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蔚氏来访

狐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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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庶女?”老太太和武大太太都皱起了眉。

    还是个不受嫡母待见的庶女。

    武大太太摇了摇头,“只怕不大般配。”

    蔚氏笑了,“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那孩子还小,今年才十一,孙二哥只怕是物伤其类,看那孩子可怜罢了,那孩子我见过,虽说性子有些内向,却不是个没用的,长得也好,好好调\教调\教,是个不错的姑娘呢。”

    武大太太听媳妇这么说,也怕老太太多思多想,就道,“才十一?那只怕不是了,你去吧,早去早回,今儿好些事呢。”

    ……

    薛大姑给姑娘们讲了裁衣,又手把手的教了一番,让她们各自照着自己的尺寸裁一件比甲,再裁一条素面的马面裙,要三天之内做好,曼春正和姐姐商量着比甲的前襟用什么样式,就见外头进来个传话的丫鬟,“老太太那边来人了,说有话要吩咐。”说着,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曼春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就见那丫鬟掀开帘子,外头进来个穿着体面的高挑丫鬟,却是太夫人身边专管传话的丫鬟奇楠,奇楠跟薛大姑福了福身,薛大姑还了礼,奇楠道,“外头来客了,老太太叫二姑娘去见一见,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往日里若是来了客需要去见,老太太往往都是传话叫她们一起去,今儿只传唤一个人去,这可不多见,不过,当着薛大姑的面,即使是唐曼锦,也没有贸然开口。

    唐曼宁觉得奇怪,别人不开口,她却是要问一问的,“是什么人来了?怎么只叫二妹妹去?”

    奇楠道,“是武家的三奶奶来拜会。”

    武家三奶奶?那不是……曼春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骤然快了,当着许多人的面,她没有多问,等离了蕴秀轩,曼春道,“我这一身便服去见客人总是有些不妥,劳驾奇楠姐姐,我得回去一趟换身见客的衣裳。”

    原本以为还要多啰嗦几句,未料奇楠却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双手轻轻扶着曼春,“这是自然的,我陪着姑娘回去。”

    曼春见她这般爽快,松了口气,一边往居来山房走,一边笑问,“平日里极少见着你,我和姐姐回来几个月了,也只知道你叫奇楠,是老太太院子里的。”

    奇楠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个头高挑,眼神清正,一双剑眉并没有像别的丫鬟那样修成柳叶眉或远山眉,走起路来身板笔直,说不出的英气,“奴婢平日里只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些传话和引路的活计,不爱在人多处待着,所以姑娘见我见得少。”

    曼春听她说话和气,心中好感大增,便点了点头,又见她身上衣衫单薄,不禁生出几分怜意,“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只穿这些?太单薄了。”

    奇楠道,“我身子骨结实,不怕冷的。”

    曼春脸上就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来,奇楠见了,不知怎的,心里冒出了解释的念头,遂道,“我从小练武,冬天再冷也只穿件薄袄,习惯了,因此不怕冷,穿得厚了,倒热。”说完,心里又隐隐后悔,这大宅门里头的女眷们总爱多想,这位二姑娘可别也跟其他人似的罗里吧嗦。

    曼春一愣,没想到太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人精似的,这个奇楠倒是个直来直去的,便点了点头,“真不冷?”

    “……真不冷。”

    曼春摸摸奇楠的手,她手心热烫烫的,比自己的手还暖和,不由贪恋那暖意,又握了几下才松开,“那你的身子骨一定比我好多啦,你看我的手,跟冰坨子似的。”

    奇楠忍不住握住了曼春的手,手指隐隐搭在曼春手腕脉搏上,并未引起曼春的注意,“姑娘的手这样冷,身子骨不好?”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曼春就把自己去年生的那一场重病说了说,“那会儿家里觉得我不行了,谁料正巧大姑太太到了,带去的齐太医是个有本事的,救了我一命。”奇楠眼神微动。

    等走过了闸桥,居来山房就在眼前,几人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曼春回头去看,就见从她们来时的方向过来了一顶暖轿,身边十来个婆子丫鬟围着,正不急不缓地过来。

    奇楠小声提醒,“这些人大多都是武三奶奶带来的,左右还有蔚霞堂的两个管事妈妈。”

    轿子行到跟前停住了,轿子里伸出一只素手拨开轿帘,从里头出来个年轻的清秀丫鬟,对着曼春轻轻福一福身,“二姑娘,我们奶奶请您坐进去。”

    曼春歪着脑袋往里瞧了瞧,武三奶奶蔚氏正笑眯眯地瞧着她。

    曼春朝奇楠点了点头,对蔚氏道,“好巧啊,遇着了三嫂子。”

    蔚氏爽朗一笑,“巧什么呀,我就是来找你的。”

    曼春坐进了暖轿,身形一僵,“三嫂子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去曾祖母那里呢。”

    蔚氏趁着轿子里没有别人,轻轻撞了她一下,小声嗔道,“你说我怎么过来了?还不是为了你?我怕你躲着我,你家老太太又嫌我聒噪,干脆就过来了,听说你们唐家这院子造得好,我还没见过这里的冬景呢,你领我去各处瞧瞧?”

