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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白石码头二十里外的邓家庄,这天午后天气阴沉,异常寒冷,很多村民都窝在自己家里没出门。
住在村东头三间土墙篱笆院里的邓老实一家正围在院中的小木桌上吃饭,吃的不算太好,粗面饼子和串瓜汤,但也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这几个月来,邓老实的两个双胞胎女儿邓春花和邓夏花拿回来不少的月钱,但那些钱邓老实和胡氏都攒了起来,以后两个女儿出嫁、两个儿子娶妻生子,可就指望这些银钱呢。
“他爹,今天都腊月十八了,到二十三那天咱们去白石码头一趟,看看梅花她们三姐妹,也买点年货回来。”心情好了,人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胡氏觉得现在自家的日子特别滋润有盼头。
“行,估计这春花和夏花今年不能在家过年了,她们在主家能吃饱饭,还有好衣服穿,比在咱家强。”女儿各个能干争气,邓老实觉得他就是再累也值得了。
“爹,娘,我和小弟也会好好干活,以后我们也能和二姐、三姐一样去那大园子里做下人吗?”邓老实的儿子邓春林眼睛里都是亮光,自从上次跟着邓老实去了百味庄园,他就喜欢上了那个地方,要是长大以后能在那家做下人,该是多好呀。
“你这孩子,哪有人净想着做人家下人的,咱家虽然日子苦,可总还自由些,你两个姐姐也是迫不得己。”胡氏瞪了一眼儿子。
她可不希望儿子以后做低贱的下人,主人家要是一个不高兴,被打被骂不说,还可能被卖出去,想想她都发麻。
邓春林没再说话,不过他心里已经暗暗发誓,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去百味庄园做下人。
“爹,娘,我们回来了!”正在这时,院门被人从外推开,邓春花和邓夏花各背着一个背篓,累得一脑门汗。
邓老实和胡氏他们一见这时候邓春花和邓夏花回来,赶紧放下碗筷起身,帮忙把背篓拿进屋,然后一家人欢喜地说话。
当听两姐妹说,那有些沉的背篓里一共有一百斤掺了白面的黄豆面时,都惊住了。
不仅如此,除了秦澜心给的酱菜和泡菜,两姐妹还去内渔巷戚三有家的小布庄买了一些新布。
晚上,邓春花和邓夏花还特意将胡氏单独叫到一个房间,问她邓家庄或者胡氏的娘家可有觉得能信任的人,秦澜心百味庄园还要人呢。
“娘,我和夏花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谁最能信任,您可一定帮着好好选。现在,就是因为有人把姑娘家的生意给搅合了,害得我们挣的钱也跟着减少。嘴巴严实,人能干,心还要好!”邓春花看着胡氏认真地说道。
胡氏嫁到邓家庄之后,在村里的人缘一直不错,相熟的人也多,而且最会看人,所以她们相信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最合适。
“你们放心,娘一定悄悄好好地办这件事情,你们以后在园子里也要好好表现。”胡氏感觉出两个女儿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她也跟着重视起来。
到了第二天,邓春花、邓夏花两姐妹就离开了邓家庄,而胡氏开始拿着鞋样子装作平时串门的样子,去了东家再去西家。
