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血腥攻防战(下)

春天的胡杨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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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命令之后,来自三部的共两千余援兵很快集合完毕,在中军指挥台前列好了队。

    其中,泰山营丙队由丙队千总熊名汉统率。这个千总队算是泰山营保中存得最完整的的一个,中午又领到了缴获自汉军镶红旗清兵的三四百副铠甲,全队一千多官兵中有甲的人数已有大半。虽然有一部分是无铁叶棉甲,但总体装备水平比之过去已经有了很大提高。所使用的武器以长枪、刀盾为主,还有一百多名士兵配备了鸟铳。

    朱大典督标营的五百步卒和马进忠部的五百步卒则各由其部的一名游击统率,朱大典和马进忠已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到了山上万事都要听从庞岳的指挥。这一千官兵的装备都十分精良,除了没有火器之外,已经超过了湖广镇的刚锋、破军两营。尤其是朱大典督标营的五百步卒,全都身着铁甲,装备水平直逼陷阵营的铁甲兵。

    此外,庞岳决定将自己的亲兵队近两百名亲兵也一并带去。这些亲兵中老兵居多,并且也都装备有铁甲,也能增加不少助力。

    事不宜迟,当队伍集合完毕,庞岳便迅速带着这两千余援兵往西侧山丘上跑去。

    ……

    西侧山丘的背面山坡,最前方的清兵已经冲到了土墙处。开始与烈火营官兵短兵相接。不过,清军为了走到这一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冲锋在最前的近千黄州绿营残部经过明军的多轮打击已经伤亡大半、溃散殆尽,山坡上几乎已经不到有组织的绿营兵在发起进攻。进攻的主力已经变成了汉军镶白旗的一千余战兵和孔有德部的三千余步卒,白色镶红边和红色的清军旗号布满了整个山坡,锲而不舍地朝着山丘顶上涌去。

    攻到土墙边的清兵纷纷搭起人墙,朝土墙内翻去,两米多高的土墙在这汹涌澎湃的人海前也显得微不足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其席卷而过。

    尽管形势危急,但烈火营的官兵们仍在顽强抵抗。此时。在王俊涛的命令下,火铳兵也已经放弃了手上的鸟铳,拿起了刀盾或者长枪开始与清军展开白刃战。

    站在土墙后前两排的明军士兵以长枪兵为主,手中的锋利长枪一律直指土墙顶部,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对着攀上土墙的清兵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突刺。每一轮寒光飞去,墙头便会血雨四溅,一个又一个的清兵在攀上墙头之后还没享受到胜利的喜悦便被扎成了血葫芦。或坠往土墙北面将同伴们砸翻在地,或直接趴在了墙头成为了之后的同伴们翻越土墙的障碍。刀盾兵则站在长枪兵队列的空隙或者队列之后,用手中的短兵器清除着那些漏之鱼。

    在这场白刃战中,清军虽然人多,却是有着不少劣势。竖立在清军面前的土墙高过两米,明军站在墙后可以用直接攻击到攀上墙头的清兵。而墙北面的清兵却不能直接攻击到明军,想翻过去就只有不断的用人命去填。并且,墙顶宽度超过一米,这给清军的攀爬又造成了不小难度,至少是不能攀住墙顶就一翻而过了。不少艺高人胆大的清兵进行了类似的尝试,后果却大多是悲剧的。翻过土墙之后没能立刻落地而是一屁股坐到了宽阔的墙顶上,紧接着便被斜向上刺来的长枪捅了个对穿。

    “杀!”“杀!”……面对着优势敌军,烈火营的官兵们却没有丝毫退缩,爆发出阵阵整齐有力的呐喊,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将一个个清兵送进地狱。这部分烈火营官兵虽然在营中只是辅助兵种,但他们也是战兵,无论是火铳手还是长枪、刀盾兵,接受的训练以及装备水平和其余各战兵营的相同兵种是一样的。因此,他们在战斗力上比泰山和华山两营的辅兵要强上不少,这也成为了清军进攻的一大阻力。

    负责指挥进攻的祖泽沛和孔有德部右翼总兵曹得先到进攻一时受阻,心中不免又有些焦急,都打到山顶来了却被这么一道破墙挡住去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再者,己方处于仰攻状态,一旦耗时过久,军心士气多半会急剧下滑,这对整个战局的发展将更为不利。于是,二人赶紧调集各自军中的弓箭手朝着土墙内放箭,企图杀伤明军为己方的步卒清理出一条通道。不过,在山坡上放箭的清军弓箭手却受到了角度的限制,发出的箭大多从明军头上飞过,同样起不了什么作用,进攻的清兵依然在以人命为代价冲击着明军的防线。

