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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老兵?是这样?”被这突来的惊变所触,苏其洛面色发白的向铁成厥,“我才算明白,为什么前任霸州太守要更改重注户籍。【文字首发书】”
“怎么回事?”铁成厥却还茫然,只一个劲的追问,“那些老兵怎么会突然换上黑甲的,你说啊?”
“大人,您还不明白吗?”苏其洛苦笑:“从前的霸州太守必定是拓拔战的人,所以他才要更改户籍,为的就是隐藏这些老兵曾是黑甲骑军的身份,而这许多年的隐藏就是一个布局,三日前插在霸州城门口的那面黑甲战字大旗,就是拓拔战传给这些老兵的讯号,让他们重披黑甲…”
苏其洛语声忽然一哑,他想到了自己真正的主公所一直疏忽的事,一时竟有些艰辛的说道:“拓拔战不愧绝代枭雄,原来他谋反的棋子,竟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布下,他的真正实力,竟是深不可测!”
“霸州城里还藏着他这许多人马?”铁成厥彻底乱了方寸,“拓拔战难道是想夺我霸州?其洛,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不能再去城门!万一遇上黑甲骑军那就全完了,我要立刻找地方躲起来,快,先把府门给我关上!”
“大人不可!”苏其洛猛可里拔高了声音,“大人试想,那些老兵为什么要一拨拨赶往城门?因为他们是要出城和城外黑甲会合,如果他们是想攻城或是对您不利,那这些老兵早就做了内应,和城外黑甲里应外合的拿下了霸州城!既然他们只是要出城,我可断定,霸州暂无危殆!”
“黑甲骑军不会攻城?”就象溺水将死之人拉着救命稻草般,铁成厥拉紧了苏其洛的手,颤声问:“其洛,霸州真的不会出事?你不是诓我?”
“是,黑甲骑军不会攻城!”苏其洛紧盯着铁成厥,一字字道:“但大人若留在府中不出,霸州就会危在顷刻!”
“为什么?”铁成厥惊得全身发颤。
“因为您是霸州太守,霸州一万兵将都惟您马首是瞻!”苏其洛大声道:“一万兵将侯于城内,随时听您下令,如果大人留在太守府中,军士们就会无令可循,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此时事态,这个时候,万一那些黑甲骑军在出城时与守军发生冲突,乱将起来,城内城外两路黑甲一起发难,霸州立刻便是倾城大祸!大人!我们此时已处于被动劣势,但事情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您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城门!”
铁成厥登时点头不迭:“对啊,不能引发兵乱,要是让黑甲骑军误会我是要与他们为敌,那就糟糕了,可是…我真要亲自去一趟城门,不能让人去传个令吗?”
“不可!”听出铁成厥之前的那一点勤王之心已被怯意完全取代,苏其洛竭力忍住心头怒气和轻蔑,沉声道:“无论是要放行城内黑甲,还是要和城外黑甲隔城一谈,都要由您亲自前去定夺!大人,如果您不出面,城中军民从此会如何您?还有黑甲骑军,若他们本来只想安然无事的出城,但见您居然从头到尾都不肯露面,一旦被他们认为是您心怯,气焰定会大涨,到了那个时候,万一这些黑甲骑军嚣张之下起了夺城之念,那我们又该如何,再退一步说,如果此事善了,被幽州那位公主知道,在黑甲临城之时您没有任何应对之举,她又会如何您?”
“军民…黑甲…还有公主…会如何我?”铁成厥性子虽然虽怯懦,脑子却不愚笨,被苏其洛这一言点醒,立时明白了事态关键,可明白归明白,底气却是不足,两腿抖了半天,也不见他移动半步。
苏其洛叹了口气,向常得安一招手,此时情景,也唯有他代铁成厥去一趟城门,见机行事。
“等等…”见这心腹要替自己犯险,铁成厥不由感动,又想到霸州此次算是面临倾城之危,可自己若连个面都不敢露,今后的日子只怕真是难熬了,迟疑了一会儿,他终慢慢迈步,“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畏首畏尾的活了半辈子,这一次,若再是把这一口气硬憋下去,自己想想也会觉丧气的。”
说着,铁成厥也叹了口气,“兵临城下,黑甲集结,就算我再是不想惹事,这个人,我还是丢不起的。”
“大人放心,其洛虽然文弱,今日亦要誓死护得大人平安。”苏其洛长出了一口气,郑重道。
“召集护卫吧。”铁成厥喃喃苦笑。
召齐府中护卫和太守府上下所有男仆家丁,铁成厥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连厨子杂役都每人发了柄配刀,一起唤上,凑齐了三百多人,苏其洛知道铁成厥胆气仍是不壮,挑选了几十名最精壮的护卫,命他们不得离开太守半步,又选了匹跑得最快的马匹给铁成厥当坐骑,一切备妥,铁成厥这才大着胆子率众出府。
霸州城中已是人心惶惶,百姓们或躲在家中,或缩在街角,眼中带着莫名的恐惧,着城内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一队队黑甲骑军,谁都不知道,这一向算得太平的城中怎会突然遭逢这等变故。直到见太守率着大批护卫从府中冲出,沿路百姓们忽然间发现,这位常常被他们于背后取笑的太守的出现,竟带给了他们一种安心的感觉,大家欣慰的想,无论这位太守大人平日如何懦弱,但在关乎全城安危的大关头上,总算还有几分担待。
铁成厥也注意到百姓们今日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平日很少见的尊敬,若在平时,他一定会为此得意狂喜,但值此时,他惟有苦笑,“这民间爱戴,还真是要拿命来换啊!”