这两天,百味庄园的女工都和邓春花、邓夏花两姐妹一样,先是各自拿着东西回到了自家,然后只把消息告诉了家中自己最信任的人,然后让此人帮忙找人。
年前这些天,在福江口附近的好几个村子,这项“地下任务”就在秘密进行着。
重鹰也从牙行买回来很多死契下人,包括以前买回来的人,秦澜心觉得都能开个小厂子了,只是这些人是她以后重点培养的对象,无论是做酱菜还是种地,或者是看家护院,他们才是百味庄园的主要力量。
“姑娘,这后院下人快要住不下了,明年春上是不是多盖两间房!”人多了,杨婆婆也更忙碌了,只是人多屋少,很多人只能挤在一间屋子里,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杨婆婆您不用担心,等到过了年,我就让人把后院的房子都重新盖一盖,先让大家委屈这一段时间。”一切都要等这个新年过去再说,而且人多了,过年的时候准备的东西也要多起来。
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韩氏带着秋纹、小柔和几名下人一起去内渔巷买年货,而秦澜心因为被唐师爷和杨帆几个学生求写对联而留在了百味庄园里。
“秦姑娘,今年的春联还要麻烦你了!”唐师爷最近因为陪着孙铭淳处理灾民的事情,所以很少来找秦澜心了,但是和去年一样,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他抱着几张红纸来求春联。
当然,和唐师爷一样的,还有杨帆、周鱼、贺小兴和倪小武他们,至于谢礼,自然还是这福江里最美味的大鱼。
“先生,今年能多写一些‘福’字吗?我要把我家院子的东西都贴上福字。”贺小兴笑嘻嘻地凑到秦澜心面前说道。
钟敬轩和钟逸也是才知道秦澜心给众人写春联的事情,所以就留在了前院,去年他们没来得及参与,今年可不能错过了。
“行,我就多写一些,早知道有空的时候我就写春联了,说不定还能在内渔巷摆个摊赚几文钱。”秦澜心也没有推辞,让人把桌子抬到院中,重喜勤快地给她研好墨,杨帆他们早就和去年一样把红纸都给裁剪好了。
提笔挥毫,秦澜心很快就写好了一副对联,钟敬轩见过秦澜心画的画,也见过她写得字,只是这字体他却是有些陌生的。
“风骨洒落,浓淡相间,心丫头,你这写得可不像正楷,这到底是什么字体?”待秦澜心写完,离她最近的钟敬轩和唐之彬一人拿起了半幅春联来看。
“三爷爷,这是行书,比正楷写得快!”秦澜心这是打算偷个懒,行书的书写速度要比楷书快,而且它介于正楷和草书之间,也不至于显得太过潦草,反而会有种飘逸之感。
“行书?嗯,的确是如行云流水,待会儿你也用这行书给我写几个字,我觉得这字体看着极为顺眼,好久没练字了,我也临摹一回。”钟敬轩一见这行书字体就喜欢上了,书写时看起来随意,但字里行间自有风骨,很是潇洒。
“秦姑娘,也给我写,我也临摹!”唐之彬喜滋滋地赶紧说道。
“先生,我也要!”贺小兴、周鱼他们也不甘落后。
秦澜心点点头,答应写完春联之后就给他们再写一些行书字体。
这一天,秦澜心就在写字中度过了。
到了第二天,她正在百味庄园里打算带领后院的厨娘做过年吃的饼子、馒头,就听到秦澜悦跑来告诉她,百味食肆那边出问题了。
“小妹,食肆里出什么问题了?”早上她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刚回来没多久就有问题了。
秦澜悦大喘了一口气说道:“姐,不是……不是咱家的百味食肆出了问题,是……是邓大娘家出了问题!”
