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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瞧着霍青弯弯的眉眼,又哼了一声:“怎的,只这些时日便换了副模样,不是你惧他若洪水猛兽的时候啦?”
松瑶书院比试过后,霍青在家没闲散几日便被水郅招去宫中,君前奏对过后得了去兵部历练的旨意。这旨意虽合了霍青的志愿,只是兵部里还有个皇长子水汜。
那时候来寻霍百里讨主意的霍青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让胤禔暗暗憋闷好些日子,原以为这人这几次上门绝口不提那位是霍先生传授的法子奏效,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霍青笑笑,低声道:“我本也没惧他,只是觉着这辈子有人罩着,还要整日里揣摩着分寸太过辛苦,”见胤禔丢了个五味杂陈的眼神过来,霍青从容接了,慢悠悠的续道,“不过那位倒是率真的,当真是历练去的,整日里抱着沙盘同人推演,至今仍是胜负参半,兵部几位将军待之容色却也好了许多,我之前随口提及兵器优劣于胜负中颇占几分,那位也入了心,这几日更每每抱了来皇家藏书来——”
胤禔听霍青说他这辈子有人罩着便丢了个嫌弃的眼神过去,心下倒有几分不是滋味:明明这两个都没得机会一处好好说句话,怎的就这么笃定君心不变?偏还让他两处见证了两人的默契,一个随心所欲的让皇帝都看不过去,另一个直接连探问的话都省了直接将人划拉到翅膀底下,事事为之准备周全——若说那兵器残卷不是胤礽特地造出来的,他可不信!
见胤禔被自己言语的停顿引回心神,霍青方才将他最想说的话叹息道来:“——实在是可爱的让人讨厌不来。”
胤禔瞧着霍青的眼,半晌方才一叹,抬手按了按霍青未带冠的发顶,本想撂开此事,总是忍不住抱怨一句:“你怎的也不同保成学些别的,偏学了这般的拐弯抹角。”
见霍青只是笑,胤禔又想想胤礽今世与前世的不同,暗叹一句有父亲疼的就是不一样,肃整了神色说起正事:“两位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借大皇子的手改一改兵器,我原想你疏远着人怕是不好办,既然你早有章程,还是早些同先生们说明得好。”
“我晓得,等会儿待霍先生今日诊疗过,便过去给两位请安。大哥是怎么想的?”霍青也收了笑,正色盯着胤禔不放。
胤禔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总要挑个恰当的时机,左右大皇子母家亲戚没什么能耐,又有你在旁提点着,待我从金陵回来再筹谋。”
“你这身份要去金陵怕是不易成行。”霍青虽晓得胤禔行事定不会疏忽仍是忍不住多句嘴。
胤禔看着霍青笑得眉眼愈发柔和,言语却让霍青无奈的笑出声来。
“是保成我陪他,由他折腾去。”
被人念叨的胤礽正同胤祉坐在一处听贾赦长随李平的侄子李诚将昨日种种道来,待晓得贾赦从何处弄来那么些孔武有力的壮丁,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眼中亦是笑意:他们的父亲做事真是越来越周全了。
听罢详情,胤礽便传唤他们这院子伺候的侍从到他屋里安抚并威慑,胤祉挤在他身边只觉如今这般的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贾史氏瞧着补上的丫头总是不舒坦,便叫了贾邢氏来说要买人进府好热闹些。
贾邢氏却笑道:“昨日老爷整顿府中,问如今事物是否繁杂。诸位管家都道府上仁慈,事物清闲。老爷想着如今咱们家还欠着债呢,不能白养了人,老太太这儿的缺暂时先让他们选了伶俐人顶着,待过些时日赖嬷嬷精心好了丫头再请老太太掌掌眼。”
贾史氏听到贾邢氏说到欠债,眉头跳了一跳:老大竟将这等事情都说与她?他们夫妻何时竟已这般相契!
