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饿殍

铁制花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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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几口锅里的粟米皆已煮烂,这便命令手下军士进行分发。期间,不断有饿死的尸体从乌成人居住的洞穴中运出,经过一番清点,他们大约有三百余人之多,而其中大多数都是军官。由此看来,乌成的大多数军官,在抵受饥饿的能力上,似乎要远逊于他们的士兵。也有可能是因为军官们大都身形魁梧,这才使得他们在每日生存所需的饮食上,要远远超出常人,在面对每日有如花生米大小的食物时,对于这些军官来说,也许还没等到咽入胃中,食物便已经消化殆尽了。

    偏听也没有想到在这三百饿殍之中,竟有半数是队长以上的军官,为了掩饰罪责,他不得不强自拧出几滴眼泪,顿足捶胸的说道:“这些军官真乃乌成之英魂,在军队面临如此困难之时,他们还不忘省出自己的口粮,将食物全部让给了自己的下属,仅凭此高风亮节的伟大精神,他们便可称为是烈士!”

    天输老将军视线模糊,他才不相信偏听所说的鬼话,每一个人都拥有着求生的本能,这些人既然身为军官,自然也不会是反应迟钝之人,不过此时此刻,天输却是更愿意听到偏听这样的说法,这至少也算为他们挣到了一丝的尊严。

    “是我来迟了。”老天输低低自责,在他的心里这些曾与异族交过手的乌成人,不论最后是胜是败,天输都已将他们视为乌成国最宝贵的精华,而如今更是死一个便少一个了。

    白约见天输脸上起了波澜,担心事情会产生不好的变化,于是他便背着天输,将身子调到了一个有利的角度,对着偏听掩嘴而道:“看来大拐这家伙,确实将这些乌成人喂得很好。他对于食物的用量,想必是经过了一番周密的计算,绝不会是停止在朝夕之间,而是通过逐一的量减,一点一点的瓦解着乌成人的体力。若不是这样,一群饿极了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更不要说眼前的这些尸首,此时只怕早就被当做美味,连骨带皮的吃了个罄尽。”

    偏听早已忧愁万丈,正自苦寻该当如何敷衍过去,又哪里经得住白约这等刨根问底的推敲,他依旧哭得惨淡,但嘴角却趁着旁人不在意时,使劲抽抽着要白约闪到一边去。

    “偏听!我杀了你!”只见洞穴中一个披头散发之人,带着数十个尚且精神还算不错的汉子,拿着一些铁锹棍棒便快步冲了过来。

    偏听微微一愣,他听打头一人的语调,是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但因为那人始终长发掩面,却怎也无法辨认。然而就在偏听思虑企及之间,只见那散发之人的空间之内,恰如卷入了一道强风,这股强风不禁将他的乱发吹了个干净,同时脸上的污垢也似被什么东西洗涤一般,一块块剥落飞散,而那人却因此疼得禁不住半膝跪倒下去。

    “威尔逊爵士!不得无礼!”天输见威尔逊仍是生龙活虎确实是大感意外,不过他终是欢喜更甚,一时间竟是破涕为笑。他见威尔逊忽然跌倒跪下,自以为威尔逊能够看清形势,当下心中便更是欢喜了。

    威尔逊一见天输,也知道终于是等来靠山,心中喜不自胜:“偏听你小子作威作福的日子终于到头了,过了长城那便是我乌成国的天下,日后会变成怎样,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他虽一直被偏听拘于泥洞之中,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他见天输现在既已在此,自以为马上便能回到故国,心中兴奋之情,犹如挣脱加锁的野鸡,迫不及待的就要搔首飞翔了。

    “你怎能对自己的统帅说出这样的话呢?”天输决定说一说场面话,毕竟现在来看,这些乌成人还没有归属到乌成国的旗下,那自然还算是偏听的手下了。

    “呸!就凭他,他配吗!他早就不是我们大家的统帅了!”威尔逊一边啐了一口,一边又张罗后边的手下一起起哄,弄得偏听顿时难堪无比,但也不至于与他们一般见识。

    偏听对眼下的形势断得十分明晰,他必须将天输牢牢的贴住,因为他还等着天输的物质救济呢。以部队目前的存粮来看,只消再过几天,倘若还是没有续粮可用的话,士气便会受到极大的打击,而到了那个时候,土墙的陷落也自然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天输可以如此冷静,只担心他因为威尔逊的话而着了恼,连忙劈头盖脸的将之训斥了好一会儿,这才匆匆抛下一句:“快,拿着这些锅盆,去将兄弟们救活吧!”

