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再来三关

清枫聆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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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是红萸招工的最后一天,仍然是来的人多,留的人少。

    真正开始接触这一行,墨紫才发现,果然有手艺有经验的匠人不多,多数人是比较能干粗活的苦力,搬搬抬抬还行,刨木钉板这些基础功夫参差不齐,至于看船图能说出个所以然的,十个当中都难有一个。虽然大家都来自贫苦阶层,很多人急需一份工作,但她毕竟拿着裘三娘的银子办事,还就那么两千两的吝啬给法,再加上手上没有订单,也不能空养大批的普通工人,只好请他们回去了。

    到太阳快下山时,她总共招了八名船匠,其中包括当初在小巷遇到的两个。玉陵来的那个美男子叫丁修,南德的光头牛鼻子还真姓牛,叫牛皋。两人第一天就来了,正经过了她出的考题,大概是八人中技艺最高的两个。尤其是丁修,据他说,是玉陵皇都船场的学徒匠师。而牛皋是造私船的,简单的渔船小舟不在话下,刀功很不错。另外六个上都人,各有一技之长,只是经验上还欠缺。

    丁修牛皋没地方去,就住在红萸船工宿舍里。这三天,两人也帮着墨紫过过眼。丁修近匠师级,自是对人一看就明。牛皋是个体户,三日下来,隐隐有些当头的架势。

    墨紫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两人,弄得好,将会成为她得力的帮手。

    丁修有个五岁儿子丁丁,与两三岁的妞妞成了好朋友。这不,两人正在花圃那里捉蝴蝶。孩子的笑声特别清澄,咯咯嘻嘻的,令人不由跟着笑。别看牛皋大老粗,孩儿心性,见招工收尾了,就去和两个孩子闹。

    墨紫见一大两小有点玩疯了的样子,摇摇头,侧脸去看丁修,发现他眼圈红了。

    “丁师傅,你不用急眼,牛皋看着笨,心还挺细的,不会伤到孩子。”以为他担心牛皋笨手笨脚,她安慰一下。

    “墨哥误会了。我只是看到妞妞,就想起失散的小女儿,她今年也两岁,却不知同她娘亲流落何方。我拙荆本是殷实之户的女儿,未曾吃过苦,没想到——”一场莫名的战乱,令一家人失去所有,如今甚至不知妻女是否尚在人世。

    因亲人而欲落泪的男子,墨紫觉得至情至性,没有半点软弱的模样。不过,丁修这么一说,她脑中叮铃乱响,犹如倒车一样,就突然想起那位卖给她梳子的大婶来。

    “丁师傅,你妻子和女儿可有什么特征?”问问清楚,免得空欢喜。

    “我妻相貌端庄,我女儿伶俐可爱。”丁修描述特征如此。

    墨紫眉毛一耸,“丁师傅,所谓特征呢,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好比有麻子啦,胎记啦,少胳膊少腿啦。我在六月里看到过一对玉陵逃难来的母女在集市上卖杂货,听那位大婶说,女儿两岁,夫君好像是在宫里当工匠,路上失散了。”

    注意到丁修眼睛越来越亮,她说得更起劲,“那位大婶说投靠的亲戚骗了她的银子,只好当了首饰做点小买卖,怎样都要留在上都等相公和儿子。我跟她买了一把旧梳子,已经不能梳头的梳子,不过上面的牡丹——呃,疼啊”

    原来手腕被丁修一把抓住了,且往死里掐,手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这当然是因为丁修太激动的缘故。

    “那定是我妻女,梳子从我一本书中掉出,我妻瞧着喜欢,便带在了身上。不知墨哥在何处看见她俩?”人为情动,最是真心。丁修这么个俊男,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在城南庆民坊见到的。不过,她那些货实在也卖不出去的样子,倒是她自带解渴的后山泉水很是甘甜,就建议她改卖水。她说她要赶在城门开的一大早,你若起早些,从南边三门守起,没准会有收获。若然不行,就从山中有泉的城郊村落找。既然你们一家人都已经在上都了,一定会见面的。”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夫妻二人,一个帮她恢复了记忆,一个将要帮她造船。她也算作了桩大好事。

    半年来,丁修第一次听到妻女的下落,哪里还待得住。

    牛皋如今跟他是好兄弟,听了前因后果,便跟墨紫请个假,拉着他直奔上都南城去打听。

    墨紫对着丁丁和妞妞大眼瞪小眼,最后被两人拉着玩捉迷藏的游戏。

    妞妞还小,不会躲。可丁丁鬼精的,带着她就在花圃前后东猫西藏。还挺费工夫找。

    墨紫正趴在地上学猫叫,想把孩子引出来,没注意门前来了两个人。

    “红萸船场既然过了三关,怎么还是门可罗雀?我瞧你闲得没事干,一个人在这儿猫扑蝶。”男子的声音傲然不已。

    墨紫跳起来,回身一看,是闽松。

    “松少爷,稀客啊我正跟孩子们玩呢。”叫了丁丁和妞妞出来,裘大东把他们带到后面去,她打量着闽松,见他布衫布裤单布鞋,奇道,“你家破产了?”

