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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公心思飞快的转着,却听到头上传来萧皇威严低沉地声音:“不错。朕确实大病初愈,昨日的确也遭到了贼人的刺杀。不过幸得萧家历代先祖庇佑,前有神医治好了朕的顽疾,后有忠心之人为朕挡去一劫,今日朕才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萧皇声音厚重而低沉,清晰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虚弱。
萧皇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田公还有何疑问?”自从昨天傍晚开始,丰都城内就刮起一阵萧皇重伤不治的传闻,而暴雨之后,福祉树倒下,有心之人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直言萧家皇室即将湮灭,福祉树正是预兆。
萧皇今天强撑着来到祭坛,就是希望亲自打破这个传闻,加上周天师的占卜——萧皇相信周天师若是足够聪明,便会在自己遣人去请他的时候就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没想到,周天师弄巧成拙,反而误事。
田公沉默了一会儿,仰首看着萧皇慢慢说道:“陛下身体安康,乃是万民之福。只是,草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田公但说无妨。”萧皇双手背在身后,极为亲切的看着田公。田公在民间声望极高,若是能让他对此事有一个好的看法,说不定比官家费尽唇舌的劝说效果还要好得多。
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几人,清楚地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萧皇是在极力忍耐痛楚。
萧煌宇脸上的冷意一闪而过。
“陛下,刚才贤妃娘娘所言,三皇子被人下药,以后都不会再有子嗣了,对否?”不等萧皇回答,贤妃应了下来,“是。太医已经看过了,三年皇子以后……”她说着难过的别过脸去,只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田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陛下,草民等人认为,已经参透了福祉树所要指示之事。”
“陛下!”
听到田公的话,萧皇疑惑间正准备开口问话,却被魏贵妃急急地打断。萧皇回头,却对上魏贵妃略有些哀求的眼光。
萧皇一怔。魏贵妃进宫快二十年了,她或妩媚,或端庄,嗔匙娇怒各种姿态皆具风情,但萧皇从未见过她这种模样,哪怕魏贵妃被太后为难,她也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魏贵妃站直了身子,从田公出现的时候,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了起来。她直觉田公所说的事情,对她将会大为不利,她不能够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魏贵妃直觉很准,这么多年在宫中步步为营,也多亏了自己对危险的正确感知才能够一次次地避开那些明刀暗箭。因为跪得太久,她步子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脆弱而哀伤,她一步步走到萧皇的面前,抬手想扶住萧皇:“陛下,山野之人的胡言乱语又何必理会这么多。昨日乱党还未清除,不若早些……”
魏贵妃的话突然停止,她伸出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扣住,折成一个奇怪的弧度,让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转了过去。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魏贵妃绝美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破裂,狰狞一闪而过,随即马上恢复了正常:“砺王,你这是要做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
魏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还傻站在后面的萧天佑,随即抬头看着萧煌宇:“砺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放手!”魏贵妃是萧皇的妃子,虽然不是皇后,但也算是萧煌宇的长辈,他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粗实在是极为不妥。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煌宇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颇为讽刺地笑道,“我不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知道贵妃娘娘想做什么。”他说完淡淡地扫了魏贵妃被钳制的那只白若初雪的皓腕,手指修长,指甲上染着朱红色的蔻丹,血一般的颜色,美丽妖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会知道。魏贵妃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指甲上,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的将手指狠狠地握在一起,恨不得能够把五个手指头都埋进肉里,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松开了手指,任萧煌宇将她手在半空中掰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混账!”萧皇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回神,随即喝道,“老四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规矩?萧煌宇侧身避开身后萧天佑凌厉的一拳,左手扣住魏贵妃的手腕,右手对上萧天佑拍出的一掌。
