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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图成欢的手掌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往头顶一举,却象是下了一道号令,城门内,团团围守大车的黑甲老军突然人影攒动,三四十人大步奔出。【文字首发书】
“你不是说不用部下夺门血战吗?”铁成厥惊叫出声,紧跟着又噫的一声,“这些人是…”
“别急,好好着。”图成欢手举半空,“安心吧,我说过不会和你开打。”
从黑甲群中冲出的不是骑军,竟是那些驱赶着大车的车夫,图成欢手掌一举,这三四十名车夫便一起从车驾上跃下,赶车的时候,这些车夫都佝偻着身子,上去并不如何高大魁梧,但他们这时一个个挺直身躯,昂首阔步的一跑动,才发现这几十名车夫身量高阔,每一人都要比常人高出一个头来,几十名人高马大的车夫并肩齐步,势如一排巨浪般直扑城门。
城门守军见这几十名壮汉来势汹汹,虽怕硬拦惹怒黑甲大军,也不甘让他们就这么闯过来。而且他们也都听到了图成欢的喊话,知道黑甲骑军不会真刀真枪的闯关破城,几名将领互相了一眼,对方只来了几十人,他们也不好意思一拥而上的自示胆怯,其中一名偏将硬起头皮,一声呼哨,带着一百余名军士迎了过去,这些车夫每一个都长得高大魁梧,一就知是群力气过人的壮汉,是以他一开始便打起了四个对付一个的主意。
这偏将很是机灵,因对方都空着双手,不象是要厮杀的样子,他便也扔去手中兵器,以免动起刀枪来令事态不可收拾,随他冲上的两百余军士也有样学样的扔下兵器,四人一组,各自认准一名车夫,直扑了过去。
“这偏将很是机灵,怕捅大漏子不敢用兵器,也正是他这份小心,给他和那些军士留了条性命。”图成欢笑了笑,举在半空的手掌忽然一停。
那些车夫明明没有一人抬头,却突然跟着图成欢的动作一起停步,几十人猛一停步,两手交叉反剪在后,挺胸昂首,笔直而立,顿时就如在原地插了几十根木桩般,那一百余名军士逮着机会,每四人对付一个,抓住这些车夫的肩背臂膀,便要把他们按倒在地,可才一使劲,军士们立即吃惊的发现,无论怎么使足力气,而且还是四人对付一个,竟不能拽动这些车夫半分,甚至连他们反剪在后的双手都无法扯动。
“这就是蜻蜓撼石柱。”图成欢一声冷笑,高举向天的手掌开始慢慢反转。
军士们拽车夫不动,这些车夫却突然动了起来,只听他们齐发一声喊,魁梧身躯猛的一振,压在他们身上使劲拉拽的四名军士立即一个趔趄,同时,车夫们背负在后的双手突然探前,或扼喉,或锁臂,单手使力,老鹰擒小鸡般各抓一名军士,往地上重重一掼,同时两腿交叉,横扫过另两名军士的腿脚,肩膀一顶,一勾一绊,又把那两名军士都扫倒在地。
剩下那名偏将见一百多名部下眨眼工夫就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差点就要去揉自己的眼睛,一名车夫忽然对着他直跑过去,凌空一个横身,整个人如一段横木般重重撞在这偏将胸腹处,不等落地,这车夫手脚齐动,双手斜抱着那偏将的半身,两腿绞紧一缠,人在半空中又是一个翻身,那偏将头上脚下的被转了个圈子,整个人象破布袋似的被扔进了呆眼的守军之中。
一旦出手,这些车夫便不再停下,打倒那一百多名军士后,他们立即又往城门下扑去。
“放心,我这些力士出手很有分寸,不会向你的军士下杀手的。”图成欢高举着手,好整以暇的安慰着铁成厥。
“这些车夫不都是货行里那些干力气活的苦力吗?他们也是黑甲骑军?”铁成厥根本没去听他二人的说话,因为他已认出了那些车夫的身份,连逢惊变,就算城里再变出一群黑甲骑军他也不会有多吃惊,可见这些人仿佛突然高大的身材,还是震惊道:“这些人我都见过,他们的个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高大?”
“因为你根本就不曾仔细留心这些干力气活的苦哈哈,当然了,除了发花痴的怨妇,谁又会真的去盯着一群苦力?”图成欢淡淡的解释,“这些年实在是苦了这些壮士,要藏匿住过去的身份不是难事,可要藏住他们天生魁伟高大的身材,不被人起疑心却是件难事,可这些沙场猛士不但都心甘情愿的藏身在货行里,做那些在世人眼中最低贱的苦力活,平日也极少在人前露面,就算是在搬运货物时,他们也都故意佝偻起身子,十几年的佝偻埋首,听着容易,其实却是谈何容易,可这些力士都做到了,其中辛苦,岂足为人知,但他们从没有过一句怨言,因为这份艰辛,正是为了报效我们的主公!”
