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蜜方五十

零度寂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风雨小说网 www.44pq.org,最快更新六十章蜜方最新章节!

    50.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挥杆,进洞。

    “漂亮!”

    高尔夫球场上,身穿白色修身长裤和浅蓝色t恤的年轻男子身姿优雅,气度不凡,标准漂亮的最后一杆挥出后,白色小球稳稳进洞。十八洞,顺利破九十杆,引得几位同伴叫好连连。

    面对不绝于耳的恭维和赞誉,季凡泽只淡然地勾了下唇,“你们玩吧,我休息会儿。”

    收起球杆,摘下专用手套,压低帽檐,几个动作娴熟有加,他大步流星走进休息区,挑了个球场全景视角的座位坐下。遮阳伞外日光倾城,球场的岛形果岭沐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交映着松树叠嶂,令人心旷神怡。

    “泽哥,你现在球技了不得啊。你没看见刚才李总和陆总带来的那俩小姑娘,看你看得眼神都直了……”季凡泽刚点了杯果汁,杜子彦就跟过来了,人还没在他对面落座,马屁已经拍得山响。

    世交加发小,季凡泽还能看不出对方葫芦里装得什么药。他将压在帽檐下的视线从远处拉近,转到杜子彦身上,“说吧,你有什么事求我。”

    心思就这么被戳破,杜子彦讪讪一笑。今天他约季凡泽来打球,确实因为有事相求。这么多年季凡泽都对他有求必应,本来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可现在这事儿……唉。

    “你能借我点钱么?”磨叽片刻,杜子彦挤牙膏似的问道。

    季凡泽浅啜一口果汁,语调平缓:“多少?”

    对方伸出三根手指头,“行么?”

    三千万?季凡泽这下不由得蹙眉了,尽管三千万对他来说不算多,可是,“你要拿这笔钱做什么?”

    “唉。”杜子彦叹口气,摁了摁太阳穴,“我爸的公司出了点儿状况,好几个大客户拖欠工程款,现在流动资金不足……”

    杜家的企业季凡泽也有股份,但只占极少的部分。忖度须臾,他不疾不徐道:“钱不是问题,你直接把我的三千万全折成股份吧。”

    愣了愣,杜子彦很快反应过来,季凡泽这是给他投资呢!注资和借钱的意义不同,季凡泽此举代表着妥妥的信任和情谊。

    “你这次真帮了我们杜家的大忙,等公司渡过难关,我请你和钟艾出国旅游。”杜子彦一脸雀跃道。

    说到钟艾,季凡泽的眉宇间不自觉地多了一抹柔和。言归正传,他说:“你最近精神状况不错,开始帮你爸打理公司事务了?”

    “我也是没辙啊。我妹一心从事餐饮业,我不接老杜的班谁接啊。”杜子彦靠在藤椅上,翘起二郎腿儿,神色舒缓,“我现在慢慢想通了,为了孟晴那种女人自怨自艾折磨自己,太不值得了……”

    自己的女人觊觎着自己的哥们儿,那到底是一段多么糟糕的经历,才会让这样一位桀骜不驯的少年久久地躲在病态的沉默里。审视自己的伤口并非是件容易事,一点一点地消化干净曾经在这段感情里被无限放大的愤怒和自卑,是多么痛的领悟。但幸好杜子彦险险地挺过来了,到头来,他才恍然发现那段年少轻狂的感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只消一句嗤之以鼻的“不值得”就足够总结了。

    季凡泽撩眼看他,“你谈恋爱了吧?”

    “咳咳……”对方干咳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么?”

    开启一段新的爱情永远是治愈旧伤的良药,季凡泽莞尔,调侃说:“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杜子彦幽幽瞪他,眉眼却隐隐带笑,“嘿,现在小爷还没追到手呢。到时成事了,我保准第一个告诉你!”

    看他这副嘚瑟样儿,季凡泽欣慰之余,忽然有些郁结难平,清醇的嗓音里忍不住添上几分戏谑:“呵,你倒是成功走出过去了,留下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嗅出味儿来,杜子彦的笑容登时僵住,语气警觉:“孟晴又骚扰你了?”