然而,他亦觉得,能触及百姓们这种敬意的注视,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巧的是,才走了没几条街,突然有一队人马从街旁一条岔道里拐出,来者大约四五十人,当先一队骑者身穿清一色墨黑战甲,**皆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几辆大车,车上满满坐着许多妇孺,正闹哄哄的大声说笑,这队人马从斜刺里拐出,恰变成与铁成厥一行人迎面而遇。
一见黑甲,铁成厥早惊得全身一激灵,但此时两路人马都挤在大道上,回避已然不及,只能弯腰低头,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马背后。
那一队黑甲骑军见铁成厥一行人,似也一怔,随即视若不见的转过脸,继续催马往前而来,其中有几人略带警惕的扫了铁成厥身边的护卫一眼,勒慢了缰绳,左右护在坐满妇孺的大车旁,但他们和车上老小有说有笑的神情,似乎对铁成厥等人并不太在意。
护卫们见这些黑甲不但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趾高气扬的迎面而来,都不免来气,一个个握紧手中兵器,只等太守一声令下,便冲过去将他们拦住。
“不要轻举妄动!”苏其洛低声吩咐按住配刀的众护卫,他一边慎重叮嘱,一边担心的向铁成厥瞥眼去,这位太守大人实在胆小,能说动他出府已是不易,不想一出来就碰见了黑甲骑军,依太守的性子,别说动手,只怕立时就要打道回府。
铁成厥躲在层层护卫中间,直起两眼着那些黑甲骑军向他们趋骑驶来,他心里若有一大半是惊怕,还有一小半则是纳闷,因为他见,那些黑甲骑军几乎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而且这其中他还认得大半,果然都是霸州城里那些卸甲退役的老兵,早几年的时候,他这太守为显亲民,还特意到这些军户家中走访过,那个时候,这些老兵一个个上去都是朴实稳重,教子抱孙的暮气老汉模样,问起他们军伍中事,这些老兵也都是简略的说上几句,不见有半分张扬炫耀,更没有半点口风透露他们曾是黑甲老军,可他们此时一个个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样子,就如是少年般朝气焕发,哪能想到他们几日前还是一群不问世事的卸甲老卒,再这些老兵身上黑甲锃亮,兵刃锋利,坐骑雄骏,可见他们平日里对战马兵甲定是异常呵护,却又从不在人前显露半点异常,这许多人许多年的这份隐忍工夫,正藏着一份最令铁成厥震惊的真相,那就是他们对拓拔战的忠心原来赤诚至十几年不变,今时一见黑甲战旗,这些老兵便立即再披战甲,带着他们的家小随令集结,在这些老兵心里,想必是要余下的生命誓死追随为他们的旧主,临阵而带家小,这种随意扔却了霸州城里几十年家室的举动,不但是在表露他们对拓拔战的忠心,也是相信,他们的旧主拓拔战会很好的照顾他们的家人,使他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在战场上为拓拔战轻言生死。
而这一切,居然都发生在他治下的霸州城内!
着那些老兵们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庞,似乎,他们的忠心和赶赴乃是心底最大的愉悦。这极大的震惊中,铁成厥喃喃自语,“忠心!这就是所谓的忠心吗?”
“那么,我的忠心呢?”他脑中忽然浮现,他所效忠的辽皇着他的那种眼神,淡淡的,带着几分期许的注视。
“大人!”见铁成厥忽然发起了怔,而那些黑甲骑军又已赶着车辆靠近,苏其洛忙在铁成厥耳边低唤几声,心里气恼,这太守还真是块扶上墙的烂泥,竟在这时候吓得呆若木鸡。
“其洛。”铁成厥似是才清醒过来,却又喃喃问,“你说人这一生,无论是做臣子还是做个男子,总要有些担待,也总要懂得点忠义,是不是?”
“大人?”苏其洛愕然间点了点头,随即焦急道:“这群黑甲骑军就快过来了,我们是让道还是拦住他们,军士们都在等您下令。”他生怕铁成厥胆怯,做出什么落人耻笑之事,又低声道:“若大人不想惹事,打算让道放他们过去,那您也得说上几句话,百姓们都在着您,大人切不可在此时失了威仪。”
“让道?为什么要让道?”铁成厥忽然笑了起来,他淡淡然的笑着,那样的淡淡微笑,很有些象他所效忠的主公当日对他的淡然笑视,然后,就因这样的笑容,使他一向遇事情怯的脸上有了几分少见的豪迈,“那么大一条道,难道就不能一起走?再说了,我这一方太守就算当的再不成器,也知道可让道于民,而不该让道于敌的道理,不是么?”