“你把气儿喘匀了再说,邓大娘家出什么问题了?”估计是跑得太快,秦澜心见秦澜悦一脑门的汗,再说邓氏家就是有问题,秦澜心相信凭着邓氏的性子,一时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姐,是这样的,今天白石码头来了好多买年货的人。水儿姐姐的三个舅舅和舅母也来了,而且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苗儿姐姐进了皇家绣坊的事情,还知道了邓大娘往百味庄园介绍人的事情,所以一到外渔巷邓大娘家,他们不知怎么地就和邓大娘闹了起来,说她根本没拿他们当自家人,还说邓大娘和张大伯都是忘恩负义的人,还有好多难听的话,我也记不住了!”秦澜悦本来是打算找张水儿玩的,结果到了她家,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韩氏、余氏都在,她就跑回来通知秦澜心了。
“咱们一起去看看吧!”秦澜心听韩氏说过,邓氏虽然不喜三个娘家兄弟,但想着年迈的爹娘还需要三兄弟养活,她也不想和自家兄弟关系闹太僵,所以一直都忍着。
等到秦澜心和秦澜悦到了外渔巷,就看到人虽然没有之前围得多了,但还是有不少外渔巷凑热闹的人,申婆子那些人也在,不过看到秦澜心过来了,她们都往人堆里隐住了身子,生怕她看见似得。
“大姐,你怎么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我们是你的亲兄弟,你的侄子、侄女也是整日里吃不饱饭,我们还要苦巴巴地养活着爹和娘,可是你竟然只想着姨母家的孙女,倒忘了谁是你最亲近的人。苗儿她有了好去处,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你竟然把消息瞒得这样紧,你还是我姐吗,你还是娘的女儿吗!”邓氏的大弟弟邓大奎怒气冲冲地大声喊道,就怕人不知道他嗓门大似得。
“大姐,不是我说你。你是邓家唯一的闺女,爹娘宝贝你,你这嫁出去的女儿落了难,他们硬是儿孙也不顾,把这外渔巷的房子和地都给了你家,这老邓家对你可不薄吧。你怎么能翻脸无情,连自己亲弟弟,亲侄子和亲侄女都不帮了。苗儿进了皇家绣坊,我们愣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的,怎么,怕我们黏上你们不成!”邓氏的二弟媳妇翠芬眼中像含着刀子一样射向邓氏。
终究是自己的亲人,往日嘴巴利索的邓氏只是气得发抖,她不想对他们说难听的话,她以后还要回娘家呢,要不是爹娘死活都要呆在邓家庄,她早就把二老接到了外渔巷和他们一起过。
也不知是哪个嘴闲的,竟然跑到自己娘家人面前嚼舌根,没错,她就是不想娘家兄弟和兄弟媳妇这么早知道苗儿进了皇家绣坊,也不想把他们介绍到白石码头上工,可那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不争气,又怎么能怨得了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苗儿进皇家绣坊那是她凭自己的真本事,巧贤、巧慧那是主家相中了她们,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儿女都是什么德行,一个个被你们教的没规没距,就知道偷鸡摸狗,这样的人我敢把他们介绍给人家上工吗!”为了爹娘能有两天好日子,邓氏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忍得够久了。
自从出嫁之后,她哪年不是偷偷攒下一些好东西给娘家人,为此还和婆家妯娌闹得不愉快,后来她和张发到了外渔巷,为了给二老看病,把苗儿卖进了董家。
现在经过秦澜心的帮助,她家的日子好不容易过了好一点儿,她能存下的银子和东西也多了起来,更会时常周济娘家。
可眼前这些她至亲的家人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竟换来他们的怨恨。
“邓红莲,你不要太过分!”这时,性子最暴躁的邓二奎连“大姐”都不叫了,当即就撕破脸皮骂了起来,“苗儿去京都这么大的事情,你说都不说一句,你是压根没拿我们当你邓红莲的兄弟,没拿老邓家当你的娘家,你吃老邓家的、喝老邓家的、拿老邓家的,如今苗儿出息了,你就不认账了是吧,喂个野狗还知道叫唤两声呢,你想断了这门亲就早说,别把你侄子、侄女说的那么不堪,他们还要娶妻,还要嫁人,你想他们没脸,老子就让你没脸!”