    夕阳的余晖刚刚落在天地之间的交界线上,头顶的遮阳伞已经收了起来,季凡泽双腿交叠坐在藤椅上,目光悠悠遥望着被落日熔金染成橘红色的果岭,他徐徐道出那段旧事,口吻稍显无奈。

    如果当初不是杜子彦求他帮女朋友一个忙,他肯定不会去找医院院长说情留下孟晴;如果当初他知道留下孟晴的代价就是除掉另一名无辜的女孩;如果当初他知道那个无辜的女孩居然是钟艾;如果当初他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孟晴见识到他的势力,转而对他投怀送报……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老天的安排,一环扣一环朝着预设好的轨迹发展,而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季凡泽又何尝会料到兜兜转转多年,他竟会深深爱上那个曾被他无意间伤害的女孩?

    余晖的最后一丝光芒又往下沉了沉。

    金色丝带般的光晕仿佛在时空中凿开一个洞,黑洞一丝一丝被拉大,在那个被无限拉大的黯黑空间里,他似乎再次看到了那场雨夜——

    清瘦的女孩蹲在大雨里,无声哭泣。

    在季凡泽此前对钟艾的三面之缘里,这副画面最为令他震撼。哦不,不只是震撼,简直是心痛了。正是那一刻,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女孩的悲伤是他造成的;也是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讨厌他最擅长的某样东西——权力。

    权力,是把双刃剑。

    他轻易动动嘴便成全了朋友,可事实上,却因此摧毁了另一个无辜者的命运。那位被锋利剑光不小心割伤的女孩,在往后很久的日子里,都是他心头的痛。尽管他事后在第一时间委托大姨夫薛铭林,为钟艾安排了一份安稳的工作。但那个雨夜,就像梦魇缠绕,忘不掉。

    而现在,他越爱她,那痛就越深。

    季凡泽的眉目隐在帽檐下,眼神幽深的让人看不真切,但就算如此,杜子彦也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黯然的眸色。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杜子彦的心“咯噔”一沉,梗在喉头的千言万语憋得他快要窒息,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

    “泽哥,对不起。”

    季凡泽摇摇头,嗓音依稀淬着一丝喑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只是怪他自己。

    犹豫少顷,杜子彦艰涩启唇:“要不然我去找孟晴谈一谈?”

    季凡泽摘下球帽,揉了揉头发,墨色的眼睛在沾染上暮色的那个瞬间,变得澄明、笃定,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晦涩。

    “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说。

    **

    季凡泽的日程总像是经过机器精确计算过一样,万年不变的频率,满满当当。白日里,他被杜子彦拉去打球,晚上必定得加班处理手头的工作。

    已经超过七点,他看了看案头剩下的几份文件,想着打个电话给钟艾,问问她吃饭了没有。这种感觉是无意识的,曾经一个人的生活,现在变成了双人的,不管他多忙,也总会想想她在做什么?

    电话拨通了,却迟迟无人应答。

    就在季凡泽皱起眉的一片刻,办公室传来叩门声。他放下手机,以稀疏平常的口吻说道:“进来。”这个时间,只有mark还在陪伴他了。

    果不其然,门推开,mark杵在门口,满脸堆笑问:“季总,您叫了外卖么?”

    “没有。”他耸耸肩。

    mark脸上飘来一个大大的问号,朝门外招了招手,“诶?那这位姑娘怎么说她是送外卖的呢?”

    姑娘?季凡泽疑惑地看向他身后的一刹那,他稍稍侧了侧身,让进来一位漂亮姑娘。姑娘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嗓音甜美:“季总,辛苦了,您的外卖到啦!”

