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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老爷的病情急转直下,前一天还可以一起在餐桌上吃饭,这一天就已经认不出夏未央这个儿媳,将她当做陌生人对待。
夏未央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孤儿院,她将事情都交给了可靠的人,自己专心的在家照顾老爷子和两个孩子,冷浩天也尽量的将工作精简,回家陪着老人出去散步,或者在家下棋。
冷老爷子已经忘记了家里大部分人了。
冷老爷子忘记了自己的家人,只记得自己的妻子静琬。
冷老爷子开始出现大小便失禁。
冷老爷子的身体机能急剧下降,开始卧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无论在怎样努力,病魔还是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冷老爷子的大脑。之前的身体就已经出现了很多问题,现在由一个导火索引起了全面机能的崩溃。
医院很快就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冷浩天和夏未央做好准备。
周末,在医院,黄昏降至,冷老爷子从一个长长的睡眠中醒过来,见到自己的儿子冷浩天在自己的身边看报纸,夏未央抱着孙女晨曦在给她讲故事,自己最宠爱的孙子夏思源正在认真的看着一本画册。
这一刻,冷老爷子感觉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很清晰,耳朵也很灵敏,大脑从未有过的清楚。冷老爷子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阳光和煦,耳朵里面听着报纸翻动的声音,孩子的笑声,夏未央轻声说话的声音,这人世间的一切多么美好啊。
冷老爷子自己将自己的呼吸器摘下来,轻轻交出了声:“源源,到爷爷这里来。”
这一声让夏未央和冷浩天斗喜出望外,似乎冷老爷子的病情有好转了,他能认得出自己的孙子了。
夏思源听到爷爷在叫自己,急忙跑过去,拉住爷爷的手,嘴里面说着:“爷爷,爷爷,你可醒了,你终于好了,能认得源源了,源源好想你啊。”
“爷爷也很想你。源源,爷爷就要走了,爷爷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从来都不愿意让大人给你担心,所以爷爷才最心疼你。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你不必听谁的话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爷爷给你留了钱,就是想要让你不要受外界的束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记住了吗?”冷老爷子说话有一些吃力,但是依然话一字一顿的说完。
“爷爷,你不要撇下源源,源源舍不得你。”
“乖,不要害怕,爸爸妈妈还在,爷爷的话要记住。”
“爷爷,我记住了。”源源看到自己的爷爷说话艰难的样子,心里又着急又害怕,眼泪挂在脸上。
夏未央过来,摸着夏思源的头,安慰着他。夏思源七岁了,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的样子,他比同龄人经历的要多很多,心智也成熟的早,甚至已经在生死这样的事上有了自己的看法,夏未央只希望,他能像个小小的男子汉一样撑住所有的悲伤,夏思源只是噙着泪水,并没有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隐忍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在最亲的人面前。夏未央心疼的将他揽在自己的胸前。
“浩天,”冷老爷子伸出手,冷浩天急忙握住,这么多年了,这似乎是这两父子第一次握手一样,但又或许这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我一直对你也心存愧疚,你母亲临终前要我好好的照顾你让你成才,这些年我对你的管束过于严厉,你是不是恨我?”冷老爷的话快要说不成一句,每句话之间都要停顿几秒钟,但这样的语速更加加重了大家心里面的悲痛感。
“爸爸,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亲密的相处,像一对正常的父子一样相处,这些天我才学会,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冷浩天说着,开始泣不成声,这样的场景太像是生离死别,当然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就是生离死别,这告别的话说一句就会少一句,冷浩天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该如何面对这一天,他不能忍受自己也将失去父亲这个事实。
“孩子,我要去找你的母亲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原谅我不能再陪着你了。爸爸很爱你,也为你的成就感到自豪,儿子。谢谢你能成为我的孩子。”冷老爷子终于说出了他这么多年别再心里的对自己儿子的爱。