图成欢淡淡语气里透着股怅然,铁成厥虽不算是什么爱惜部下的好官,可他也能听出来,这是一位宿将在为心爱部下所做出的牺牲而痛惜。
“铁成厥,也正是这份隐忍和忠心,才能令你这样的识时务者都为我黑甲而动容,这一点,我很得意!”怅然过后,却是最得意的自豪,“直至今日,这些力士终于可以在人前昂首挺胸!让所有世人知晓,他们不是什么平庸的货行苦力,而是我黑甲军最孔武精壮的部曲,每一位都可以一敌百的,力士营壮士百人力!”
图成欢极得意的说着,举高的手掌慢慢往下翻转,他的动作并不算太慢,但那些百人力大汉的动作却要更为迅速。
如果说几十人对阵几千人是种勇气,那几十人皆赤手空拳的对阵几千人便是勇猛。
挡在城门前的还有几千名军士,在城内外黑甲的气势威压下,他们的战意和士气原就勉强,可这毕竟是数千人的军阵,但那几十名百人力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冲了过来,一被这些百人力大汉发力冲阵,守军阵容竟立刻被冲撞得单薄,这些百人力的进攻方式很简单,冲!撞!
冲刺的惯力加上他们天生的巨力,几十人就象几十柄巨大的铁锤,重重捶打向守军阵容,每一名被他们正面撞中的军士都毫无例外的向后倒跌飞出,带着惊叫和痛呼把身后军士的队列撞溃。
几十名百人力,恶浪般冲撞向数千守军,在突进至入守军阵列后,百人力的攻击招数忽然又变成近身战中最难防范的肉搏摔交,守军们只要被他们一近身,无论是躲闪还是反击,肩背部总是逃不开他们的随手一抓一按,然后这些军士就象小孩似的摇摇晃晃的离地而起,又头晕脑涨的被用力掼出。
各种近身擒拿摔交的招式从百人力的两膀间层出不穷的使出,托肘,过肩,提腰,背摔,这几十道身长体阔的身躯施展的却是灵活至近似于诡异的动作,虽是赤手空拳,可使持兵刃的守军竟根本奈何不了他们的进攻,不但是力大无朋的臂膀,这些百人力全身上下每一处部位都能在人群中发起灵活凶猛的进攻,肩顶,膝撞,肘击,头捶,就连他们的双腿也每每能出人意料的把挡在面前的军士勾绊得摇摇晃晃,似乎,他们每一步的跑动都是一种独特的进攻。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军士惊叫着被凌空扔出,砸入己方人群中,而这几十名百人力就穿插在混乱的人群中,把对手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混乱扩散得更大。
“艺精于勤毁于嬉。”城门上的拉木独的眉开眼笑,得意掉了句问,又笑道:“你们瞧,那一个个被抛得满天飞的军士,象不象是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原来这十几年的搬运活计,都被这些百人力壮士当成了操练,铁大人,您也不用得满头大汗,百人力们用的都是黑甲猛士朗昆和骨扎力传授的摔交角力功夫,挨着一下虽会半天爬不起来,性命却能留住。”
铁成厥却在盯着图成欢慢慢翻转的手掌,虽然城下守军一片狼狈,他还是赌气般道:“图老爷子,你这只手已经翻转一半了,我就不信,那么点时候,这几十条蛮力汉真能打倒我几千守军,再把城门给打开了!”
图成欢笑笑,“下去你就明白了。”高举的手掌依旧慢慢翻转,缓慢,却无半分停顿,日光下,他的手掌仿佛也象是一面举高的黑甲战旗,正掌控着这座城池的生死荣辱。
铁成厥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满头华发,似慈和的老朋友,其实是名摧城绝户的恶将,破军星图成欢的名号,从来都是黑甲骑军对敌的最大威慑,每次攻城掠地,只要对方敢有一点顶撞,那破城之后,这座城池就只有人头滚滚,血泊成河的结局。
幸好,今日这位黑甲老将的心底,杀意并不浓烈,除了因为他心里对这一向不怎么得起的老友,还存着那么一点故旧情分外,铁成厥今日的不识时务,在图成欢眼里,不但不是顶撞,恰是对他们黑甲骑军的推崇,所以眼前这场进攻,也只是一场带点卖弄的儿戏。
当然,也十几年的隐居之地,
果然,这些百人力并不是真的托大到要和几千名军士硬抗,他们这种蛮力和巧劲并进的冲撞只是为了在人群和城门前打开一道缝隙,一名冲得最快的百人力在连续突入,接连扔出六七名军士后,丈余高的城门离他只有十几步远,这百人力脚步一停,一手抓住上身衣衫用力一扯,衣衫破碎处,顿时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令人惊异的是,他精赤的上半身还密密缚绑着一条手指粗细的铁链,从喉下一直盘到腰间,去就象是一条巨大的蟒蛇盘旋在一块狞恶山石上,而这凶蛇的蛇信却是条一尺长短的精钢锥爪。
一手撕裂衣裳,这名百人力随即又扯落缠挂半身的铁链,一挥一甩,铁链迎风抖开,竟有丈余长短,铁链尾端呈一弧形扣换,腰带般牢牢扣在这百人力腰间,只见他一手扶着腰间,另一手抓着铁链前端锥抓,往前用力一掷,铁链如有灵信般直射城门,尺长锥抓带着呼啸劲风,擦过数名军士耳际,夺的一声,锥锋深扎入厚木城门半尺,锥抓紧勾门闩。