抬眼细细打量贾邢氏,只见她容色正是女子一生最好时候,虽非天香之色,却也耐看,且她在自己如此打量之下仍是神色不动,只含笑回望,初入府时身上的畏缩之气早已不见,贾史氏心下暗叹自己错了棋,现下如何作想都是无用,便也不去自寻烦恼,吩咐一番不可亏了孩子云云,便让贾邢氏去理家。
贾邢氏早得了贾赦的话,忙谢过贾史氏的看重,又道这府上年节事宜一贯是贾王氏操持,她从未沾手怕会误了事儿,且等贾王氏省家归来辛苦罢,而她年底要忙着给娘家弟弟定亲,竟是分不开身。
贾史氏倒是知晓贾邢氏为邢德全向俞氏女提亲,只是人家还没应下呢!邢德全贾史氏是见过的,恍惚间也听说贾赦动用了名帖送人去了什么书院,然而半大的小子再怎么调教性情都已经定了,能不能入了那位俞大家的眼还说不准,贾邢氏如此言说也不怕日后打脸。
只是贾史氏本也不欲让大房人插手公中,以为贾赦此次作为是为了管家之权方才有此一说,意在让贾赦莫要折腾得太过,既然贾邢氏推拒,便顺水推舟准了,让人自去。
待人去了,贾史氏翻了两页账册又停手琢磨起贾赦此番是为了什么。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有婢子报说她念了许久的贾政夫妻回来了,便将诸事放下,忙叫人进来说话。
贾史氏虽对王家未有来人有些失望,从贾政处得了王家的保证便也不在意了,只是她虽瞧着贾王氏不顺眼,到底舍不得折了贾政面子,虽公中大权掌在她手上,仍是由贾王氏操持年节事物。
待贾赦落衙归来听说此事,哂笑一声便不再管,挥退了侍从方从袖中取出一纸契书递予贾邢氏,道:“我早前让人打听了京中宅院,这一处地角正好,三进的宅院全哥儿成亲尽够了,过几日出门拜访时我带你去转转。”
贾邢氏接了地契,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怔怔瞧着贾赦,眼圈红了却不自知。
贾赦见贾邢氏这般倒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道说有事先去书房,晚些时候过来一家子一道用膳。
瞧着贾赦匆匆离去的背影,贾邢氏忍不出笑出声来:这样的日子也好。
贾赦进了书房刚刚落座便听小厮传话说赖大求见,皱了皱眉,暗想赖大的消息得的倒是快,等了片刻方才出声叫人进来。
提了一整日心的赖大一进屋便跪伏在地,双手捧张纸,道说自己之前被富贵迷了眼做出盗窃之事,如今主子念着旧情宽裕他悔恨万分唯有奉上贪墨之物自陈罪行方得安心。
贾赦被赖大的话膈应的够呛,瞧过小厮递上的纸张,晓得这纸上怕是记录不过赖家贪墨半数,只是这时候他就是抄了赖家怕也寻不出旁的什么,这些个刁仆能将东西不声不响的弄出去,自然也有法子悄没声的弄回来,虽然他弄了新人归来,到底不若东府那般快刀斩乱麻断得痛快。
再看地上跪的人,贾赦不得不承认赖嬷嬷这儿子生的聪明,虽恨不能将这些欺辱过他们一房的尽皆除了,也晓得他们府上动静太大,不愿让人以此节外生枝,只能暂且捏着鼻子认了。
贾赦再得休沐的时候,便践行了诺言叫了众人在荣禧堂贾史氏处对账。
隔了这么些时日,贾赦也没想从账本上查出什么,只是没听贾王氏这回道说年景不好,冷冷一笑,转头命长随去府中取了好些古玩摆件,他自己则盯着仆从将那一日抬去贾史氏屋中过后入了库的一箱子金银物事挑拣一番,有的直接送去店铺折卖,有的则或翻新或重铸尽皆换了米粮来,同东府贾珍一处办了粥棚。
贾王氏听贾赦遣来的长随道出那一串物事只觉头疼,忙领了人去寻贾史氏,她现在也不敢多说话,只道说公中物件儿还是要老太太做主。
贾史氏听过侍从报说的一串事物怔了片刻,叹了一声,命鸳鸯拿来库房钥匙让人按名头去取。
贾王氏见贾史氏这般大方咬住唇方才控制住自己的不可置信,说是按着名头去取,岂不是那拿出来摆用的也都要送过去!有些东西她可是看好了将来要给珠儿和元春用的!
贾史氏瞧见贾王氏的模样也没解释什么,挥手让人退下。
待屋中只余贾史氏一人,她面上的颓然之色褪去,冷厉之色尽显:她这长子果然生来就是讨债的!不过是些物事也能记上这么些年,实在太过小家子气,那么些上赐贡品都拢了去也不怕折了寿!
贾赦的书房里,贾赦看着地上两口箱子许久,还是灯花噼啪响声唤回他的神游,慢慢起身弯腰打开箱子。
瞧着里头熟悉的物件儿,贾赦湿了眼眶:这是他祖母生前屋子里摆的物件儿,本是留予他的,却被人三言两语截了去收入公中,如今能将这物事讨回来,今年给祖辈上香,他总算不必愧疚得不敢直视他祖母的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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