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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那个小镇的。
恍恍惚惚中,仿佛有个人一直抱着自己,那怀抱很暖,却不是她幻梦中的那一个。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家中竹楼的卧室里鳏。
阿寻和念希守在她的床边,屋子里满是鸡汤的香气砦。
她的眼珠转了转,阿寻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阿徽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妈妈,妈妈,念希乖乖的……”
念希小声的说着,小手轻轻去拉灵徽的手,灵徽勉力的对女儿一笑,目光却投向阿寻:“阿寻……”
“阿徽,我在呢,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还是要喝水?”
阿寻急急的询问,灵徽却只是轻轻摇头。
脑子到现在都还是乱的,闭上眼,就是报纸上他血红的名字,和那晦暗不清的照片上,独独清晰的戒指。
灵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可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她得回去上海,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无论如何,她爱他也好,恨他也罢,他总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若将来有一天念希问她,她该怎么回答?
“阿徽……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头还晕?我去找医生……”
阿寻急急的就想往外走,灵徽却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
阿寻只觉得那手指冰凉彻骨,却仍在隐隐颤栗,他心里慌乱起来,莫名觉得,她要出口的那句话,会是他不愿意所听到的。
可她到底还是开了口,鸦翅一样乌黑的发散乱在枕上,她的眉眼纤细柔弱,瞳仁却依旧是漆黑如墨,她看着他,那眼神的最深处弥漫出来的,却仿佛是沁入骨髓里的哀伤。
阿寻对这,并不陌生。
有很多次,他回家时就看到她抱了念希坐在竹楼上望着远方发呆,连他站在她面前了都不知道。
他总会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欢喜的拉着她说说笑笑,看着她先是嘴角边蔓延了笑,然后那笑,又一点点的深入眼底,他方才觉得踏实起来。
他以为他总能等到那一天,她的眼里有了他的身影。
可在昨夜,她迷迷糊糊中,时而唤着林漠,时而唤着希文的时候,阿寻就知道,他怕是等不到了。
念希,念希,她取这样的名字给女儿,是要女儿念着她的父亲,还是因为她自己在念着那个人呢?
阿寻不愿意去想,却又控制不住的去想,他不想失去她,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失去她……
“我想回去上海一趟。”灵徽轻轻开了口。
阿寻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她说出来了,她也果然要走了,他却反而没了慌乱。
他知道,她是要去找那个男人了。
“阿寻,念希怎么办呢……”
“我会好好照顾她。”
阿寻接过她的话,他定定看她一眼,抬手给她按了按身上盖着的薄被,复又垂了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他眸子里的黯淡和苦楚:“我和女儿等着你回来。”
灵徽却没有回应。
她第二日一早就去县城,转车到了市里,订了最早飞回上海的机票。
她走的时候,念希还睡着没有醒,阿寻送的她。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到机场的时候,阿寻却叫住了她。
他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布包,灵徽接过来时才意识到是什么,下意识的就要推拒,阿寻却板了脸:“出门在外,总要花钱的,拿着。”
“我有的……”
阿寻却不理会,硬将钱塞给她,转过脸去:“见到念希的爸爸,事情处理完了,早点回来……”
灵徽低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哑了嗓子唤阿寻的名字:“阿寻,他死了呀……”
晨光熹微之中,她的眼泪纷纷而下,阿寻抱着她,却觉得一颗心都空了。
他宁愿那个人没有死,没有死,有一天灵徽或许会
忘记他,可若他死了,那么曾经所有的伤害都会消弭无踪,灵徽只会记着他的好。
可他自私的不想,不想要她的心里,一直都留存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阿徽,我和女儿等你回来。”
到了最后,他重复的却依旧只是这一句。
那么久没有回来上海,这城市早已无情的把她遗忘。
灵徽站在机场的出口处,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这城市太大,太空了,她甚至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想了许久,脑子里还是空的,坐到出租车上,司机问了她三次,她方才开口。
可一开口,说出的却是林家的宅子地址。
司机倒是愣了一下:“小姐和林家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而已。”
“那倒是难得了。”
司机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灵徽心里却明白。
他不在了,林家一定也乱成一团麻,人人避之不及的吧。
车子在林宅外停下来,灵徽一眼就看到了肃穆的白。
她下车,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了,许久都不能往前挪动一步。
宅子里却很安静,只是漫天的白,几乎遮天蔽日。
她来时心里多少是存了一线疑惑的,可到了这一刻,这仅存的疑惑,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林家宅子外,空无一人,寂寥落寞的仿佛只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垂暮老人。
灵徽向着那紧闭的大门走,她按了门铃,却许久方才有穿了白衣的佣人红着眼圈过来。
“程小姐?”
那佣人还认识她,讶异无比的看着她,瞠大了眼瞳。
“我……”
“您是来祭拜少爷的吧?”
那佣人却已经絮絮说着,开了大门请她进去:“少爷这一走,身后事冷清的很呢……”
灵徽觉得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她只是木然的随着佣人往灵堂里走去。
管家也是识得她的,点头问好之后,给了她一炷香。
灵徽抬头,就看到了那足有一人多高的遗像。
照片上的林漠,唇角微微带了一丝笑意,他仿佛在看着她,如同从前过往的很多次一样,眸光温和而又深沉。
灵徽恍惚之中只觉得耳边有个人一直在唤她的名字,她茫然的四处去看,“林漠,林漠……”
可灵堂里肃穆而又安静,除了脸色哀伤的佣人和林家的一些亲朋之外,又哪里有那个熟悉却陌生的人呢?
灵徽一直都哭不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却仍是哭不出,她握着香,就那样怔然站着,仿佛这是一场梦,她总会醒来的。
“程小姐……”
管家见她不动,上前轻轻叫了她一声,示意她将香插在林漠的灵前。
灵徽却忽然一扬手,燃着的香四处纷乱落下,她脸色煞白,只是不停摇头,嘴唇蠕动着,翻来覆去只是一句:“他不会死,我不信的,他不会死,我要亲眼看到他尸体我才信……”
“程小姐……”
管家的眼眶却是渐渐湿润了起来:“您,您别看,您看了,会受不了的……三少他,走的太痛苦了……”
灵徽蓦地想起照片上他尸体残缺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仿佛骤然被撕成了两半,疼的她难以忍受,她揪着心口的衣襟,再站不住,满是泪的双眼定定望着林漠的遗像,“林漠……”
她凄厉唤了一声,却是整个人都软倒在地,再站不起来。
管家赶紧上前扶她,可她双腿软的根本站不住,还是瘦的几乎脱了形一般的程磊进来,方才撑着她身子扶她站起来走到一边坐下。
“程小姐,三少走了,您却得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三少的仇总得报,小少爷,也在等着您照顾长大成人呢。”
灵徽死灰一般的眼瞳倏然一亮,可不过一瞬,却又黯淡下来,她苦笑一声:“这些事,自有他的妻子去做,又何曾轮
得到我,至于孩子,林漠他,不是早已舍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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