夏未央在一遍安慰着两个父子,在所有人都悲痛的不能自己的时候,她必须要挺住。
“未央,我的孩子。”冷老爷子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叫了一声未央,夏未央靠近冷老爷子。
“你受苦了,未央。”这一句就让夏未央湿了眼眶,任她再坚强,只要在冷老爷子那里她就是一个要依靠父亲的小女孩。
“你和浩天在一起吃了很多苦,你和静琬很像,但是静琬却没你的好福气,照顾好自己。”
冷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紧接着冷老爷子忽然陷入了昏迷。
病房里面一阵慌乱,抢救过程中的冷老爷子眼睛紧闭,表情安然,仪器上面的心跳渐渐变成一条直线。
夏未央怀里面的孩子冷晨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似乎是在为这逝去的亲人送行。
冷浩天将夏未央和夏思源揽在自己的怀里,一家人看着护士将白布蒙上冷老爷子的身体。
冷老爷子的去世,让冷浩天更加沉默了,夏未央对他有点担心。
办完了父亲的葬礼,晚上回到家,夏未央给冷浩天放好了热水,让他好好的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最近的精神,希望他能在悲痛的情绪里面恢复一点。
冷浩天洗完澡出来,见到两个孩子已经分别睡了,夏未央还在就这床头的台灯看书。冷浩天走过去,半躺在夏未央的旁边,夏未央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冷浩天。
冷浩天将夏未央搂紧自己的怀里,这些天,他是真的累了。
“浩天,不要太伤心了,这样爸爸在天上也会对你放心不下。”
“未央,谢谢你这些天一直陪伴着我,这是我最艰难的时候。以后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冷浩天的话过于伤感,夏未央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她认识冷浩天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冷浩天这样脆弱过,可见在冷浩天的心里,父亲其实一直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夏未央非常能理解冷浩天的心情和处境。
“我和孩子都会陪伴着你的,浩天,你不会孤单。”夏未央搂住冷浩天,轻轻的说着,希望可以安慰到他现在疲惫又感伤的心。
夏未央的心里又何尝不伤心,这种似乎是被亲人遗弃的感觉,在院长妈妈离世的时候夏未央已经尝过一次,所以他理解冷浩天这些天的感受。
当年一家人出车祸,夏未央几乎要放弃求生的意愿,放弃这生存的机会,逃离开这世间的一切苦。当时身体上的痛和心里面的绝望就要把夏未央逼得崩溃的时候,冷老爷子在身边说一句:“别怕,孩子,爸爸在这里。”那一句话给了夏未央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字啊最艰难的时候,冷浩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她却只想守在这个最爱的男人身边,哪怕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再也无法对自己讲一言一语,也是冷老爷在身边劝慰她:“孩子,时间一切都讲究缘分,不管浩天还能不能醒过来,我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
冷浩天后来醒了过来,记得一切,却唯独将两人七年情分忘得干干净净,这让夏未央一度怀疑生活就是在故意的捉弄她,那些伤心彷徨的日子里,又有很多人为她好劝她为自己多积攒一点钱财,没了男人的爱,能留下很多的钱也是值得的。那段时间,夏未央真的过得是压力巨大,看着冷浩天甚至带着其他女人来家里寻欢作乐,夏未央几近崩溃,这个时候也是冷老爷子劝慰夏未央,说只要等待,他保证冷浩天还是会慢慢变成原来的冷浩天,记忆没有了并不可怕,只要来年各个人还在一起就还可以创造记忆。
“未央,我真的很庆幸老天爷能让你来到我身边。未央谢谢你这半年来这么细心的照顾爸爸,照顾家里面。”冷浩天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心里对夏未央的感情。
从一开始,醒来见到夏未央趴在自己的床边时,心里面一动,只觉得这个女孩子似乎和别人很不同。这一年的相处,看到她无论在什么样的压力下,都能沉默的承受一切,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从来不抱怨。
“浩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觉得照顾家里照顾爸爸,都是让我快乐的事情。你不必感谢我,我只是遵照自己的心做事,这,也是爸爸教给我的道理。”
夏未央抬起头来在冷浩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遵照着自己的心做事,好好的爱这个家,爱这个让她牵挂一生的男人。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