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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凡多姆海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被血色的火焰填满。耳边安静得听不到除了火焰燃烧之外的任何声音,没有一丝人类或是活物发出的声响。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熟悉的宅邸吗?大火是怎么来的,里面的人呢?父亲,母亲,艾丽娅……
穿过走廊,头顶上烧成红炭的梁木砸下,落在夏尔的脚边,溅起的无数火花正面扑向他。反射性地抬起胳膊挡在面前,手背却没有预期的疼痛,甚至是连灼热也没有一丝。
他……还活着吗?或者是死了?
近距离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视线逐渐模糊,随着后脑的一下钝痛,夏尔醒了过来。
眼前光线昏暗视线依旧模糊,狭小的铁笼子被粗糙的麻布盖着,跳动的烛光从缝隙中照进来。
刚刚他蜷缩在笼子里几近昏迷地睡着,后脑撞到冰冷的铁杆隐隐作痛,夏尔却连揉一下的心情都没有。昨天晚上,腰侧被烙上的那个黑色的印记还在用剧痛提醒着他,那个屈辱的事实。
他还活着,但却不是作为一个人类,而是被烙上兽印的牲畜。
笼子的外面是更大的一个笼子,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被关押在这里,他们没有可蔽体的衣服,身上裹着破布或是稻草。因害怕而嘤嘤哭泣的声音从未断绝,牢笼外面,穷凶极恶的几个男人在鞭打那个试图逃跑的孩子,翻滚在地上的孩子哭声已经嘶哑。
夏尔是这里的高级货品,墨蓝色的短发下一张小脸精致无比,胜过商店橱窗里无数经过设计师精心制作的人偶娃娃。身体毫无瑕疵,皮肤细腻光滑,从每一根头发丝到每一个脚指都完美无瑕。
那双眸子的颜色比发色要浅一些,清澈的眼神是如同宝石一般的湛蓝色。每当夏尔用那种咬着牙不屈的眼神怒视那些亵渎他之人的时候,湛蓝的眸子里放射出的光彩如同星辰璀璨。
而他的骄傲、倔强和不屈其实才是让那些买主真正感兴趣的地方,人贩子的顾客多是一些有变态癖好的富人,会反抗的东西更加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
夏尔曾经是个贵族,因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家族被毁,只剩下他一个幸存者,不幸的是在他尚未联系上能够帮助他的人之前就被拐卖了。从养尊处优的少爷昼夜之间沦落为低贱者手里的货品,尚未从父母死亡的悲痛中走出来,仅仅十岁的夏尔被这从未接触过的社会的黑暗面种种蹂躏。
但是,即使明知道会被践踏、明知道会被侮辱,他也不会低头。因为,他是凡多姆海伍!那枚代表家族的蓝宝石戒指,夏尔迟早要从人贩子手里夺回来。砍掉胆敢夺取他东西的人的双手,杀掉那些胆敢侮辱践踏他的人!
一夜之间,家人被杀,家被烧毁,巧合活下来的他落入这个牲畜不如的境地。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家伙,他以夏尔·凡多姆海伍之名发誓,绝对要复仇!
”从昨天开始我就在观察你。”
夏尔的耳边突然响起近在咫尺的声音,抱着双膝的手一僵,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身后。
”我是被你的愤怒召唤来的恶魔。”
确定了这不是幻听,夏尔开口用嘶哑的喉咙回应,”恶魔?”
自称为恶魔那个声音再次在夏尔的耳边,蛊惑似的用只有夏尔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我可以救你,只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
夏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能让我的父母复活吗?”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我可以干涉的是你接下来的人生……”
”我不需要救赎。”这一次,夏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有那个能力,我要让那些侮辱我的人尝到和我一样的屈辱,我要把他们一同拉下地狱里来!”
似乎是对夏尔说”不需要救赎”的话感到意外,恶魔有短暂的沉默。
”你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
夏尔说完这句话,当即坠入深深的黑暗中。
恶魔让他进入了一个完全黑暗封闭的空间,在这里,人类的身体会失去五感,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嗅觉味觉完全麻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的触感被完全屏蔽。他可以动,但却感觉不到自己在动,他可以说话,但却听不到自己在发声,包括身体内部的感官也完全丧失。
偏偏剩下的是极为清醒的意识,在这不能判断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存在还是虚无的状态,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整整两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夏尔才被释放出来。
”你是谁。”
身体的感官已然恢复正常,但做了太久的木偶夏尔还完全不能够适应。活动呆滞的湛蓝色双眸,夏尔回应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我是夏尔·凡多姆海伍。”
”你还记得你想要做什么吗。”
”我——要复仇!”
从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开始,夏尔·凡多姆海伍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当这个信念成为本能,即使在泯灭人性的黑暗中呆再长的时间也不会忘记。
恶魔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满意,”你只要遵照我的指示找到七件魔器,便可召唤我现身。到时候,我可以替你毁掉你憎恨的那些人类。同意的话,我就送你到物品所在的世界。”
”哼,显然我没有别的选择。”能够一声不响地把他关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两年的家伙,根本不是他区区一个人类可以拒绝的,夏尔很明白这一点。而这个恶魔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我同意。”
顿时失重感袭来,同时周围空间的扭曲成一幅调色盘一样的画面。
周围的环境突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站在树荫下,头顶上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夏尔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身前是一条河,河面被阳光铺满波光粼粼,河对岸栽满一排矮树,视线越过这些葱郁的植物,夏尔看到一座高大的宅邸的轮廓。
”第一件魔器是‘衣服’,就在那所宅邸。”
”什么样的衣服?”