    破产这词,不是很古,所以闽松一愣,但就像蛔虫一样,反应得很快,“你才破产了。”

    “日升没倒的话,松少爷为何穿得这么——老百姓?”就是寒碜。

    闽松不接她的茬,瞧瞧四周,楼虽然新,地方却小,心里不情愿,又想到老爷子的命令,冷冷站在原地哼气。

    墨紫看不明白,尝试了解对方心理,问道,“难道松少爷是来找我请客?那常吉和陈志怎的没同你一起来?我说好了也请他们的。”而她没记错的话,他大少爷已经很明确拒绝了她的热情邀请。

    闽松皱了老半天的眉头,放低了声音,说出一句话。

    墨紫掏掏耳朵,以为自己瞬间性失聪,心里惊到,想要是聋了的话,她该怎么办,同时坚强再去确认,“你说什么?”

    闽松眼神有些凶,嘴巴上下动。

    可她还是没听见。

    一只乌鸦叫。落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么凄凉——

    等等,她要是聋了,为什么听得到乌鸦叫?

    心脏重新跳起来,她有点光火,“闽松,你小娘们啊说话根没吃饱了饭一样。”

    闽松横眉冷对,刚要回击,却听见有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这位少爷说,他来找活儿干。”

    墨紫哦到一半,叫起来,“什么?”

    闽松此刻没空管她惊不惊讶,回头瞪那个多嘴的,“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这位少爷,太阳要下山了,你自己拖拖拉拉,要进不进的,也别耽误我的功夫。”那人斜跨出来,一身洗褪色的旧白衫,肩上一个灰包袱,一双鞋已经磨薄了,隐隐显出袜色。身高与闽松一般长,却比闽松魁梧,且剑眉虎目,不过额上一道长疤,还有那讥诮的神情,竟成了愤世嫉俗的长相。

    “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墨紫还以为那人是闽松带来的随从,所以刚才没细瞧。

    “自然不是。”闽松吊着眼看那位,对自己受到得嘲讽,很有意见。

    “我区区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少爷?”那位也吊眼看闽松,然后问墨紫,“请问这里是不是招船工?”

    闽松被激起脾气来了,“你等等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在你之前,当然该由我先问。”

    那位愤世嫉俗切一声,“你刚刚问过了,还问了两遍。这位掌事的没听见,怪得了谁?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吃喝玩乐便罢,跑到正经地方来做什么?你不用赚钱吃饭,我还等着糊口呢。”

    墨紫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觉得看吵架挺有意思。不过,她有点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是这地方做主的人。

    “好,墨哥,你说,你用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闽松扔过来一颗炸弹,把墨紫圈进这场较量。

    要不是有那位愤青在,墨紫真想问问闽松,他今年“贵庚”。三岁孩子吗?打不过别人,就告状。

    “我瞧你俩的架势,不像来找工,倒像来打擂台的。”她代表招工单位,放在千年后,可以用鼻子瞧人,但她人好,不同这两位应聘的计较。

    愤青立刻一愣。刚听什么松少爷和这位掌事聊得热络,以为自己会被骂一通赶走,毕竟一路行来,恶嘴脸看得太多了。

    “你俩不用争先抢后,我招工也不是谁先来就先雇谁。”墨紫指着旁边两个新竖的大木桩子,“看到那条红线没?用锯子贴着线锯一片木下来,不能过厚或过薄,就要正正好好。这截香烧完,没完成的请自发走人。”

    “这样就行了?”闽松没当一回事,他五岁开始玩锯子,那是最基本的工具之一。

    “这关过了,还有两关。”墨紫眨眨眼,“松少爷,这可比日升的三关好闯多了,我叫它们一锯一摸一眼。”

    闽松知她故意调侃他,“闯三关也不是日升定的,是整个船行的规矩。你再油腔滑调,跟我抱怨却没用。”而且,红萸如今是英雄,他则丢了日升的脸。

    所以,要将功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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