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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一天,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沈宛还是有片刻的怔忪。
谋反在古代并不多见,更不必说沈宛穿越来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年,对于谋反最深刻的记忆都来自影视和小说资料。
历史上谋反的皇子藩王不算少,但真正成功的,沈宛也只知道个朱棣,可想而知这是一项高难度技术活。没有合适的时机,没有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都会毁掉夺嫡大业。
建王会成功吗?
沈宛不知道。
但和建王的上一世比起来,这一世风险太多了。那时候太子被卷入巫蛊案,镇北侯又战死边关,江家鞭长莫及,建王可是就这样堂而皇之上位的。可见得这一世,因为沈宛无意间的卷入,事情一开始有了小小的变化,到最后引发了一系列的剧变,导致一切走向都和前世不同了。
作为一个改变历史走向的人,沈宛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上一世沈家顺利熬过了这段动乱的时期,虽然后来没有得到建王的宠信,可也没有遇到多大的危机。这一世她让沈家上了太子这条大船,到底是对是错呢?
沈宛深深吸了一口气,叫过马连珠悄声嘱咐:“你做好准备,我这边随时可能有事,说不定就要趁乱冲出府,你记得到时候先护送大小姐离开。”至于沈晔,沈宛相信他作为一家之主,堂堂安定候,应该也有自己信赖的护卫。
马连珠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却深信沈宛的话,郑重点头,“您放心,有我在,就有大小姐。”
沈宛拍了拍她的手,再多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有些茫然。
若是建王成事,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到时候他们这些沈家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二妹,怎么了?”屋子里有人走出来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却是沈宜。她满脸担忧的抓住了沈宛的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院子里突然就多了许多护卫,还有不少陌生面孔的人......”
从发现建王的野心到现在,沈宛一直十分刚强,可听了沈宜温声细语的一句话,她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拉着沈宜就到了内室说悄悄话,“大姐,建王谋反了!”
“什么?”沈宜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神色大变,若非沈宛见机快,几乎就要一头栽下去,“妹妹,你说什么?”被她的手死死抓住,沈宛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疼。可她还是一动不动,叹息着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一一道来,隐下了和周家、叶家的往来。末了歉疚的解释:“事关重大,我谁也不敢说,就是父亲那里,也不敢乱传,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沈宜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以后,她才难以置信的问:“真的是大伯母害死了母亲?”
沈宛望着她,认真的点头,“你若心有疑虑,大伯母塞进来的丫鬟还被我派人看管着,问问她就知道了。”
“我相信你。”不过是消息突然一时反应不过来罢了,比起沈大太太,沈宜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妹妹,“想不到大伯母是这种人。”说着,眼眶微湿,“母亲那样的精明人,却死在了大伯母手上,太不值得了!”在她眼中,沈大太太不过是个庶出大伯的妻子,既不得沈家太夫人的喜欢,又身份卑微,言谈粗鲁,大家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从来没想过从心里敬重她,自然也不会将她太放在心上。
沈宛能理解沈宜作为侯府嫡长女天之骄女的心情。妻凭夫贵,沈家大伯不过一介白丁,又早早被分出府,沈大太太只是逢年过节过府来玩,平时就算过来也是打秋风,沈宜当然不会看重她。只是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大家都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害死了沈夫人。
“母亲是沈家的宗妇,自然不能肆意妄为,什么都摆到台面上来。”沈宛跟着叹了口气,“就算再不喜欢大伯母,也会给她几分体面的。”
沈宜这样温柔的人,听了这话,却气得牙痒痒,只寻思着该怎么让沈大太太吃点苦头,“她不是攀上了建王吗?这次建王犯下重罪,她不可能和没事人一样吧?”