”你见到就知道了。”
”这算什么解释,难道全凭直觉吗?”
……
”喂!”
夏尔感觉到自己与那只恶魔的连接消失了,意识里被入侵占据了一角的东西似乎已经离开。
那家伙到底可不可靠,能够一瞬间把他从人贩子的基地带走,又像变魔术一样又把他弄到这个地方。恶魔所说的物品所在的世界,就是他被传送到的这个地方吗?
无论如何,目前他的选择只有行动。
走到河边蹲下.身去,河面上倒映出夏尔的模样,被关进异空间里的两年,他没有吃过一口食物喝过一口水,但他的身体却奇迹般地没有垮掉。甚至和平常一样成长着,身材拔高了一些,和寻常十二岁的少年差不多。
肤色有些病态地苍白,夏尔看见自己的眼睛底下一圈沉重的黑眼圈。舀起水扑在脸上,拍拍脸颊清醒一下大脑,低头整理身上的装束,干净的白色衬衫,下.身搭配黑色短裤与高帮厚底黑色皮靴。
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去拜访那家人了。
沿着河流往下走有一座石桥,桥面如路面一样平整,过河之后沿着大路走了几分钟就到达宅院外的大门。透过栅栏看进去,装点着喷泉和各式园艺的偌大院子里没有发现仆人的身影,这让夏尔打消了呼喊的念头。
还是直接走进去吧。
天空在这个时候聚拢了一堆黑压压的乌云,雷雨天气骤然而至,大颗大颗的雨滴砸下,夏尔疾步跑到宅邸的正门前的屋檐下躲雨。
咚。咚。
敲了门里面没人回应,夏尔伸手去推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他稍稍一愣走了进去。大门又自动关上,把雷雨声隔绝在外。
脚下的皮靴踩上柔软的红地毯,这所房子的内部装潢和外部看起来一样华丽,大厅中央坠满几百颗水晶的吊灯上,几百只蜡烛燃着光把整个大厅照亮。
”冒昧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夏尔的声音在大厅里空荡荡地回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这个房子里不仅没有仆人,连主人也不在家吗……”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如果这里的主人不在的话,他要是擅自去翻找自己要的东西,那是相当于盗贼的行为。
大厅左侧的窗台下,放置在地毯上的高级沙发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男人,看样子是睡着了。夏尔朝他走过去,窗台外忽明忽暗的闪电并未对他的休憩造成什么影响。
脑袋陷在柔软的靠枕里,红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穿着类似制服的衣服,外套敞开里面的白色衬衫扣子被解开到最后一个,只堪堪由腰部的皮带系着。红色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制服的一只裤脚被卷起到膝盖上。
他沉沉睡着,垂下的睫毛一动不动,就连胸膛都不曾有一丝起伏。
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夏尔眉头一皱,有些犹疑地伸出手,探向那人的鼻息。
”没有呼吸?!”
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夏尔定定地看着他几秒,犹豫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这里的主人是这个红发少年吗?可是,他已经死了……
不对,从他胸前敞开的领口看进去,他的胸膛并没有伤口,身体上裸露在外的部位也完好无损,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并无中毒迹象。或许,刚才是个错觉?
夏尔按捺下怀疑的心思,再次靠近他,慢慢伸出一只手触到少年的眼睛,他想扒开那人的眼睛看看眼球反应……
就在这时,啪一声,夏尔伸出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
”我说你,真是吵死了,不知道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不要打扰吗?”刚刚还被怀疑是死人的逆卷绫人张开了他的双眼,碧色的眼睛里绿色和金色两种薄光揉在一起,如同波斯猫一样,华丽得有些不真实。
只见那双眼眸里盛满了不耐烦,冲出口的语气也低沉地压抑着怒火,被打扰睡眠造成的低气压瞬间席卷了罪魁祸首的全身。
夏尔保持着弯下腰身子探向他的姿势,手腕被紧紧地锁住,醒过来的少年满脸的不耐和隐约的杀意,让他感觉到一丝危险。
”不好意思,我只是……”
夏尔的话尚未完全结束,被逆卷绫人的一声冷哼打断,“哼,人类么?”
逆卷绫人根本不在乎这个人类少年的解释,从睡梦中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逐渐靠近,萦绕在鼻尖如同诱惑一般挥之不去。本以为是错觉,结果听见站在他身边不知道从哪里闯进来的少年发出的惊疑的声音。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食物,岂有拒绝的道理?
从沙发上坐起身,逆卷绫人脸上冲少年露出一抹邪肆的微笑,突然夏尔的手腕传来一阵强劲的拉扯之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眼前的景象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的身体被扔到了沙发上,而那个红发男人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体上方。
夏尔瞪大了一双眼睛,湛蓝色的瞳孔里反映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男人脸颊,他脸上的笑容显然不怀好意。
“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显而易见吧,当然是把你吃掉。”逆卷绫人的双手撑在夏尔的身体两侧,慢慢俯身靠近他,鼻尖动了动轻嗅他身上的气味,这是一股让他有些亲切的黑暗系的味道。脑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小东西的血一定很美味”的念头,逆卷绫人的唇咧开的弧度加大了一些,舌头伸出唇外,探到夏尔的脖颈边上,轻轻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