锥抓一勾住门闩,这百人力双手立即紧抓住铁链,人往后倾,手指粗细的铁链登时直线般绷紧,百人力运力一拉,咣的一声,丈余高的城门虽未被这一下拽倒,但缝隙间所积的灰尘已扑簌洒落。
“难道他想拉塌城门?”军士们全都惊呆了,灰土洒落的城门,再紧绷如弦的铁链,每个人都想到,有这股巨力,便是拉塌城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军士们发怔间隙,又是数十条锥抓铁链直射城门,不间断的劲风呼啸中,每一条铁链都准确无误的勾抓住门闩,每一条铁链呼啸射出时,丈余高的城门厚木上都发出一声哀呼般的破碎声响,很快,几十名百人力已齐唰唰并成一排,几十条铁链笔直横空,丈余高的城门孤零无助的就象是一名被锁链缠住全身的犯人,所有百人力半身斜倾,双臂用劲,肌肉贲凸处,臂腕上缠绕的铁链仿佛随时都会被绷断般鼓起,然后,就在城上城下数千人的呆呆注视中,这几十条大汉齐声暴吼,几十股天生巨力同时拉拽,轰的一声,早就不堪负荷的门闩逃命似的分裂成无数散碎,四下激弹,丈高城门摇摇晃晃的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吱声,带着不甘,重重砸于地面,震得满地尘土飞溅而起。
尘埃落地,城门外,重重黑甲近在咫尺,向着城内目瞪口呆的人群森森而笑。
此时,图成欢高举的手掌也恰翻转,四指握拳,却将拇指向着数十名百人力赞许而翘,“这便是易如反掌!”
“今日,这些壮士只是牛刀小试,异日倒在我黑甲面前的,将会是幽州城门,铁成厥,其实我很希望,当幽州城门坍塌而倒时,在那些惊慌绝望的人群中,不会有你。”
大概是要给满脸震惊中的铁成厥留点面子,图成欢故意不去他,背负着双手,傲慢的俯视向城下静无声息的守军。
城门倒下时,铁成厥仿佛也被几十名大汉用巨力拉拽得摇摇欲倒,但听到图成欢这一句话,他却突然站直了身子,“不过是一扇城门而已,城门倒了,城内还是会有站着的大辽军士,霸州如此,幽州也会如是。”
“我懂你的意思了。”图成欢叹了口气,“不管我今日怎么卖弄,异日我黑甲大军呈兵幽州城下时,你大概都会守在幽州城内,倒也是,既然转了性,若还反反复复的不能把这臣子节操贯彻始终,那又何谈忠心二字。”
他摇了摇头,觉得不必再多说什么,负起双手,慢慢的往城下走去。
城门下,几十名百人力已收回锥抓铁链,若无其事的退到一旁,十几年的静默,已磨砺去了他们的好胜和虚荣,而这种懂得隐藏锋芒的沉稳,也使这几十名力士变得如是收入鞘中的利刃,不出则已,一出惊人。
正如这破门一击,其实已震慑了全城守军,就连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苏其洛,实则也在暗暗心惊,有这股糅合了粗暴和灵巧的巨力,幽州城门只怕也迟早会坍塌于尘土中,他不会去担心那位公主的成败,也不介意铁成厥如何作为,即便这位霸州太守转身又变回了懦弱性子,他也不会太在意,可他苏其洛所真正效忠的那位主公,无论形势如何急转,却一定会出现在幽州城内,与那位他并没有多大好感的公主共抗黑甲骑军,而这恰恰是他此刻最为担心之事。
幽州军的实力,到底能不能抗住集结后的黑甲骑军这摧城一击?
“辽国这支常战常胜的黑甲骑军的战力,实在是远胜于州军,拥有了这样强横的部下,也难怪拓拔战会萌生反意。”苏其洛轻轻叹息着,只觉自己已无必要再去审视城外密布连天的黑甲大军,这般悬殊的战力,便是知己知彼,也只会使人心生绝望。
绝望的不止是苏其洛,霸州守军在城门坍塌后,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倒地的军士忍着全身酸痛爬起,慌慌张张的往两旁散开,生怕挡住城内黑甲的出城铁蹄。
有几名军士不知是摔昏了头还是吓慌了神,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后,头昏脑涨中竟向城门外的黑甲大军走去,而他们的手中还都握有兵器。
城外,黑甲大军齐整肃杀的阵容中,忽有几名骑军悄无声息的催动坐骑,往两侧散开,幽灵似的游离在军阵外。
缓步走下城楼的图成欢见这几名霸州军士慌乱中走向城外,大喝道:“敢持兵刃近身我黑甲军阵,不要命了!给我退回来!”
几名走错路的军士吃了一惊,可不等他们慌张退后,几支箭矢已破空射至,毫不留情的贯入这几人胸前,一箭穿胸,将他们射死在城门口。
马蹄声轻轻响动,那几名游骑又无声无息的踱回军阵,很快消失于层层黑甲之中,似乎,这追魂夺命的冷箭从未离弦而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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