    无奈之下,祖泽沛和曹得先又加大了悬赏力度,率先攻入土墙打开突破口之人,赏银五十两,并重申了主帅多铎之前的许诺:只要击败这支明军,通往长沙的路上便再无任何阻力,一旦拿下长沙,全军可以任意劫掠三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两项政策的激励下,清兵们士气大增,嗷嗷叫着朝着土墙发起冲击,前面的人不断死在明军的刀枪之下,后续之人依然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填了上去。尽管那一条“长沙劫掠”的许诺显得有些飘渺,但仍旧激起了清兵们的无限兽性。就算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原来是汉人,但和野蛮人相处了这么久之后也沾染上那种独特的生活方式,以抢劫为乐、以破坏为荣,把自己的爽快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哀嚎上是他们最大的快乐。而一旦得到外部的刺激、诱导之后,心中的那种兽性便会喷薄而出,从而爆发出无穷的干劲。

    “呀!——”随着一阵野兽般的吼。已经被降为分得拨什库的原汉军镶白旗甲喇章京塞尚滨也带着三四十个部下冲到了土墙边。

    自从那次在丁家村吃了打败仗之后,狼狈逃回的塞尚滨不仅被打了个半死。职务也被撸了好几级。他心中虽然怨恨,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把气撒在主子头上,他只是恨那股袭击他的明军,一仗就毁掉了自己十几年的奋斗成果。今天在这里,他发誓要用明军的血来洗刷自己之前的耻辱,并靠自己的努力找回失去的一切。

    “冲过去,杀光明狗!”塞尚滨双目尽赤,带头攀上了土墙。其身后的部下见上官这么卖命,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朝着土墙上攀去。

    ……

    当庞岳带着援兵从山丘南坡爬了山顶的时候,马尔吉奥仍然在大吼大叫地指挥着各炮组开炮,各种脏话随着炮弹一齐往山下的清军泼去。

    此时,正面防线以北的绿营兵已经完全被山上的炮火压制住,不要说大举进攻。连骚扰的次数也大为减少,只有一部分红夷炮炮组躲在山上火炮的死角区域朝着明军的防线开火,但由于炮击之后缺乏步卒的配合,对整个战局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丝毫动摇不了明军的防线。

    山丘的顶部很是宽阔,中间还有一片小树林。所以刚爬上山顶的庞岳还不知道北坡的具体战况,不过他却感到从那边传来的喊杀声似乎更加浓烈了,一潮高过一潮,直冲人耳膜。很显然,烈火营官兵与清军的厮杀已经渐趋白热化。

    “将军。您怎么上来了?”马尔吉奥到庞岳之后,脸上并未露出惊喜之类的表情。反而一本正经地道:“虽然我无权决定您的行程,但我可以告诉您,作为一名统帅,您的位置不在这儿!”

    等到清马尔吉奥的模样之后,原本神情紧张的庞岳几乎当场就要当场就要笑起来。只见这个战争狂人的脸已经被硝烟熏黑,头发乱蓬蓬、脏兮兮的,一双蓝眼珠子也变得通红,如果没有身上的那幅铁甲和红色披风,几乎与乞丐无二。

    “这是我的职责,马尔吉奥先生,就好像指挥炮兵是您的职责一样。”情况紧急,庞岳也顾不得和这个洋鬼子扯皮,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便带着援兵绕过小树林直奔北边而去。

    “这当然是我的职责!”马尔吉奥扭头了一眼庞岳的背影,颇有些自豪地说道,随后又开始大吼:“装填弹药,对着那群狗娘养的脑门上开炮!”

    ……

    还没等庞岳绕过小树林将北面的情况收入眼底,便有一阵惊呼从那边传来,并且还伴随着明显出自清兵口中的呐喊:“明狗顶不住了!”“冲过去啊!”…

    难道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庞岳心头一紧,加快了步伐。很快,他便绕过了小树林,到了土墙后的情况。只见第一、二道土墙之间腾起了一阵阵浓烟,一团团火苗在其中不停地闪现,不时有身上着火的烈火营官兵通过第二道土墙上的通道狼狈地逃到后面来,就地打滚或在同伴的帮助下扑灭身上燃起的火焰。守在第一道土墙后的烈火营官兵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防线上的薄弱点随处可见,越来越多的清兵攀上了墙头正在往墙内跳,而墙内的烈火营官兵对他们的阻击也越来越显无力。庞岳甚至到,在最东端,一面牛录章京旗也已经进入了第一二道土墙之间。

    居然用火攻?庞岳皱了皱眉头,赶紧指挥身边的两千援兵列阵准备迎敌。

    与出现混乱状态的烈火营官兵不同,清兵们却是大受鼓舞、越战越勇,越来越多的人翻过了土墙,将一个个慌乱而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明军士兵砍倒在地。整个明军阵线在不停地后退。转眼之间,最后排的士兵已经退到了第二道土墙边上。

    半山腰上,祖泽沛和曹得先到前方进展顺利,不由得抚掌大笑。他们没想到,只用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办法便取得了如此之大的进展,真是天助大清啊!

