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罗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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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所谓的‘家’，罗柔仍是很不能习惯，父亲的嘘寒问暖，祖母的殷殷问询，还有和她年龄相近少妇的莫名垂怜，都让她感到莫名的窒息，漂泊归来，依然寻不到丝毫的归属之感。

    倒也有例外，比如有一名叫冯音怜的女生，刚一见面便抱着她又哭又笑，眼泪横飞蹭了她满肩，活像大白天见了鬼，嘴里啰嗦个不停——梦想总是要有的，这不就见鬼了么，弄得她哭笑不得，却莫名觉得亲近温暖，后来才得知，这是她自小到大的玩伴，除了姓氏不同，大概跟亲姐妹也没差了。

    感动讶然之余，内心却仍充盈着不舍。

    京城的第一晚，他便打了电话来，初初并不开口，默了数秒，方低沉一叹，哑声问：“小柔，你又一次离我而去了么？”

    她回以无声。

    两厢便只余清浅的呼吸声。末了，罗柔仍是问了：“我的记忆，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陆凯便低低地笑了，说：“意外。”罗柔便觉心内熨帖不少，抿唇再问：“问什么要瞒着我？”不提何事，只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凭他去猜或是想，她总能得知自己想要的答案。

    “完完全全地拥有你。”他的话音里含着清浅的笑意，却莫名地蕴了一丝悲凉，罗柔默然。他浑不在意，继续道：“至于订婚，我总想着，终有两全法，让我尽孝振家之余，仍能不失所爱。”

    顿了顿，他又自嘲似的一笑，道：“现下看来，总归是我的痴心妄想。”

    罗柔鼻尖一酸，攥着手机的手已咯出了青痕，哑声道：“阿凯，我都记得的，永远记得……”

    他恩了一声，轻声近似呢喃着道：“可你不会回来了。”

    收线之前，陆凯说：“小柔，我不后悔，对你所做的一切，永不后悔。”

    他唯一失算，是让傅寒遇见了‘死而复生’的罗柔，命中注定，他带不走。

    **

    这天傍晚，罗祥彬坐在客厅，余光瞥见女儿下楼，忙招呼她：“小柔，你哥回来了。”

    罗柔立在楼梯半腰，垂眼看着楼下的人，对方先是扬起微笑，随即张开双臂，朗声朝她道：“小柔，欢迎回家。”罗柔茫然地目光瞧向自己的父亲，待得到肯定的眼神，方缓步下楼，却到底无法自然地叫出一声‘哥’。

    罗鹤却不觉尴尬，父亲已将事情大概告知了他，据医生说，她的记忆缺失的太久，若想恢复也非一朝一夕，唯有尽人事听天命。曾经那般耀眼夺目的女子，现如今对着家人也是这般冷情的模样，着实令人唏嘘。

    极短的寒暄过后，罗柔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大门。见此，罗祥彬忍不住问：“小柔，你在等人？”罗柔摇了摇头，轻声道：“妈妈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闻言，罗鹤不由困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难道她还不知道，父母已经分开多时了吗？还是说，父亲打算一直瞒着她？

    清咳一声，罗祥彬沉声道：“她在国外还有要事，一时回不来。”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撂下一句：“都好好准备吧，晚上一起去国宾馆。”起身就要走。

    “她也去么？”

    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罗祥彬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略一思量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正要开口，又听到她脆生生的一句：“我不喜欢。”

    好容易失而复得的心肝宝贝儿，哪儿里舍得逆了她的意，当下毫不迟疑的温声安慰：“只有咱们罗家自己人。”罗柔便朝他微微一笑，说：“谢谢爸爸。”罗祥彬亦朝她笑笑，转身上楼。

    **

    国宾馆三号楼，罗家一行人刚进大厅，迎面碰上一众人，且是熟人。

    傅老太太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孩儿，讶异地打量她上下，半晌才出声道：“小柔？！”既惊又喜。罗柔浅笑颔首，应了一声，道：“奶奶好。”

    傅家亦是一大家人于此聚餐，自罗柔和傅寒分手以后，傅罗两家不似先前那般交好，尤其是几年前罗柔的失踪，更一度使得两家的关系降至冰点，虽未彻底撕破脸面，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知情人私下谈起，都说罗祥彬因爱女身亡而迁怒傅家，致使两家交恶。

    傅老太太看着眼前的罗柔不住点头，很是满意的神色，握住她的手道：“小柔，过几天是你锦姨的生日，奶奶许久没见你了，欢迎你来傅家做客。”

    罗柔笑着应了，眸光微转，却见老太太背后的那个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很是露骨，她便有些不喜，撇开了眼去。

    众人匆匆而别。

    **

    锦苑。

    傅老太太看着一旁漫不经心坐着的孙子，沉吟半晌，方道：“小五，你之前跟我提起的婚事，等等，再等等……”

