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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兄弟笑着拍他的肩膀:“等破了幽州,我们带你衣锦还乡。”
“他已经给我立下大功了。”待霍家兄弟和姜传友寒暄了几句,拓拔战又微笑道:“在上京城的时候,姜传友就为我破了伴天居的机关,困住了耶律德光和护龙七王…”
拓拔战脸上忽然掠过一丝不豫,但这不豫是因自己,当然上京兵变是他志在必得之举,先用羌族把智引出城外,又有这姜传友在皇宫中做内应,本以为能一举致耶律德光和护龙七王于死地,因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变数叵测,他还特意在城南布下了一处火计陷阱,当时总以为此举是画蛇添足,不过是为了谨慎而已,谁曾想连这画蛇添足的一招棋都没能留下护龙七王的性命,这些时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若能多费些心思先杀了护龙七王,何来这许多绵绵无尽,骨鲠咽喉般的难受。
抹开心头涌起的不豫不快,拓拔战笑着看向姜传友,“你这颗棋子,我一直藏在卫龙军里,今日你突然过来,莫非又给自己带来了一份大功劳?”
“幽州城内…”姜传友有意停顿了一下,让帅帐内的人都向他关注而视,才又加重语气道:“缺粮!”
拓拔战等人的目光果然立刻盯在了他的身上,姜传友深知此时不能卖弄,立刻道:“前日深夜,智给了连我在内的十九名卫龙军一道密令,命我们十九人领着两千军士,把所有储存在太守府粮仓的粮食全数运往军营,还严令我们在运送途中不得翻看粮包…”
“所以智这一下令,你当然不能不翻看了。”图成欢闻言一笑,随即肃然问:“难道那些粮包里装的不是米粮?”
姜传友道:“不是,我虽不能打开翻看,但我借着帮手搬运时悄悄摸过,至少有七成以上的粮袋里装的都是沙石。”
澹台麒烈突然问了一句:“都装在粮袋里,沙石和粮食的区别,你辨别的出?”
姜传友肯定的答道:“米粮颗粒均匀,沙石大小不等,一摸便知,为防有误,我还趁人不备,特意在地上抓了把沙石试试手感。”
“奇怪了。”澹台麒烈一皱眉:“幽州物资富饶,又是距中原最近的边关雄城,为备战备乱,城中粮食一直满仓满库,智又是个事无巨细都算无遗漏的性子,有他在,居然会使幽州缺粮?而且智不会想不到,幽州一定会与我们有这一场守城大战,他会不事先囤积粮草?”
他转头又去问拓拔战:“老大,记得你之前说过,就是前不久,智曾派他六弟飞去顺州募集粮饷,可见智早在为守城粮草做准备,是么?”
拓拔战点头道:“那一次,飞是去顺州募集粮饷,靠的还是他那张能讨女子欢喜的脸,不过飞那次所获虽丰,募集到的都是银钱,也正是因此,我才容不下顺州百姓心向幽州,所以才用一招借刀杀人把羌族引到了顺州。”
幽州缺粮,这对围城待攻的黑甲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关键的好消息,若城中粮食短缺,拓拔战便不需要付出用人命来填的攻城战,只要四面围城,待城中粮尽,幽州就会不攻自破,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别说澹台麒烈听了生疑,拓拔战也是满心疑惑,在帅帐内来回走出几步,向姜传友道:“当日伴天居机关被你毁去,你虽未暴露行藏,但智不会不怀疑卫龙军中有内应,我命人在上京城南放的那一把火,一半是为了致护龙七王于死地,一半也是为了接应你出来,可惜智应变太快,躲过了火计,你也没能及时撤离,所以你先好好说说,自从你和护龙七王进幽州后的事情,让我们想想,这会不会是智的诡计。”
“主公,你怀疑这是智的诡计?”图成欢有些不以为然,“我也怀疑幽州不该缺粮,可智为何要使这一出?难道是要诈我们围城不攻?我们兵源充足,粮道畅通,就算围城三月,那又如何?智还是被困在城中,寸步难出,莫非他还想等援军?最可能成为援军的横冲都已在今日灭军,我想这世上已经不会有任何一方敢与我黑甲抗衡的势力了。”
“图老爷子说的是,智若是用缺粮想引我们中计,对他并无收益,所以我只是存疑。”拓拔战点点头,目光却看着姜传友:“说说吧,边说边想,说出所有你觉得可疑和异常之处。”
“是。”姜传友来之前早已整理过思绪,当下便道:“智确实怀疑卫龙军中有主公内应,不过我在诱骗错前往南郊时,先诱了另一名卫龙军李洪震为饵,让他去告知错,南郊有大片可制造箭矢的桦树林,在主公埋伏于城外的火计发动时,智也曾仔细留神每一名卫龙军的神情变化,我当时故做慌乱,得以瞒过,所以智虽能断定内应就在随他二哥错前往南郊的二十名卫龙军之中,却不能确认谁是内应,因卫龙军都是他们七兄弟苦心培训而出的精锐,当时逃入幽州又正是智用人之时,所以智也不舍得轻易判杀我们这二十人,入了幽州后,智便把我们二十人软禁在军营内,明面上还告知我们,说是有紧要任务交付我们去做,因此先让我们这二十人养精蓄锐,但我知道,智无非是想暗中观察我这二十人的言行,找出内应,所以我不露声色,安心留在军营内…”
澹台麒烈插口道:“你们这二十人是被分开软禁的还是关在一起的?”
