国。后来更是有你郑家鼎力相助,才能堪堪护住行将被冲垮的大坝……”

    当日可不正是郑庆宁护送刘忠浩大师返回武原府时,正遇上武原府偷偷挖河堤的人?可叹郑庆宁既要掩护刘忠浩离开,又要护着河堤,硬是折了一条胳膊在那里。

    后来严锋追踪自己到了堤坝处,依旧是郑家人出手,才推下巨石,挡住了洪流冲击……

    “我只恨当日自己力量不足,才没能护住郑大哥一家。”陈毓这话也是发自肺腑。实在是上一世做惯了山贼,即便这会儿已是状元之身,却依旧改不了往日的真性情。

    似严宏那样的人渣,便是死十次也不足惜。更不要说自己当初相助除了公义之外,更有着私心,不过是怕郑家走上上一世造反的老路罢了。结果郑家果然没反,甚而在还了自家一个大人情、为朝廷立下大功后,依旧不得不亡命江湖。

    “好兄弟。”饶是郑庆阳这般铁打的汉子,听见陈毓如此说,也是红了眼睛。这些年来,郑家兄弟心里何尝不是不平之极,只觉老天无眼,迫害良善之家。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官家人替自己鸣不平,即便对方不过是个县令,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用钱买的县令。

    却忽然想到一点,神情不由一紧:

    “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当初你帮我们郑家的事,被有心人探查到了?”

    虽然郑庆阳没有说清楚,可两人都明白,他口中的有心人自然指的是严钊了。

    之所以如此说,实在是之前的流言传的太过奇怪,还有本来驻防在东夷山下的军队突然撤走,先时还觉得是巧合,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有意为之。

    如果说之前还想不通严钊为何这样做,这会儿见了陈毓,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当下就把之前关于陈毓的流言包括突然撤走的驻军一一说了。

    陈毓还未开口,旁边的喜子就气的跳了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少爷什么时候花钱买官了?我们少爷考中了状元,还是六首状元好不好?”

    一句话说的郑家兄弟都傻了眼,便是方才感动之下跟陈毓称兄道弟的郑庆阳也无措至极——

    陈毓这个年纪做了县令,竟不是靠父荫,而是中了状元吗?还是,堂堂六首状元?

    这般想着,看陈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却转而想到一点,神情顿时变得难看:

    “兄弟以状元之名却被贬到这里,莫不是和,严家有关?你实话告诉我,若真是如此,郑家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擒了那严钊来。”

    堂堂状元却来东峨州一个穷山僻壤做县令,和发配有什么区别?想来想去也只有被人设计陷害这一条了。

    “那严钊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陈毓失笑,还是郑大哥这样的性情中人合自己胃口,“就只是以后,怕是少不得有事情麻烦郑大哥。”

    正发愁怎么样整支自己的队伍出来呢,郑大哥的山寨可不是现成的地方?更不要说有郑大哥这样的猛人相助,一个严钊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上一世郑家兄弟靠几百人起事,愣是把严钊打的一愣一愣的,若非严钊后来整合了成家军所有的力量,更有朝廷的大力支持,怕是根本不可能是郑家军的对手。

    “容小弟先卖个关子,”陈毓眨眨眼睛,明显心情很好,“慢则三年,快则两载,严家必亡。届时郑大哥你们就可重返故里。”

    决定了,大舅子送的人到时候就直接送入山寨,归郑庆阳统领,也算是自己的一支奇兵。

    “兄弟你是说——”饶是郑庆阳之沉稳都差点儿绷不住,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不独郑家二老,便是郑家兄弟又何尝不日夜想着能重回西昌府?

    一句话未完,却被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打断:“混蛋,我要杀了你——”

    房门随之被推开,却是李信芳正拿了把剑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

    就在方才,赵城虎得了陈毓的令,送了一颗解药过去,李信芳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突然昏倒,却是之前就着了陈毓的道。

    再加上之前亲眼瞧见郑子玉和陈毓“相偎依”的情景,李信芳登时就炸了。

    “子玉救我——”陈毓解决了一大难题,心情自然好的紧,哧溜一下站起来,却是掠过郑家其他兄弟,一下窜到郑子玉身后,一手自然的揽着郑子玉的腰,又亲昵的从郑子玉肩上探出半个脑袋来,那模样,真是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李信芳堪堪送出来的剑顿时就僵在了那里——

    要知道离的阿玉这么近,整个山寨中除了郑家人外,就自己有这般殊荣罢了,可饶是如此,自己也没敢抱过阿玉呢。

    这个小混蛋,他凭什么?

    急怒攻心之下,手中长剑朝着陈毓就扎了过去。

    “信芳,不得无礼——”郑子玉没想到李信芳这么禁不得激,忙出声喝止。

    却不想这一护着陈毓不当紧,那边李信芳顿时红了眼圈。

    以陈毓的功夫,即便李信芳不跑神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这会儿受了刺激,心神不宁?

    陈毓使了个巧劲,轻轻巧巧的就夺走了李信芳手里的宝剑,随手挽了个剑花,下一刻已是手握剑柄,剑尖朝前。

    李信芳泪眼朦胧之下那里看得清陈毓的动作?手中瞬间一轻,不独剑被夺走,人也被带的往前扑去。可不正朝着自己的那柄利剑?

    这要扎上去,非得弄个透心凉不可。

    “信芳——”郑子玉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哪还有半点平日里针对李信芳刻意营造的清冷疏离?竟是张开双手就把李信芳抱到了怀里,然后用自己的背朝着剑尖撞了过去。

    李信芳也终于回神,眼瞧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就要插入郑子玉的后心,直吓得魂儿都要飞了,竟是反手抱紧郑子玉就地一个急旋身,明知道这次要被穿个透心凉的怕就是自己了,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子玉,你,你心里也有我的,对不对——”

    “你肯这样子对我,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我做梦都想嫁给你,要是我死了,就让我做一次你的新娘好不好?”

    “咳咳咳——”一连串刺耳的咳嗽声随之响起,连带的还有一个似是拼命憋着的悦耳笑声。

    正拼命诉说衷肠的李信芳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尼玛,怎么被剑给刺了个洞穿,竟是一点儿也不疼呢?更无法接受的是,周围那一双双目瞪口呆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郑大哥,我瞧着,咱们山寨里怕是要办喜事了。”陈毓闷笑着第一个往外走去,临离开时还不忘把一个椅子往前一踢,好巧不巧,正好送到郑子玉身后。

    郑子玉被撞到腿窝处一个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坐下,连带的李信芳因为惯性,一下撞上了郑子玉的胸膛。

    直到陈毓并郑家兄弟全都鱼贯而出,郑子玉并李信芳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同一时间,陈毓笑嘻嘻的声音再次响起:

    “子玉,切记惜取眼前人啊。”

    自己和郑子玉都是幸运的人呢,虽然曾受尽苦楚,可也算是苦尽甘来,各自找到了相伴一生的挚爱之人……

    两日后。

    陈毓一行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远远的瞧见“苜平县衙”几个大字,几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赵城虎刚要上前表明身份,却不妨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去去去,大人今儿个有事,不升衙,不赶紧走的话,小心挨板子!”

    那般猖狂的模样,当真是和打发叫花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