    傅寒嗅了嗅烟，垂眸淡淡道：“等？等什么？为什么等？”那模样儿，倒像是铁了心想要结婚似的。便惹来老太太不悦的嗔怪，没好气道：“废话！你说等什么？傅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么？！别忘了，我是认可了她，但也只是勉强同意你们先订婚而已，是订婚不是结婚，你倒好，还跟我真情实感上了。哎，我问你，你要真死心了，还千里迢迢地跑去找人干嘛？闲的？”

    当初，飞机失事，机上所有乘客不知所踪。虽全力找寻，却不曾发现半点痕迹。除非罗柔没有登机，否则绝无生还的可能。然而罗祥彬从机场调取所有的视频，登机前的所有录像都清晰的昭示着一个事实——罗柔的确登上了这架死亡飞机。

    罗柔的‘死’，在京城权贵圈儿掀起不小的震动。其母顾榆匆匆由国外赶回，闻此噩耗，

    竟晕厥在床长达半月，终日以泪洗面，不愿相信爱女已离开人世的事实。当时，其妹顾桐及傅家儿媳蒋锦瑟均陪在她的身旁，安慰劝解，就是怕她想不开，撑不过这个坎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榆坚决不同意为爱女举行任何丧葬仪式。罗祥彬亦是为爱女之死

    悲痛不已，见妻子坚持，同时心里大概也抱着一丝期望，便默认了顾榆的做法，没有丧葬。

    一年，两年，时间越来越久，罗家人亦愈来愈绝望。顾榆更是整日地了无生趣。心灰意冷之下，她再次提出离婚。罗祥彬亦对顾榆有些怨怼。若非因着她和陆华运的婚外情，徐荣茹那个疯女人又怎会找人去害罗柔？容貌被毁使得女儿心性大变，为了报复，竟和陆恺混在了一起，以致遭此横祸……

    若说顾榆以前是为了罗柔能顺利嫁进傅家方能心甘情愿继续扮演罗太太的角色，那么爱女的‘离世’切断了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之间唯一的维系。顾榆的态度无比坚定，罗祥彬亦是心冷，二人正式离婚。

    离婚之后，顾榆没在京城多待一天，立时返回陵城老家，陪了父母一段时间之后，再次飞至国外并定居，几年之间不曾踏至京城一步。而罗祥彬，身边亦有了年轻貌美的女人，二人彻底分道扬镳。

    唯有一样——因为傅寒的风流，悲痛之下，罗祥彬认定女儿当初的性情巨变和他们的分手不无关系，因此迁怒傅寒，连带着对傅家亦是态度冷淡，傅罗交恶由此而起。一时之间，权贵圈儿里的气氛很是诡异，众人纷纷站队。傅家久居上位，罗家虽是后起之秀，却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意味，以后之势，着实不好猜啊。

    傅老太太亦是心伤。千挑万选的孙媳就这样没了，她着实叹了好些天。本以为孙儿得一段时间才能走的出来，毕竟两人之前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不曾想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该上班上班，该应酬应酬，连回家都比往日勤了许多，锦苑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这不得不让老太太讶然。难不成，以往真的是她会错了意，这小五，当真对那罗柔没有丝毫的感情？

    “就是闲的啊，奶奶您想，怎么说我也跟她相识这么些年，虽说现在咱傅家跟他们罗家关系紧张，可到底有些自小的情分在不是，桐姨对我们亲的没话说，怎么着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所以我一寻思，回来就给她爸通了气儿，好让人父女团圆。”傅寒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云淡风轻的让人直想揍他一顿，好让他吐出点儿真心话。

    老太太冷哼一声，显然如此敷衍之词并不能让她满意，却也知道这孙儿的性子，凡是他不想说的，哪怕你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能成事的，因此便也作罢。只叹了口气，玩味地道：“罗柔已经回来，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奶奶也不问了，只看你的行动。机会我给你创造了，能不能把握就靠你自己。”

    有些话，老太太并未点破。数日前傅寒和朋友出国游玩，回来后不久便缠着傅冰要一同去见韩冷的生母，说是好奇。老太太本没放在心上，几个孙子和他们的外祖蒋家一向亲近，舅舅蒋友松更是对他们视如己出，疼爱丝毫不亚于其亲生子女。既然他如此说，老太太便也信了。

    直到罗柔突然回京，老太太才派了底下人打听，这才晓得原是傅寒在国外遇到了她，当时并未有所行动，只是回来后却让人递了消息给罗祥彬。果不其然，听闻爱女仍存活于世的消息，罗祥彬亦暂时对傅寒撇了成见，同他一道去寻罗柔，并顺利将人带了回来。

    想到此，老太太不禁又看了一眼垂眸沉思的孙儿。这小子聪明着呢，听说罗柔那孩子已经对往事不大记得，若是他自己贸然去了，想必罗柔也不会认他。而家人却是不同，血缘之亲使人情近，因此当晚便将人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