姜传友答道:“关于一处,每日有军士前来送食水,供给不缺,但不得出屋。智能确定内应在我们这二十人里,却不能确定有几人,所以智是故意把我们关在一起,就是要我们交谈询问,智他自会派人在屋外监听我们的言谈举止,看我们当中可曾有人暗中交头接耳。”
澹台麒烈点点头:“你很聪明。”
得虎子澹台亲口夸赞,姜传友面上虽平静,心里却极欣喜,忙行礼道:“多谢澹台将军谬赞。”
澹台麒烈摇了摇头:“我不是谬赞,你能混入卫龙军当隐士,已当得起我一声夸,不过…”他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智更聪明。”
听澹台麒烈突然转口夸赞智,姜传友不解其意,正要开口,只听拓拔战又问道:“你们被软禁期间,可有人在言谈间流露不满?若问心无愧,突然被软禁,再是忠心不二,也会心绪不满,难免口出怨言。”
“有。”姜传友笑了笑:“如主公所言,那十九名卫龙军虽然忠心,但入幽州后不被重用,反被软禁于军营,当然都知有异,也有人猜测我们这二十人中有内应,平时言谈,确实各有怨言和怀疑。”
拓拔战问:“你是怎么做的?”
“为免被人怀疑,我当然是人云亦云,别人埋怨,我也埋怨,别人疑惑,我也疑惑,不多说一句,也不少说一句。”
“很好。”拓拔战眉心一舒,面带嘉许的向姜传友一笑:“借着说。”
听拓拔战和澹台麒烈问询打听,霍家兄弟,萧尽野,冷火寒,巫廛几人也不搭话,他们几个或是勇冠三军的名将,或是杀人无痕的刺客,对这计策诡道却不擅长,于是各自在帅帐内落座,一言不发的在旁聆听。
“就是前几日,智突然派人,从软禁我们的地方带走了一名卫龙军,次日便有人告知我们,此人就是主公派来的内应。”
“哦?”拓拔战和澹台麒烈互视一眼,姜传友才是他们的隐士内应,以智的聪明,居然怀疑旁人,那此人不是太倒霉就是此事另有原故。
澹台麒烈摸了摸鼻子,问:“那厮是谁?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到底说了什么,居然会替你做了替死鬼?”
姜传友道:“此人名叫楚宸,在卫龙军中虽属佼佼者,不过生性飞扬直率,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他被智怀疑其实不冤,因为在被软禁的时日里,他最多怨言,不但向其余人抱怨,还几次想离开屋子,直接去找智问个究竟。”
图成欢在一旁缓缓道:“这就是个分寸了,无故被疑,偶有怨言不出奇,可太多的怨怼,落在有心人眼里,就会被当成是心中有鬼,这楚宸还几次想离开软禁的屋子,在他自己想来这是心中磊落,可在智看来,这或许就是故作磊落了。”
澹台麒烈问道:“这个楚宸被带走后,你们就被放出去了?”
“是,我们十九人第二日就被放出。”
澹台麒烈再问:“你们出来后,可曾再看到过这楚宸?”
“没有。也没有人再问起楚宸的下落,卫龙军上下都极信重智,既然智认定楚宸是内应,自然无人质疑,而且大家都明白,以智的手段,一旦查出楚宸是内应,那他必死无疑。”姜传友忍不住有些得意的一笑:“只有我知道,楚宸是被冤枉的。”能亲手骗过智错杀旁人,实在是件快意事,姜传友在幽州忍了许久,直到今日来到黑甲帅帐,终可做这得意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