萧天佑咚咚退后了几步,撞到身后高大的雕花椅背才停了下来,他骇然抬头。他没想到萧煌宇会突然对魏贵妃出手,心下一惊就失掉了先机,眼睁睁看着魏贵妃被萧煌宇制住。看到魏贵妃投过来的眼神,萧天佑又羞又怒,想也未多想上前一拳一掌已经顺势而出。
若是今天他打伤了萧煌宇,想来也没人能够说出他的不适吧。毕竟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人这般侮辱,便是手上失控也是正常的。所以刚才他拍出那一掌,完全没有留手,完全是十分十的力道。
没想到被这么轻描淡写的挡了回来。
可他明明不会武功不是吗?萧天佑眉头竖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萧煌宇。他突然想起来,萧煌宇从未言明自己不会武功,是自己三番两次招惹他的时候都见他笑哈哈的站在旁边任由自己身边的侍卫护着,就连出门都要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大批的侍卫,生恐被人欺负了去一样——他才会认为萧煌宇是个文武不通的废物,不止是他,恐怕丰都城内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不仅会武功,甚至远远胜过自己。
萧天佑恼怒地说道:“四弟你在干什么?还不放开母妃!就算你记恨昨日皇兄将卢尚书收监下狱,也不能将气都撒在母妃身上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看了萧皇一眼。昨天他被魏贵妃训斥之后,虽然心中不服,但还是快马赶到了卢府,为的就是阻止自己的手下对卢家下手。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从卢尚书的院子中搜出了大批的官银,即使没有前头在大殿上那一件事情,就凭这些来历不明的官银,就足够将卢尚书看押起来了。
萧天佑虽然也开心能够将卢家拉下马,但是想到魏贵妃所言也忐忑不已。随即他来到了萧皇寝宫门外,叩头请罪。谁知道,萧皇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也未责怪他擅作主张,只轻声斥责他玩忽职守,竟任由手下将刺客混进了宫里。而后撤掉了禁军统领之位,并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这种结果让萧天佑简直大喜过望。禁军统领一职因为那些刺客丢得不明不白,但若是能够将卢家拉下马,一个小小的职位根本不值得一提。若非实在大逆不道,他真想纵马高声大笑几声,以舒心中郁气。
萧天佑此时提起这件事情,无非是想让萧皇想到卢家的事情,而后对萧煌宇生厌。
萧煌宇嗤笑一声,在萧皇的眼神下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斜斜地看了面色苍白的魏贵妃一眼,嘴里的话却是对着萧天佑说的:“皇兄在说什么。卢家贪赃枉法,乃是罪有应得,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此记恨皇兄。方才不过是看到贵妃娘娘似乎是要摔倒,才会上前扶住她罢了,不过皇兄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心慌之间手脚没个轻重不小心弄伤了贵妃娘娘也有可能。还请贵妃娘娘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莫要跟我多过计较了。”
魏贵妃左手抚上自己的右手手腕,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道:“自然。刚才是本宫一时之间太过慌张,才会误解王爷,现在明白了又怎么会怪罪王爷。”魏贵妃手指看似轻柔地在自己手腕间抚摸着,手指尖的粉末瞬间散落在风中。
她不知道为何萧煌宇能够看穿她的意图——她手指上抹的药粉,足以让萧皇神志不清,甚至昏迷过去。若非被逼无奈,谨慎如她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此下策,只是,为何萧煌宇会知道?难道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魏贵妃不知道在场上坐了一个玩毒用药的祖宗,早在她从地上起身的时候裴意就发现了她手指上的不同之处,她和萧煌宇二人布置了这么久的局,又岂会让魏贵妃在这个时候用这般拙劣的法子来破坏?
萧皇这十几年从未像今天这么恼怒过,他自诩贤明,爱民如子,虽然后宫美人众多,但是从未闹出过大的事端,他一直对此颇为满意。谁知道今天先是周天师设局陷害,而后李贤妃死死的咬住了魏贵妃,现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当着打起了嘴仗……脸面都丢尽了!
“够了!”萧皇呵斥道,“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退下!还有魏贵妃……”萧皇吼完那边剑拔弩张地二人,看着魏贵妃说道:“你也退下吧。”
“陛下!”魏贵妃还想再劝说,萧皇眼角冷冷地扫来:“退下。”
魏贵妃心有不甘的退后了几步,只是眼睛还盯着萧皇的脸,希望他能够改变主意。
萧皇不再看她,转头对着充耳不闻的田公满意地说道:“都怪这两个混账将对话都打断了。田公且继续说下去。”田公学富五车,说不定真的能将福祉树一事合理的解释开来。
“是。”田公躬身一礼,随即抬手指着不远处倾倒在地上的福祉树说道:“陛下,你看福祉树,枝繁叶茂,树干坚硬,按理来说并不应该这么快就折损的。草民等人认为,问题便出在树的根部上。”
“根部?”萧煌眉间高高耸起,嘴里喃喃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是的。”田公抚着花白的胡子,声音嘶哑但极其清楚的说道,“陛下您看这树,几乎是齐根而断,不正是代表着三皇子此刻的处境吗?”
“陛下,福祉树正是在警告陛下,子嗣将断啊!”
断根,断根。可究竟是断的三皇子一脉,还是整个南萧皇室?
众人心中不解,看到最前头的田公跪下之后,面面相觑了一阵,也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
突然轰隆一声,惊雷想起,一道闪电如同利剑一般滑过了黑沉的天空,照亮了整个祭坛。萧皇的脸被照得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的小孩似乎是被惊雷吓到,扯开喉咙大声地哭了起来。田公话落之后,几乎无人敢再出声,此时硕大的祭坛上回响这小孩儿的哭声。
少妇吓得面无血色,连忙低头晃动着手臂,只想快快让手中的女儿停止哭泣。
田公话一出口,吴公公就知道不好。
果然,萧皇闻言,身子微晃的退后了一步,“断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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