    曼春被她这番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不安的神情落在蔚氏眼里,嘻嘻一笑,“我和你说笑呢,这大冷的天,荒荒凉凉的连雪星儿也没有,有什么看头?——冷得很,去你那里坐坐?”

    话音未落,曼春只觉得脚下一个晃动,轿子起来了。

    曼春忍不住乜了她一眼,蔚氏却笑嘻嘻的,“我就看不得人装正经的样子,明明心里烦我,面儿上还要装着客气,你这样的我最喜欢了。”

    曼春嗔了她一眼,“那就请吧。”

    居来山房是处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的假山据说是从江南运来的湖石堆砌而成,院子各处干干净净的,廊下靠墙的地方摆了些花草,这些原本都是放在假山前面的,曼春怕它们被风刮坏了,就都挪到了房前屋下。

    这处院子的游廊其实也是能封起来的,搬进来之前还不知道,后来收拾库房,才在角落的一间后罩房里找到了几十扇槅扇门板,考虑到采光,曼春原本并不打算把游廊封起来,可眼看着风越刮越厉害,童嬷嬷和宋大家的也劝她,想到那十几盆花,怕它们过不得冬冻死了,况且封上一层屋里也还能再暖和些。

    她们到的时候,童嬷嬷正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将门扇都搬了出来,去了浮灰擦干净了,一扇扇的重新装好,丫鬟们则忙着熬浆糊贴窗纸。

    见二姑娘领了生人进来,都停了手里的活儿。

    曼春让宋大家的领两个人去厨房准备茶水点心,屋里只留了小屏服侍。

    童嬷嬷见院子里人多,也顾不得手里的活儿了,让姚氏盯着那几个粗使婆子,自去安排跟轿婆子和丫鬟们去茶水房歇息。

    蔚氏进了上房,见曼春这里安排的简洁又雅致,摆设的东西虽不是珍品,却样样妥帖,她一眼看到炕几上摆着的一座绣着《洗马图》的插屏,眼睛一亮,忙凑了过去,连曼春请她坐下都没顾上。

    看了半晌,蔚氏有些不确定的道,“你这是太平山人绣的?”

    “怎么这么说?”这幅画曼春前不久才绣好,因着“太平山人”名气越发响亮了,她不打算再卖了,也是没舍得卖,自然就没绣上“太平山人”独有的印记,搬到居来山房之后她才把插屏摆了出来,平时要是有别人来,总要提前说一声,就找块缎子把插屏一盖,除了姐姐,谁也不好意思特意揭开去看,今儿武三奶奶来得突然,童嬷嬷又忙着收拾门扇,竟无人想到这插屏的事,倒叫蔚氏看个正着。

    蔚氏道,“我家里就有一座太平山人的砚屏,这个虽没有署名,看针脚、颜色、格局却是差不多的,你不要瞒我,这个……是太平山人的吧?”

    已然叫行家识破,再犟着嘴不承认也没什么意思,曼春道,“这上头又没署名,谁敢说就一定是呢?”

    蔚氏细细看了一会儿绣布,道,“这个颜色的宫绸倒没见过,回头让人去寻一寻。”

    曼春心道:你恐怕是寻不到的。

    这宫绸的颜色市面上根本没有,是她另染的颜色,看上去好像古画一般,有一种经历了时光流逝的沧桑感。

    蔚氏对着这插屏叹息了好一会儿,直到茶点都上齐了,才依依不舍的坐下,时不时还要转头看看,曼春真担心她会开口朝自己要,给是肯定不会给的,这也算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再绣也未必能绣出一模一样的。

    蔚氏魂不守舍的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我要是说请妹妹你割爱,妹妹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曼春失笑。

    蔚氏又长叹了一声,“你别笑,我是说真的,不过……”她咬了咬牙,“君子不夺人所好,哪怕就是出银子买,我也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没价呀!”

    曼春一共就见过她三四回,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竟像是痴狂了,不免道,“嫂子不必这样,这东西我是舍不得的,可我也能看得出来,嫂子是真心喜欢,若是喜欢,常来看看就是了,只要别到处说就行。”

    蔚氏一喜,随即又翻了个白眼,“我傻呀?搁你这儿,我找个由头就能来瞧,告诉了别人,这东西可就留不住了——你们府里还不知道吧?”见曼春摇头,她嗔道,“别人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不藏起来,也要派专人看着,你倒好,往炕头上一搁就不管了。”

    “我这屋里,只有亲信能进来,别人要来,先拿块缎子一罩,谁还能掀开看不成?”

    蔚氏略略放心,道,笑道,“回去我们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准得闹着要来,”她看了一眼曼春,“你放心,我不告诉她。”

    曼春被她逗笑,“至于么?”

    蔚氏嗔道,“怎么不至于?我说,我们府上还有两个弟弟,都是整齐人物,配你也不亏,我请人和你父亲说说怎么样?”