    祖泽沛更是满面红光地对身边的塞尚滨说道:“塞尚滨,你这个注意出的不错,可谓立了大功了!等我回去一定禀明豫亲王。为你请功!咱们镶白旗汉军很快就会扩编,豫亲王在职衔上肯定不会亏待与你!”

    塞尚滨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当场击倒。粗短的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多谢祖军门,多谢祖军门!”

    清军采用火攻,还真是塞尚滨出的主意。当时,他攀上土墙之后,很快便被明军打了回来,不过运气也是出奇的好,竟然躲过了刺来的长枪。同时。他通过这次玩命的举动也到了明军土墙后的虚实:第一二道土墙之间,距离并不是很宽阔,而明军又排列得比较密集。到这里,塞尚滨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听说书先生说起过的三国演义中孔明使用火攻的那个桥段,眼下不正是使用火攻的最好时机,于是赶紧前去向祖泽沛提出这一妙计。

    祖泽沛听后立即采纳了这一方法。让辅兵就近砍了许多树枝杂草,捆成捆,并撒上火药,点燃之后便往土墙之后扔。没想到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在有多名士兵身上着火之后,明军的防线果然动摇了。

    ……

    烈火营的官兵在优势清兵的猛攻下连连后退。留在第二道土墙北面的官兵在不断地减少,过了没多久便只剩下了薄薄的两排。其余的不是死在了清军的刀枪之下便是通过墙上的通道退到了第二道土墙之后。

    王俊涛急得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不断组织力量反扑,却无奈清军像打了鸡血似的,怎么打都打不退。反而把自己逼到了墙边。

    难道这处山丘要就此失守了吗?!王俊涛怒目圆睁,心里十分地不甘心。

    “大人!”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来到王俊涛身边喊道,“大帅带着援兵上来了!他让我们再坚持片刻,等他们过来之后便立即退出第二道土墙。”

    大帅亲自来了?王俊涛扭过头,见了那面“庞”字帅旗下朝着这边推进的大批援兵,心里不由得一松,随即便是一阵惊喜。

    “诸君!今日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我感到无上荣耀!”庞岳朝着身边的亲兵以及其他上山的援兵大声吼道:“只要有我等在此,鞑子怎么上来的就得怎么滚下去!”

    听到庞岳的话,正在快速向前推进的官兵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整齐有力的呐喊。尤其是庞岳身边的近两百亲兵,喊声格外响亮。

    处在整个阵列正前部的正是庞岳的亲兵队,督标营和马进忠的各五百步卒分别位于亲兵队的左右两翼,泰山营丙队的千余官兵则位于最后。

    整个援兵方阵行进到离第二道土墙十几步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第一排的督标营和马进忠部官兵放平手中的长枪直指向前。正中的亲兵队官兵则一律放下了盔上的钢铁面罩,手持着大刀、重剑或者重斧等沉重的短兵器,默默地着前方。

    这时候,得到了庞岳命令的王俊涛带着还在第二道土墙前抵抗的官兵们退了回来,通过墙上的通道退到了土墙以南,之后再顺着土墙沿两侧撤到了整个援兵方阵后方重新整队。不过,有许多跑得慢的士兵被追上来的清兵一一砍倒在地。

    明军终于败退了!登上山顶、连续攻克了两道土墙的清军高声欢呼起来,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清兵同样举起手中的兵器、旗帜高声加入到了欢呼的队伍中,震天动地的浪潮直冲云霄,传出去很远。

    感受着这样一种狂欢的浪潮,祖泽沛、曹得先笑了,孔有德、尚可喜笑了,数里外的清军指挥台,多铎和身边的众位将领同样畅快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

    ……

    正当进攻西侧山丘的清军欢呼之时,明军大营西北山口,正白旗满洲兵的进攻却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这已经是第二拨向陷阵营发起进攻的清军了,最先发起进攻的镶蓝旗满洲兵已经因为筋疲力尽撤了下来,由休整了一段时间的正白旗满洲兵发起了进攻。不过,正白旗清兵们也很快发现,这些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的铁甲兵构成的方阵竟是如此的牢固、坚不可摧,己方发起的猛攻能将其余明军轻松击溃,但在这支明军面前却只能如同撞在坚固大坝上的洪水一样无功而返。