还真就有可能和没事人一样。
沈大太太这样的人在建王看来不过是小虾米,上不得台面的。就算篡位失败,被逼供的时候,怕是提都不会提到沈大太太。不过,皇后娘娘和周夫人那里,沈宛已经事先通过风了。以皇后娘娘对建王的恨意,只要她有出头一日,这把火早晚会烧到沈大太太身上来。
这话却不能当着沈宜说。自己的长姐自己明白,耿直有余,机敏不足。
“我年前曾经派人去扬州买了两个瘦马过来,就养在府外。”沈宛抿了口茶,双眼微眯,“听说两个人已经出现在大伯父面前了,就算没什么事,能膈应下大伯母,也是好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沈知本来就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萎靡样子,沈宛还真就相信他不忌女色。更不必说那两个瘦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间绝色,这迷惑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就不信沈知不钻套子。
沈宜常年养在深闺,也只是隐约间听人提过瘦马。可她一个大家小姐,谁有那个胆子在她面前乱说。此刻听沈宛一说,恍然大悟,眼里也露出几分笑意来,“我们那侄子本就比常人愚笨些,若是再弄出个庶子,大伯母以后怕是都不得安生了。”那也是便宜他们了!
沈宛腹诽着,想到沈宜平时柔柔弱弱的,此时却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来,可见得是忍无可忍了,心下大为宽慰,生出同仇敌忾的心情来,道:“这不过是开始罢了,她既做下这丧尽天良的腌臜事,算计了母亲又算计我,我不好好磨她个几年,怎能泻我心头之恨?”话虽然这样说,实际上如果能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沈大太太,也是情愿的。
谁愿意天天惦记着膈应人啊!
沈宜连连点头,想到母亲的死,心里到底愤恨难平,“若是有需要我出面的你直管说,为人子女若是不能为母亲报仇,还有什么想头?”也因此没有追究沈宛过了这么久才说出来的事情。
沈宛暗暗松了口气,连声应了,再三保证不会轻易放过沈大太太,才让沈宜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
方才不过一时炸懵了,此刻冷静下来,沈宜的双眼立刻就红了,“可恨我那时浑然不知,见她兢兢业业的服侍母亲吃药,还以为是亲戚间的情分。”语气是说不出的懊恼,“牡丹杜鹃那几个践蹄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家里买田置地又如何?她们卖身契还在我们沈家,也不想想母亲平日里待她们的恩情,忘恩负义,卖主求荣,怎么能安下心去想用这黑心财!”以下犯上,谋害主母,随便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都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沈宛之前按兵不动,不过是为了不让建王生疑,如今他已经动手,有些事,也能摆到台面上来了。
“姐姐倒是提醒我了。”沈宛叹道:“等到事情一稳定下来,我就立刻找人牙子,把她们卖到那私寮去。”私寮相当于青楼,进了那样的地方,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鸨有的是手段对付不听话的姑娘。如牡丹和杜鹃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更得某些有个人私癖的喜欢,他们也就喜欢调|教这样的姑娘。
沈宜俏脸微红,斜了她一眼,“你怎么满口都是这些?”却并没有阻止。
沈宛呵呵的笑,并不解释。
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绿萝亲自领了五六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将牡丹和杜鹃拘了起来,日夜看守着,片刻不离。
沈宛心里惦记着宫里的事。
虽说这一次镇北侯和江家早有准备,皇后娘娘也心知肚明,可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
不是建王死,就是他们死。
沈宛去家里的佛堂前给观音菩萨上了三炷香,又在沈夫人的灵牌前跪了半个时辰。
“母亲!您一向心痛我,这次,也保佑沈家顺顺遂遂的吧!”沈宛祈祷着,眼前浮现沈夫人那温暖如玉兰花的面容,眼泪似清晨荷叶上的露珠,一颗颗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秋香色的马面裙,积成了一大块水渍,“母亲,不管结局如何,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这次,她的语气决绝而冰冷,没有了半点温暖。
就算建王成功,她临了了,也要和沈大太太拼个鱼死网破。凭什么她陨落尘埃,沈大太太却吃着人血馒头踩着沈夫人的尸体往上爬?
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沈宛下定了决心,心里似有冰水浸过,虽然冷入骨髓,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叫过绛紫,低声耳语:“若是事情有什么变化,你偷偷找两个信得过的护卫,想办法,解决掉大太太。”然后,在绛紫震惊的目光中,继续吩咐:“如果得闲,连同牡丹和杜鹃一起处死。”要死大家一起死,谁怕谁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