    曼春脸上一热,没好气道,“你、你这人……”见蔚氏一脸的促狭,又隐隐有几分期盼,她便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不是要撮合我和——”她压低了声音,“撮合那个人——怎么这会儿又换人了?”

    蔚氏扑哧一笑,小声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你有些不情愿,既然如此,我家兄弟也是很不错的。”

    “呸!”曼春发现自己被打趣了,嗔道,“嫂子就别戏弄我了,任是谁的东西,我也不收。”

    “果真不收?”

    曼春将点心往蔚氏那边送了送,“嫂子尝尝我这里的果子。”

    蔚氏此时看她越发亲切了,“不管你收不收,我得把东西送到,你哪怕是烧了,也和我没干系了。”

    此时小屏已经避了出去,蔚氏道,“你和我说说,到底瞧他哪里瞧不上?”

    曼春羞窘,“您快别说了,我们都没有那个意思,您误会了。”

    蔚氏嘴角弯弯,“说你没那个意思,我信,可他——他若是对你丁点儿意思都没有,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给你送东西来?我说妹妹,你长得还不错,却也算不得绝色,若是只看美色,比你强的也有得是,这府里你大姐姐还有你四妹妹都比你长得好,怎么不给她们送,偏偏只给你?”

    “不是,”曼春急道,“我们认识是有缘故的。”

    “什么缘故?我却不信。”

    曼春见与她说不通,又怕她太过热心,弄得府里知道,想了想,便将当初与孙承嗣认识的事简单说了说。

    哪知蔚氏却更加笃定了,道,“若只是缘浅,从泉州到京城几千里路,多少人此生难见?又有几个舍得花这样的心思?你道他很瞧得上我们爷?打小儿和他打架就没赢过,如今却送这送那,托我来给你送信儿?我怎么不知道忠勇公府的孙二是这样的好性儿?”

    说了一会儿话,蔚氏便起身告辞了,她趁着屋里没有别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略有厚度的信塞到曼春手里,“你抽空看看,若是实在不想看,烧了也成,只是小心些,别叫人看见了。”

    说完,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插屏,欲言又止。

    她那眼里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曼春只得道,“嫂子想来,来就是了,不用客气。”

    蔚氏终于又颇为郑重的拉了拉曼春的手,“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这东西——”她看着插屏,加重了语气,“你千万得收好了,下回我和家里说一声,来你这儿吃饭。”

    曼春哑然,失笑,“好,我这儿恭候嫂子大驾光临。”

    等蔚氏走了,太夫人那边,王氏那边,甚至还有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来打听蔚氏的来意,曼春将蔚氏留下的信藏在炕褥底下,没叫任何人知道。

    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包东西,曼春只叫了童嬷嬷帮她收拾,里头是一件狐裘披风,略有些长,因有翻领,以后她就是长了个子,将这披风的改一改,仍旧能穿,还有一只錾花紫铜手炉,托在手里并不重,里头还有两枚李子大小的铜丸,铜丸做成了玲珑球的样式,中间放上炭火,写字绣花时握在手心里一点也不烫。

    童嬷嬷见了这两样东西,啧啧一番,“武三奶奶可真是有心人,只是这也太贵重了。”

    童嬷嬷这么一说,曼春也意识到不妥,蔚氏既然敢把这种东西明目张胆的送进来,至少太夫人那里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人家武三奶奶又凭什么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呢?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图谋?但她又不能说这东西不是武三奶奶的东西,是她受人之托转达的。

    想了想,她道,“要是有人问起这些东西,您只推在我身上,就说不知道什么缘故,咱们和武三奶奶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摸了摸炕桌上的插屏,她叹了口气,“嬷嬷,把这个收起来吧,真保不齐有眼睛厉害的能看出来,等下回武三奶奶再来,再搬出来。”

    这一点,童嬷嬷倒是不反对的,她找了个盒子,把插屏拆开收好了,藏进箱子里,又取了个以前摆着的八仙过海的木插屏摆上。

    曼春听着外头的动静,“槅扇都安好了?”

    “安好了,窗纸也糊上了,就等干了。”

    曼春手里握着两个玲珑球,下了炕,走到廊下,此时屋里的光线比先前黯淡了许多,不过丫鬟们倒是叽叽喳喳的很是高兴的样子,见她出来了,都纷纷福身行礼,“姑娘!”

    “姑娘,这样好不好看?”

    “姑娘,这样就不冷了,鸟儿也能见见光了。”春波从屋里把两只鸟笼抱了出来,放在了廊下并排的两条长条凳子上,三只鸟儿看着都没什么精神,恹恹的不肯抬头,曼春看了看,道,“旁边再添个火盆——今儿雪花和花狸奴没来?”

    “没来,花狸奴倒是溜过来一趟,叫霞光找来抱走了,听她说今儿一早前头大少爷就使了人来,把雪花抱出去了,听说要给雪花配个小媳妇。”

    曼春喷笑,“真的?”那可真热闹了。

    雪花一向老实,让花狸奴欺负的死死的,真要是再弄只小狗来,还不定要怎么折腾呢,怪不得要拘着花狸奴,这是怕她四处乱跑,只是,到如今才要拘它的性子,是不是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