“大姐,你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我们也没想沾上你半分,可你这样出口说你的亲兄弟,说你的侄子、侄女,这不是造孽吗!你这样泼辣跋扈,以后哪还敢有人娶你家的女儿。做人要讲良心,你不能女儿进了皇家绣坊,如今又攀上秦家,连这良心都不要了吧!”邓三奎的妻子喜芳一脸责怪隐忍的样子。
而随着她这句话落了音,并不了解邓家家事的外人就越发觉得邓氏这事情做得有些不妥,当然也有人是处于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在看这场闹剧,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良心,你们和我讲良心,哼!好,那我邓红莲今天就不要这良心了。你们回家告诉爹和娘,从今往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也没有你们这三个兄弟,苗儿他们也没有你们这些舅舅、舅母,咱们就一刀两断,谁也别再找谁!”气急攻心的邓氏喊道。
“你想要断的干净,可没这么容易!这外渔巷的宅子和地原本说好就是给我们三兄弟的,你们也住了好几年了,把房契和地契都拿出来吧。还有,爹娘养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想彻底和老邓家断了这门亲,再拿一百两出来,否则我们以后天天上门来闹,让你家无宁日。”邓二奎大吼着说道。
“你……你们这是要把我家逼上绝路!”这几年为了这外渔巷的房子和田地三个兄弟没少和邓氏、张发闹矛盾,就是邓氏的爹娘也被三个儿子、儿媳明里暗里地挤兑,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这时,正不知所措的韩氏和余氏都看到了秦澜心的身影,然后把她拉到一边说道:“澜心,你邓大娘这三兄弟和三个兄弟媳妇闹得太不像话了,你给想想办法看怎么办。”
两个人习惯性一遇到事情就找秦澜心来解决,这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实在是令人心里不痛快。
秦澜心却摇摇头低声说道:“娘,这是邓大娘的家事,外人不便掺合太多,咱们等邓大娘自己做出决定,然后再想办法帮她。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邓氏的三个兄弟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这一次来福江口摆明了就是冲着这房子、田契和银子来的,而苗儿和巧贤、巧慧的事情不过是个借题发挥的由头而已。
其实,秦澜心现在就可以断言,就算邓氏和她的兄弟真的断了亲,以后邓家发达了,他们还会像狗皮膏药一样地黏上来,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人至贱则无敌”,眼前邓氏的娘家人便是这类人。
“这房契和田契写得是我张发的名字,还轮不到你们邓家人来要,你们要是不服,咱们就去县衙找县太爷评评理!”一直闷不吭声的张发见邓大奎他们欺人太甚,就把邓氏给一把拉到了身后,再能忍的性子也有爆发的那一刻。
“张发,你他娘的太不要脸了!这院子和地明明是我老邓家的,是我舅舅的,要不是爹娘以死相逼给你们,你们早他娘的饿死了,还有脸在这儿和我说是你的。咱也不用去找县老爷,就让外渔巷的这些老街坊评评理,之前住在这院里的主人是不是姓邓!”邓二奎冲着张发狠声骂道。
这张发住的院子原本的确是姓邓的,而且此人算是邓氏和张发的媒人,按照辈分来说,两个人都应该叫他舅舅,与两家的关系一样亲近,这房子当初本就说要给张发,但是邓家三兄弟一直虎视眈眈。
“二奎,你说话才要讲良心,当初舅舅他生病,是我和你姐整日伺候他,为他披麻戴孝送的葬,老人家说我俩有孝心,又见我们日子过得苦,这才把房子和地给了我们。苗儿的事情我们是不该没有早告诉你们,可你姐已经打算回娘家的时候就给你们说,也让你们一起高兴高兴。没想到,你们今天就来我家闹,这些年,我张发自认对你老邓家的人不错,房契、田契和银子我家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你们不要想了。这娘家,我家不愿意断,但你们要是欺人太甚,我张发也不是吃素的!”和秦向争一样,张发也是骨子里有着还未散去的兵气,更不是任谁都能随意欺凌的。
张水儿和巷子这一刻都觉得他们那整日里就知道干活、话也不多的爹,此时此刻真像个拯救他们的大英雄,一下子改观了他们心目中对于张发的印象。
站在外边观看的秦澜心也是笑了,原以为邓氏是个战斗力强的,没想到邓家真正厉害的其实是张发。
看来,有了张发这番斩钉截铁的话,邓家三兄弟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
果然,接下来邓家三兄弟和他们各自的媳妇开始朝着张发“围攻”,但张发就沉着一张脸,任由他们把话说得难听,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而邓氏早被秦澜心和韩氏、余氏拉到了秦家小院里。
原以为此事会就此落幕,没想到第二天,邓家三兄弟把邓氏的爹娘也接了过来,这些人干脆没有脸皮地在外渔巷邓氏家住了下来。
邓氏和张发自是不能把老人家往外撵出去,而三兄弟和兄弟媳妇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对着邓氏和张发骂骂咧咧的,但也没有给一个好脸色,就赖在了他家不走。
张水儿气得拉着巷子住进了百味庄园,人要脸树要皮,她那三个舅舅和舅母根本是连脸皮都不要,这是要在她家过年吗?!