“太守视黑甲为敌?”虽然讶然于铁成厥莫名其妙的转变,但听到这句话,苏其洛却安下心来,恭敬应道:“是。”
那些黑甲骑军已拐上大道,靠近了铁成厥一行人,见这位出名胆小怕事的太守并没有向意料中那样惊慌失措,忙不迭的逃开,还向他们淡淡微笑,这些黑甲老兵一时间反倒有些疑惑。
“各位。”铁成厥向黑甲老兵微笑招呼,“你们在霸州安居十几年,与我也算是宾主一场,各位携家带口的架势,莫非是因为铁某平日礼遇不周,所以各位就打算这么不辞而别了么?”
黑甲老兵都有些摸不透这位太守的意图,其中一名老兵不卑不亢的笑道:“太守大人客气了,这些年承蒙你对我们这些老卒照顾,就算真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兄弟也一直都有瞒着你的地方,想来倒是我们有些内疚,所以不辞而别,失礼得罪处,大人勿怪勿怪。”这名老兵极是精明,虽然他一点都不把铁成厥放在眼里,但此时既摸不清铁成厥的意图,身边又还带着家小,不愿就此撕破脸动手,便笑着敷衍几句。
客套话说过,这老兵又斜眼着铁成厥身边那些如临大敌的护卫,再度笑道:“样子大人是要与我们大道同行了,不知大人这是要送我们兄弟出城呢?还是要把我们拦在这霸州城里。”这句话一出口,已隐含了几分挑衅的味道。
太守府的护卫们一听之下都微微变色,暗自戒备。苏其洛心里暗叹,黑甲骑军果然不容小觑,就这一名卸甲老卒,居然也是名角色。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铁成厥并未为这老兵的挑衅所慑,居然还主动趋骑,慢慢来到这老兵身旁,上下打量着这老兵,忽然叹了口气,“这位老哥着面熟,从前应该也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恕我忘性大,怎么称呼?”
“大人一方藩镇,当然贵人忘事,三年前大人不是还曾特意来过我家拜访吗?”那老兵笑了笑,环顾四周百姓,着他们眼里的惊慌和茫然,得意的笑笑,“老兵拉木独,忝为黑甲部破军营校尉。”
“原来还是位校尉,失敬了。”铁成厥呵呵笑着,又道:“其实你也不必提醒我,在你身后还有诺大一股黑甲势力,因为我对你从前是什么并不在乎。而且你这样说听起来很有些仗势欺人的味道,四周,这里的军民也可算是你十几年的老街坊,即便你们真要走,也得顾念一点香火之情不是?”
苏其洛哧的一声轻笑,他猜不透铁成厥怎会忽然象变了一个人般,可不再事事胆怯的铁成厥不但起来顺眼多了,居然也是个颇有几分心机的角色,说起话来还带着几分让人难以琢磨的皮里阳秋味道。
“香火之情自然是有的。”拉木独不理铁成厥的嘲讽,淡淡道:“只要大人不留难我们,我可担保,我们兄弟自会秋毫无犯的离去,可若有人要阻拦,那这香火之情却掩不住我们对主公的投奔之心!”
“放心吧,我不会留你们的。”铁成厥低声道:“我知道,象你们这样去意已决,心里又有位愿为之生死追随的主公的人,要挽留是留不住的。”
“难道大人就不想强留住我们?”拉木独傲然道,黑甲骑军似乎都有股骨子里生就的狂妄,即便是这些隐忍多年的老兵,一经重批黑甲,那股狂性便立时勃发,或许,正是这股子视敌如无物的狂傲,才能使他们在沙场上战无不胜。
“强留吗?倒也不是没想过。”铁成厥收去笑容,指了指他们身后那几辆坐满了家人的大车,“你们带着家小,我不想出手,幽州城里那位护龙智王一战灭尽羌族的事情你们想必也有耳闻,我很佩服智王的忠义,但他这种不分老弱皆视之为敌的手段,我不敢认同,也不敢遵循,因为这不但会给自己留下一世骂名,也会连累自己的主公,所以…”他着拉木独,正色道:“今日,我不会向你们出手。”
拉木独开始正视起这位传言中胆小懦弱的太守来,只铁成厥此时的镇定气度,他就觉得从前对这太守的贬评一定是谣传,遂也正容道:“既如此,倒要先谢过大人。”顿了顿,拉木独忽又一笑:“其实大人也算是位识时务的人,此刻霸州城内城外已是黑甲遍布,若大人此时出手,不但留不住我等,还会给霸州惹下祸根,倒是这一场相送,还能留些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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