    威尔逊毕竟也不是什么浑人,他见天输这般维护偏听,也知道暂时动他不得,当下便连连叩首,自带着身后的几人,一言不发的向洞中转去。

    “偏听大人,我想接下来否应当召集一些人,来商量一下下面的对策了呢。”天输这话听起来像是个建议,但实际确更像是一个要求。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偏听自是不会拒绝,他当即便让白约通知所有管事的首领,准备在土墙大营内与众人见面。

    土墙内的大营是一个用泥土撑起的巨型大帐,里面陈设简单至极,大概就是在地表铺上一层草席,且既没有桌案,也没有凳椅,光溜溜的唯有一些用来照明的灯火底座。

    偏听与天输首先到了那里,刚一进去,便能闻到一股浓烈泥土味道,自从偏听将全军的事务全部交由阳宇和白约后,这里便一直都没有人来过,而大帐的各处角落之间,也已结下了不少的蜘蛛网。

    天输看着新奇,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败落的主帅大帐,这与他所熟悉的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的行政模式,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一时间竟不知偏听是如何带兵的。

    用不了多久,修地丝便带着他的几个弟兄第一个赶了过来,他见帐中许多人正在忙于收拾,眼睛骨碌一转,立马便加入了其中。只听他扯紧了嗓门一会儿喝东,一会儿唤西,张牙舞爪的自己却是一动不动。偏听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寻了一个上手的位置,邀请老天输落座。

    接着而来的便是大拐,这里除了修地丝以外就属他虽为空闲,在这非常时刻,他的工兵部队已几乎全部拨给了阳宇,因此在这两日之中,他在军中可没少了游荡。大拐刚进来不久,后面便跟来了一个让偏听意想不到人,那人便是红夕,她已脱下了隐牙的装束,脸上也不再佩戴面罩,此时穿着一身男人的粗宽长袄,换做寻常女子,这样的打扮一定臃肿不堪,然而红夕高挑,却反讲窈窕的身姿映现得更为突出了。

    偏听还是第一次见到红夕的本来面貌,但见她鼻梁高挑,嘴角生姿,心中隐隐一动,怪道:“原以为她是因为长得丑才自遮容貌,可现在看来,事情或许并非如想得那样。”

    “白约啊白约,你让她来做什么,这家伙可是隐牙的人。你就不怕她将我们的谈话都泄露了出去吗?”

    偏听正自埋怨,只听大拐笑吟吟的跑了过来,他对着天输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天输也是不拘小节,也以同样的方式同大拐回应了一下。

    “天输老将军,我这个妹子说要亲自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所以我就把她给带了过来。”

    天输目光敏锐,便已瞧出了其中的玄机,他伸手恭喜道:“救命恩人可不敢当,不过还要恭喜阁下得此贤妹,这才是最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啊。”

    “什么!”偏听的眼珠差点便要脱眶而出,他反复的横视着大拐和红夕,殊不知大拐究竟是哪里吃错了药,竟认这等泼妇作为妹妹,这实在让他心思费解,不觉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老将军说得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大拐倒不客气,他笑着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就在偏听下边的位置,也不顾那里脏与不脏,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红夕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她不顾大拐身上的臭汗,作势要去搀扶,大拐连忙满地一滚,避让道:“你可别碰哥哥,哥哥身上可脏得紧。”

    红夕抿嘴一笑,那模样便如雨后点点绽放的小荷,清新之感沁人心脾。“各位大人马上在此有要事相商,这些事情哥哥你可帮不上什么大忙,也更不能坐在那个位置,影响各位大人处置要事,还是换个地方落座吧。”

    红夕见偏听年纪轻轻,且浑身一无是处,文武不能,却反能坐上一军统帅的位置,想必多半靠得就是阴谋诡计。他怕大拐的放荡不羁,惹来了偏听嫉恨,暗中加害于他,这才苦劝大拐要保持低调。而大拐却听不懂红夕的意思,只当是她在人前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也便跟着她来到帐中最远的一端坐了。

    大拐与红夕刚刚坐定,阳宇便带着两个飘蝶护卫闯了进来。阳宇脸色明显有些不悦,见了偏听他也不打任何招呼,只是以手掩鼻任意问道:“就现在我军这等情势,乌成国若是不打算打开长城,在这里讨论得再热烈没有什么用,只唯有等死一途而已。”他漫不经心的瞄了天输一眼,他已从白约那里了解了大概的情况,此时心中有恨的他,便将气全部泄在老天输的头上。“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指不定那些嘴上长着管子的怪物,这就要准备攻过来了,我可没有时间呆在这里胡扯!”

    面对阳宇的无礼,偏听倒也不加阻拦,他双眼呆滞的看着大帐的门前,关键时刻需要他来化解尴尬时,他却是玩起了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