“澜心姐,你能帮我想个办法把他们都撵走吗?我也不想要这三个舅舅,可是娘说这些人始终是她兄弟,没成婚之前姐弟的感情也都不错,谁知道一个个娶了媳妇都忘了娘,外公外婆都还在,她不想他们夹在儿女之间难做人。”
腊月二十七这天,秦澜心在后院炸鱼、炸萝卜丸子、炸豆腐还有炸串瓜丸子,张水儿帮她烧锅。
虽然大魏朝过年的时候很多习俗都没有,但秦澜心还是打算按照以前过年时的传统,蒸完馒头、饼子,然后就开始炸各种东西,俗称“过油”。
“你爹娘是什么意思?”别人家的家事,秦澜心还真的不喜欢太掺合,再说邓氏和张发也没有说过让别人帮他们。
“我爹又变成了闷葫芦,整天就知道在食肆里帮工,有时就和磊舅他们住在食肆里。哼,还好,食肆里有澜心姐姐你的人,让他们不敢到食肆里闹。我娘就是忍着,一直劝我外公外婆跟着我们过,但外公外婆说他们有儿子哪能跟着女儿,还说什么儿子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让我娘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忍两天闹够了他们就会回去了。”张水儿就算再讨厌她三个舅舅和舅母,但她外公外婆对他们一家真的很不错,这次他们也是被骗过来的,几次说要回邓家庄,都被她三个舅舅和舅母拦住了。
“是吗?”
秦澜心却不相信,因为重鹰昨天告诉她,邓氏的三个兄弟被丁二狗拉到内渔巷的一家小酒馆去喝了酒,而丁二狗最近和柯继才走得很近,柯继才则是一直想着要和秦家“算账”,所以她觉得事情已经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澜心姐姐,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呀?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要被他们烦死了!”张水儿一脸乞求地看着秦澜心说道。
“水儿,你三个舅舅和舅母最怕什么?”秦澜心突然笑着问道。
“最怕什么?”张水儿低着头冥思苦想起来,然后眼睛一亮地说道,“他们最怕鬼,我听说有一年邓家庄闹鬼,我三个舅舅和舅母吓得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哦,这样啊!呵呵,没事了,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不过也不知道想出来的会不会有用,对了,把火稍微烧大一些!”秦澜心将沾了面糊的鱼放到大锅里,刺啦啦油花响起来,实在是悦耳动听。
“姑娘,串瓜丸子还有吗?”钟阳、钟丰硬着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厨房外边问道。
他们都是钟逸最信任的属下,前几天到的白石码头,因为钟逸没有“完成任务”,所以贺芳晴让他年后再回京都,而且钟丰还带来贺芳晴给韩氏写的一封亲笔信,只是除了贺芳晴和韩氏没人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
不过,钟逸很快发现,自从韩氏看了贺芳晴的来信,对他的态度似乎更为亲近了一些,而且也不那么让人防着他和秦澜心过度接触了。
而钟阳、钟丰在百味庄园住下之后,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吃过很多好东西的人,但家常小菜还是让他们馋的舌头都能咬掉。
今天,听说秦澜心要在后院炸东西吃,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而为了先给这些人解馋,秦澜心就先给他们炸了一大盆的串瓜丸子。
丸子端到前院之后,秦澜瑞、巷子几个小的自是喜不自胜,吃了一个又一个,就是钟敬轩、秦向争、钟逸和他们都忍不住多吃了好几个,结果一盆本打算留着过年吃的甜味串瓜丸子,很快就见了底。
“怎么了?是不是不够吃?”秦澜心没想到几个大男人也会这么喜欢吃甜味的丸子,好在串瓜还多着呢,再煮一些,然后炸丸子就是了。
钟阳和钟丰点点头,见屋子里还有一盆冒着香味的丸子,眼睛又不自然地瞟了过去,那是刚炸好的萝卜咸味的丸子。