    闻言,季凡泽猛地怔住。

    但只是电光火石间的诧然,他的嘴角突然掀起笑意,笑容的弧度里带动着舒展开来的好心情。他朝外卖姑娘勾了勾手指,“钟艾,你过来。”

    mark朝钟艾眨眨眼,两人临时配合的这出小惊喜貌似效果不错,要知道老板的脸已经阴了一天了啊。

    钟艾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过去,mark悄然掩门离开。哪知她刚要打开保温桶,季凡泽已经悠悠站起身,拉住她的手,“不要在这里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啊?去哪里呀?”她就这么被季凡泽十指紧扣牵着手,来到海港城的空中露天花园,这个曾上演拥抱疗法的地方。

    此处的夜景比白天更美,下班了,露台上空无一人。远处的摩天大楼折射出绚烂的霓虹光斑,暖白色的月光打在紫藤树上,点点光源交错,多了几分浪漫味道。

    季凡泽漫不经意地坐在这清雅的光线里,优雅地吃着钟氏外卖。保温桶是三层的,一荤一素外加米饭和汤,分门别类摆在食盒里,像是家长给小朋友准备的儿童晚餐。

    “你自己做的?”季凡泽忽然从食盒间抬眸。

    钟艾吃过了,这会看着他吃。她点了点头,有点紧张,“好吃吗?”第一次给男朋友做饭,她或多或少怀疑自己的手艺。

    “不好吃。”季凡泽吃得大快朵颐,却给出这么句评价。

    她拧起眉毛,小脸上浮现起一抹沮丧,“不合你口味?我记得你爱吃牛肉呀,是不是我把肉片炒老了?还是……”

    “没有。”他停住筷子,好整以暇地凝着她,“太甜了。”

    “甜?”她明明没放糖啊!

    唉,季凡泽用筷子敲了敲她一团雾水的脑壳,“我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没情趣的女人啊。”

    被他一敲,钟艾愚钝的脑瓜瞬时开窍,她挠了挠头,呵呵笑着:“爱心便当,当然甜了。”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目光灼灼,瞳仁里那丝光泽仿佛汇入远处霓虹里的一点,那么亮,那么令人心慌,好似光束打在她心上。尽管已经这么熟悉了,可钟艾还是时常被他晃了眼,她垂了垂眼皮。

    这个安静美好的空间里,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心里装着小小的甜蜜和温情,享受着忙里偷闲的二人世界。

    垂眸浅笑间,她陡然听到季凡泽问道:“你为什么要当心理医生?”

    气氛转了转,钟艾扯回神思,再自然不过地说:“我们家的事儿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很少看到我妈笑,邻居都说我妈有心病。我年纪小对大人的话没什么概念,但总想着怎么才能治好她的心病……”原本沉重的话题,因为有他做听众,似乎轻松了不少,她甚至还能自信满满地总结道:“医者仁心,但其实这是不够的,我希望能医好别人的心。”

    季凡泽不说话,想用一个清浅的笑容回应,那笑却僵在嘴边扯不出。

    每个人在孩童时代都会有自己渴望的未来职业,那是构筑人生的初级梦想。但随着心智的成熟,很多人最终挫败在现实之下放弃了梦想,而她却坚持了下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哪怕是她的梦想曾经承受过最不公平的失败。

    他动了动唇,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从西裤侧兜里摸出手机,季凡泽在看向来电显示时,站起身来,“我去接个电话。”他说着,把手机举在耳边,绕到露台另一侧。

    电话是孟晴打来的,毫无悬念,一上来便问他:“季总,我求你办的事,你考虑好了么?”

    一整天的深思熟虑,他有过矛盾,有过自责,也有过那种从未经历过的不安。这种不安不是来自于被威胁的恐惧,而是不想旧事重提再伤害到钟艾。但此时此刻,遥看视线尽头那一颗颗闪亮的星,他的心没来由地通透起来。

    他对手机里的女人道:“不用考虑了,你的事与我无关。”轻轻的一句话,冷硬的、拒绝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在孟晴那阴恻恻的笑声响起前,他又压低嗓音补了句,狠戾的让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如果你敢再伤害钟艾,我一定不会轻饶你,这是警告。”

    警告。

    语落唇闭,季凡泽冷冷地挂断电话,悠远的眸光却并未晕染冷意,仍旧是绵长的,温柔的,落在这片浩瀚的夜空中。

    钟艾就是他心里最亮的那颗星,飞向万里高空,她需要坚强的羽翼。如果他曾经一不小心折断了她的翅膀,那么今后,由他来做她的羽翼。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