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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里接连出事儿,霍震霆也有些心力交悴,霍大奶奶心疼他,让他在家里好好休养几天。大奶奶让喜婆子做了上好的药膳日日哄与他吃,又放些西洋音乐让他舒心。福瑞家齐也已经慢慢懂事了,知道在爹爹不开心的时候逗他开心。霍震霆待在家里,心情也就慢慢舒畅起来。偏偏这个时候又出事了,那曹八斤竟然在县衙里一纸诉状把霍家给告了,说霍家拘了他妹,还让他外侄霍天佑认妾作母。
县衙立即将霍震霆带去见官,霍震航打听知道李瑾瑜的妹妹李瑾珊做了新来道尹陈良坤的七姨太,暗叫不妙。当下四下打点果然钱财都送不出去,去寻那县知事何谨之却被拒之门外。霍震霆被关进县牢里,先以为只是小事情,这样一看却是人家早就安排好了的连环计,硬要整死霍家。
霍大奶奶见霍震霆被拘了,当下觉得失去了主心骨,当初余家家破人亡的一幕又历历在目起来。她与霍震航商量,霍震航感慨说这一次是人家设计好的,怕是霍家这些年树大招风,引得人眼红耳热要来分这块肥肉呐!
果然,没过几天,县衙就公开审理霍震霆,直斥霍震霆这些年来为富不仁、鱼肉乡里,一条条罪状都是证据确凿。陈良坤道尹的七姨太李瑾珊更是泪流满面地作证霍震霆如何无端休弃自己的姐姐李瑾瑜,就是为了迎娶新人;那在霍家家庙静修的曹七巧也被接到县衙里,当面控诉霍家对自己的迫害,强抢自己这个正房的儿子认小妾为母;帮办又翻出了许多陈年的案子,都是人证物证俱在,衙役当即将霍震霆摁在地上打了数十板子。
霍震霆看这阵势,知道这些个人早已串通一气要吃掉霍家了,当即一人将所有的罪状都扛下,只是恋恋不舍地看了站在下首的霍大奶奶好几眼。霍大奶奶知道这祸事是躲不过了,软倒到紫鹃身上直哭。
那霍三太太杨氏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她冲到公堂上,说出了曹七巧与葛二爷偷情的事,并确认曹七巧生的儿子天佑是葛二爷的亲生儿子,自己作为葛二爷的正头娘子抚养天佑天经地义,当即把天佑改名杨天佑跟自己的姓。曹七巧偷情的事儿被当众揭穿,曹家也躲不过悠悠众口再碰霍家的家财,只有灰溜溜地回家。
县知事何谨之大人作为旁听,也在公堂上作证说那霍大奶奶是个贤良淑德的官家小姐,来霍家避难却被见色起意的霍震霆强占了,也是受害者。说到底,都是恶霸霍震霆横行无忌,鱼肉乡里,这等恶人不除,难平众人心头之恨!
霍大奶奶见众人异口同声要重罚霍震霆,当即冲到堂上说:“你们要钱就都拿去好了,只把我男人性命留着便是!”说完就呜呜大哭。
霍震霆见她这样,越发伤怀,连声说道:“娘子莫哭,为夫这一次是躲不过了,你且把两个孩儿好好照顾长大,我在地下一定照拂好你们母子仨!”
霍大奶奶哪听得这话,当下就要与堂上大人们理论,却被喜婆子和紫鹃扯到一边,最后在陈良坤道尹的授意下,县衙审判霍震霆入狱,两个月后处以死刑。
霍大奶奶见这群官员合起伙来串通一起,当即就说他们草芥人命,自己要申述。李瑾珊冷笑着说:“像霍震霆这样的恶霸死了也是除害,你还申述,看谁愿意救他!”
霍大奶奶也不理她,当即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拾掇出一匣子银票来,连夜就抱着箱子去了丰县何家。那何谨之不见霍震航,可还是见霍大奶奶的。他见往日里娴雅淑静的霍大奶奶失魂落魄地抱着个珐琅镶金匣找来,就叹了一口气说:“我早就与你说过,那霍震霆恶贯满盈,要遭报应的,你看到了?这一次是道尹大人出面惩治他,也怪他做人太绝,把人都得罪死了!”
霍大奶奶穿着淡青色绣银白忍冬花纹大衫下配白色织锦兰花裙,耳上垂着瓒金丝白玉耳坠,竟似弱不禁风、摇摇欲坠。“何大人就别糊弄我了,但凡场面上的人谁家没有一点黑锅底,这一次怕是我夫君树大招风招人忌了!我将这匣子银票都给你,求你把我夫君弄出来罢!”
何谨之笑着将珐琅镶金匣接过来,将里面的银票一一清点,“哎呀,只怕在你眼里,我除了雁过拔毛就没有其他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是几家一起整死霍震霆呐!我没要一分一文,只要了你的平安。你以为霍震霆做了那么多恶事,没有我照应,别人能那么容易放过他妻儿么?”
何谨之合上匣子交回到霍大奶奶手中,望着她的眼睛说:“那霍震霆不要也罢,你以后就与我过日子,我自会好好照顾你的!”霍大奶奶闻言懊恼地抱紧匣子,扭头就走了。
霍大奶奶回到家里,也不敢耽搁时间,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寻门路,她听霍三太太杨氏说她五姐夫宁学如以前曾做过陈良坤的幕僚,当即就马不停蹄地奔去找宁学如。
那宁学如似乎早知霍大奶奶要来,早备好了茶点等着她,“哎哟,我这七姨妹当初在余府时都惊艳一大片,现在几年不见更是出落得国色天香!”