“这盆丸子你们也端过去吧,都别吃太多!”秦澜心完全是好心地提醒,这么油腻的东西一下子吃太多,人的胃也受不了。
两个人又是点点头,赶紧笑着把丸子端走了。
接下来两天,秦澜心让重鹰、重飞暗中打听了很多关于邓家的事情,钟逸也在一旁帮忙,而秦澜心利用一晚上的时间改制出了一身类似大魏朝城隍地仙穿得衣服。
城隍地仙是很多大魏朝百姓都信奉的神仙,有些人家家里也会供奉着城隍地仙的神像,以前邓氏和张发的那位远房舅舅就十分虔诚地信着。
这天晚上,钟阳穿上了城隍地仙的衣服,黏上了胡子,化了老人妆,潜入到邓氏家,而钟丰把其他人都给迷晕了,并把邓氏三兄弟抓到了邓家主屋里。
邓大奎他们睡梦之中迷迷糊糊的,待看到一位仙人在自己面前飘飘落下,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钟阳压低声音,学着仙风道骨的样子,将秦澜心事先嘱咐他的话对邓家三兄弟言明,说这家院子原来的主人去城隍地仙那里告状,一告他们不孝爹娘,二告他们不尊亲姐,三告他们不教儿女,四告他们霸占自家祖产。
“城隍地仙”说,如果他们不遵仙家指示速速离去改过自省,那么便会减其阳寿、消其福气,让其以及其子孙今生为奴为娼,来世猪狗,定不轻饶。
三人吓得不敢抬头,城隍地仙何时离去更不知道,而等他们后背尽湿站起来的时候,再回想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还恍如梦中。
可是等到第二天所有人都醒来的时候,邓氏和张发皆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主屋桌案上不知何时摆了一尊城隍地仙的神像,而邓大奎几人看到这神像吓得屋子都不敢进了,当天就带着家人全都离开了外渔巷。
不明所以的邓氏和张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撵上邓大奎几人询问,他们愣是紧闭双唇不语,城隍地仙无处不在,他们不要丁二狗所说的好处了,他们现在只想活命,不想来世做猪狗。
当张水儿听到她三个舅舅他们都离开自家的事情,心情飞扬,一直追问秦澜心是用的什么好办法,但秦澜心却假装诧异地说,自己“赶人离开”的办法还没有想好呢,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除夕这天,竟然飘起了零星小雪,秦澜兵他们贴春联的时候,钟敬轩把秦澜心叫到了自己的药庐。
“心丫头,你这个年过得可够热闹的,连‘城隍地仙’都被你请来了,说说吧,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好办法的!”秦澜心、钟逸和钟阳、重鹰等人去“装神弄鬼”这件事情没有瞒着钟敬轩,当然这件事情也会只有他们几个参与的人知道。
秦澜心笑笑说道:“三爷爷,其实也没什么,水儿说她三个舅舅很怕鬼,我想着比起能被人捉的鬼,连妖魔也奈何不了的神仙应该对他们更有威慑力,再加上,这些人本就很笃信城隍地仙,所以‘神仙’说的话,他们定是会信的。”
“你就不怕‘神仙’真的会怪罪你?”钟敬轩笑着问道。
秦澜心摇摇头,调皮一笑地说道:“不怕,神仙向来以教化世人为善为己任,遇到不平之事也会化作凡人相助,我不过是以他们之名帮个忙而已,也算是为他们广积福德,这是好事,他们不会怪我的。”
“你呀,这鬼主意也是一箩筐!”时而温柔大方,时而精灵调皮,钟敬轩发现自己对秦澜心这个未来孙媳妇是越来越满意了。
“哪有一箩筐!”秦澜心“不满”地说道。
“澜心!”这时,钟逸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走,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拉着她就出了药庐,一点儿也不避讳周围人的眼光。
“逸儿,你要带心丫头去哪里?”钟敬轩在后边喊道。
“三爷爷,我们很快就回来!”说着,钟逸已经牵着秦澜心的手一同跨上了越影,然后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驾”地一声,跑出了百味庄园。
直到被拽上马背,秦澜心还迷茫着,她可以感觉出钟逸的情绪是很高涨的,甚至说有些激动,但他又没说是什么事情。
越影跑得并不算很快,但走的都是白石码头附近的山中小路,七拐八拐的一直往附近的深山里走,这时候小雪粒渐渐变成了小雪花。
终于,大概有小半个时辰,走到再没有路的时候,钟逸就抱着秦澜心下马了,然后缰绳一丢,让越影自由活动,他则抱着她一个纵身施展轻功往山顶而去。
速度有些快,秦澜心觉得有些刮脸,而钟逸则轻轻按着她的头在自己的胸口,让她不要随意乱动。
等到觉得耳边的风没有那么急的时候,秦澜心的双脚也已经踩到了坚硬的石块,钟逸放开了她,她微微把眯着的眼睛睁大,发现自己被钟逸带到一个很平缓也很高的山顶之上。
举目四望,福江就如一条白练弯弯曲曲地缠绕在白石码头,连绵起伏的高山顶上都似盛开了一朵雪白的莲花,清幽洁净,令人倍感心旷神怡。
“澜心,你看!”钟逸牵着她的手,指着深山中的一处地方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秦澜心竟然发现在深山腹地之中有一处月牙形泛着朦胧气晕的碧湖。
“钟大哥,那是什么地方?”深山里秦澜心从来没有来过,她也走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从未发现白石码头上还有这样一处神秘所在。
“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来打猎的时候发现的,是不是很美?”钟逸牵着秦澜心的手没放下,他知道山顶上冷,所以用自己的内力再给她驱寒。
“嗯,很美!”秦澜心笑着说道。
“澜心,你娘答应了!”钟逸凑近秦澜心的耳边故意低低地说道。
“什么?”秦澜心的注意力还在远方那冬日里美丽的月牙湖上,但很快就明白了钟逸的意思,“我娘答应咱们的婚事了?”
钟逸摇了一下头,但他脸上没有失望,而是笑着说:“她虽然还不同意咱们订婚,但是已经答应你可以收下我送的东西。”
这个“答应”有这么令他开心吗?事实上,自己似乎已经收下了钟逸很多的东西和心意了。
看着秦澜心还有些不解迷惑的样子,钟逸一笑,从自己怀里拿出那块早就被他捂热的金玉凤佩,看着秦澜心说道:“这块金玉凤佩和我身上的金玉龙佩是一对,此生也只有我的妻子能够拥有它,澜心,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我娘……同意我收的就是这块凤佩?”秦澜心有些不太敢相信,韩氏的性子她是了解的,韩氏能慢慢接受钟逸,都要仰赖于这段时间钟逸的良好表现和其他人的“相助”,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
“是的,这块凤佩代表你是我的妻子,也代表你是钟家未来的女主子,在京都无论是谁,只要你拿出这块凤佩,就没有人敢动你!”钟逸向她解释道。
“钟大哥,这算是保命符吗?”意思是,她要是收下这块凤佩,也就代表以后会有钟家罩着她了。
“澜心,这不是保命符,你更不需要把它想得很复杂,就像寻常人家婆婆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一样,这算是我娘给你的见面礼,她很喜欢你!”钟逸注视着她说道。
见面礼?那这见面礼可真够贵重的,至于说钟逸的娘亲喜欢她,估计那也是“爱屋及乌”,只因为她是钟逸心仪的人,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不管怎样,这“见面礼”她收下来了,也不觉得烫手,就算全天下人都说她配不上,只要眼前的男人说她配得上,她就会牢牢地把凤佩握在手中。
“钟大哥,给我戴上吧!”秦澜心嫣然一笑转过身子,背对着钟逸。
而钟逸亦是展颜一笑,将金玉凤佩套在了她的脖子上,从此后,她和他就如这金玉龙凤配一样,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时才是完整的。
秦澜心摸了摸凤佩,满心欢喜,这样两个人就算互定终身了吧。
如今她收了这样一份贵重的未来婆婆的“见面礼”,是不是也要回一份礼呢?该回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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