“求姐夫救命!”霍大奶奶抹着眼泪把霍震霆的案子都说了一遍,宁学如穿着一身朱膘底绣蝙蝠纹理长袍,捧着草纹莲瓣青瓷茶盏直听大奶奶说完。
“姨妹,那霍震霆的所作所为,我也是早有耳闻的,似这般人不要也罢!姐夫回头再给你寻个可心人如何?”宁学如调侃道。
“姐夫,妹妹头发都快急白了,你就别戏弄我了!”大奶奶着急说。
这时候,何谨之穿着一身碧色暗绣云锦祥云水印长袍,从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屏风后转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霍大奶奶跺脚道。
“夕瑶你忘了,我先头与你说过,我与学如是同窗好友!这姑苏是铁板一块,你别瞎折腾了!”何谨之一脸无奈地说。
宁学如拿茶盖拨动着茶叶说:“姨妹你就别瞎捣鼓了,听姐夫一言,这谨之是个前途无量的,你跟着他绝不会错!”
“原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哼!”霍大奶奶气匆匆地走了。
宁学如看着她的背影对何谨之说:“你别看我这七姨妹生得娇弱,性子最倔,你的事儿只怕好事多磨!”
何谨之笑道:“若她夫君一出了事就迫不及待地跟我,我还不敢要呐!”
宁学如摇着头说:“脂粉乡、英雄冢,在此预祝谨之兄心想事成!”
霍大奶奶在宁学如这里碰壁后,想着姑苏这边路子不能走了,惟今之计只能去寻皖南的乔意涵了,他也在官场,又是通法典的,希望能想些办法。
这一次,她也不敢冒失,换了一身水色纳绣折枝栀子丝缎大衫下配薄银软翡宝蓝缕花裙,元宝髻插银莲琉璃桃纹丁香簪,规规矩矩地往乔意涵府上投了拜帖进去。
乔意涵还在衙门里,待客的是他夫人乔大奶奶,乔大奶奶身段小巧,长相清秀,穿着宝蓝彩绣滚珠轻云锦大衫下配海棠红穿蝶银丝绫裙,一字髻插羊脂白玉掐丝累珠簪。
乔大奶奶见了霍大奶奶态度甚是小心翼翼,仔细地观察她的一言一行。霍大奶奶被看得不自在,也只能赔笑寒暄。这时候,乔意涵穿着一身石青色西服洋装回来了,看到霍大奶奶掩不住欣喜,“表妹,你怎么来了?”
乔意涵自顾自将霍大奶奶带入自己的书房,将她安置到红木花卉缠枝纹圈椅上坐下,霍大奶奶将霍震霆的案子又抹着眼泪讲了一遍。
乔意涵转动着手里的西洋墨水笔说:“表妹,听你说的这些案子,足够把霍家连根拔起了!估计霍震霆是想保住霍家的根基,才把事情都揽下了!”
霍大奶奶急得拉住乔意涵的手说:“大家亲戚一场,还望表哥救救我夫君!”
乔意涵说:“你让我怎么救?这些案子都证据确凿,霍家这么多年确实做了不少黑心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霍大奶奶掏出蜀绣水仙纹锦帕抽泣起来,乔意涵见她形容憔悴,月牙弹墨蜀锦鞋上沾了泥泞,怕是这些天来回奔波,没有好好歇息,当下说道:“表妹你莫伤心了,就在我这儿好好歇息一下!就算那霍震霆不在,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仨!”
乔意涵说完就开门准备叫人,却发现乔大奶奶一直躲在门外偷听,他正准备斥责乔大奶奶,霍大奶奶却从他身边窜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意涵急忙追上霍大奶奶,扯住她的手说:“表妹,别闹了!这事儿一听就是人家设好了套专门惩治霍震霆的,怕是不把他榨干不罢休,若没有通天的路子,谁救得了他!你一妇道人家胡冲乱窜,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霍大奶奶闻言蹲在地上大哭,乔意涵心疼她,只有跟衙门请了假,亲自将她送回霍家。他将大奶奶交与喜婆子和紫鹃好好照看,自己去衙门将霍震霆所有的案卷都审了一遍,确实没有马脚可寻。他在霍家拘了霍大奶奶几天不让她乱来,又将霍震霆的财产能争取的都争取过来,确保他们母子生活无忧,这才急匆匆地赶回皖南处理公事。
霍大奶奶见乔意涵走了,又跃跃欲试准备出去寻路子。霍震航却过来了,他穿着一身纯白暗绣团云蟒纹锦袍坐在彩漆描金玫瑰椅上说:“大嫂,我知道你与大哥恩爱情浓,可如今大哥的案子已经是盖棺定论翻不了案了。这也是大哥为保住霍家,才把事情都扛下了!大嫂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救不了了!”
霍大奶奶扯着蓝色暗花帕子哭着说:“连你这自家兄弟也不管震霆了!”
霍震航说:“我也想大哥无事啊,可事到如今,大哥是保不住了,只能尽力保住霍家!我今儿个来,是与大嫂商议个事儿,大哥要是出了事,你把福瑞和家齐过继到我名下吧!”
霍大奶奶说:“二爷你这是什么话,我夫君还没出事,你就来抢儿子!”
霍震航望着霍大奶奶,苦笑了一下说:“大哥还没出事,那何谨之和乔意涵都找到我这儿了,就算大嫂以后想为大哥守身只怕那些男人也不让你守!福瑞和家齐怎么着也不能改别家姓啊!”
霍大奶奶气得拎起青花釉里红缠枝茶壶,将茶水都浇到他身上,“你给我走,我男人我自己救!”
霍震航抖了抖衣服上的污渍,对着大奶奶作揖赔罪,“冲撞了大嫂,还望大嫂恕罪!我这就走!”霍大奶奶见霍震航都管不了霍震霆的事儿,当即六神无主地跌坐到玫瑰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