    山口西侧的一角。正白旗的分得拨什库费扬阿正在感受着自从军以来的最大压力。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他参加过的战斗可谓数不胜数。却从未感到有哪次战斗像今天这样费劲,持着刀和盾的双手已经开始发酸,额头上也开始冒出层层汗珠,可对面的明军阵型在己方的攻击下竟是岿然不动。刚才的那一轮进攻,他的队中便倒下了十来个战兵,那些人和他一样都是久经沙场考验的勇士,曾为大清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一次却没来得及挥出一刀便死在了明军的长枪之下。而他本人也是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经验才得以全身而退。

    着不到十步之外的明军长枪林。着那滴血的枪尖下倒着的一具具勇士的尸体,费扬阿感到十分地不甘心、十分地不解,孱弱的明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悍了?对面的这帮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当费扬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着前面的时候,他的对面、数步之外的那名明军铁甲兵也在静静地着他,从钢铁面具空隙中透出来的眼神竟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费扬阿被这种眼神激怒了,咬牙切齿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大刀。正在这时,他听到己方军阵中的鼓点为之一变、再次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便是来自周围的震天呐喊,又一轮进攻开始了!同样爆发出一声怒吼之后,他便与周围的勇士们一起,再次朝着明军方阵扑了过去。

    当费扬阿冲到刚才与他相对的那名明军铁甲兵跟前时,明军的队列中也响起了一阵鼓点,这名刚才对他流露出不屑地明军士兵和身边的同伴一样踩着鼓点一起右转。早就准备的费扬阿并没有被这种不设防的状态迷惑。几乎就在明军右转的同时,他也在电光火石中挥刀向右一划,铿锵一声挡开了一支逼到右肋处的长枪,紧接着又未作丝毫停留猛的向右一跳,左手的盾牌同时收到身前。躲开了一道从第二排直刺过来的闪电。而之前与他并排的几名满洲兵则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尘埃之中。

    还是这一套!费扬阿的脑子里刚闪完这个念头,还没等他喘完一口气。又是一根长枪自右侧猛刺过来。他凭着强壮的身躯奋力地向后一挤才避开了这根枪刃,紧接着身躯一闪又躲过了另外一道寒光。

    如此周而复始,费扬阿虽然凭着战场上练就的过人本领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攻击,但他的心里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和悲哀,明军的长枪连续不断地刺来几乎从不停歇,作为一名刀法过人的勇士,他却始终未能挥出一刀,只能眼睁睁地着身边的同伴被一个个刺到在地,自己的动作也只剩下了躲避和格挡,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费扬阿在心中对自己狂喊道,不停躲避格挡的同时也在盘算着明军的下一个动作、寻找着他们的破绽。

    终于,机会来了!费扬阿通过反复的盘算和仔细的观察终于找到了明军的一个破绽,迅速地上前砍开右侧刺过来的长枪,左手举盾荡开一道直刺过来的闪电,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右手的大刀一个回劈,锋利的刀刃迅速地划过了对面的那名明军铁甲兵的脖子。头盔与铁甲衔接处自然是薄弱的,刀光闪过的同时一股血箭直冲上天,明军铁甲兵手中的长枪无力地坠落于地,整个人慢慢地倒了下去。

    大刀刚出手的时候,费扬阿便已经精确计算好了下一个动作,得手之后更是未作丝毫停留,身躯猛地向右后方退去,如果不出意外只需两步便能躲开下一杆刺过来的长枪。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费扬阿的身形刚动,便感到一股阻力从右边传来,后面一名与他差不多强壮的正白旗兵大叫着冲上来,或许是无心之举,但那无心的一碰却将他的去路完全挡死。

    这次完了……费扬阿头脑中只来得及闪完这几个字,便绝望地着那杆长枪捅入了他的右肋,一股冰冷感刹那间透彻骨髓。紧接着,又是两道寒光从正前方逼来,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他的棉甲。

    数道血箭四散飞溅,参与过崇祯十一年破口入寇、十四年松锦之战等多次战役、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费扬阿就这样带着满腔的不甘,双目圆睁地倒在了尘埃之中。

    ……

    山丘上,清军的欢呼声已经消失了。因为,他们在越过第二道土墙之后发现还有一支明军在等着他们。并且当正式交上手之后,他们依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虽然已经攻占了第二道土墙,但他们却被对面的那支明军死死地阻击在土墙以南二十余步的狭窄区域内丝毫动弹不得,后续的兵力也始终无法完全展开、发挥作用。尤其是正中的那两百来名身着铁甲的明军,更是凶恶无比,谁要是朝着他们进攻,十有**是死路一条。

    “哧!”随着一声闷响,庞岳亲兵队的队副周天正用一把特制的厚背开山刀将一名冲到他跟前的汉军旗兵从右肩处劈成两半。刹那间,血腥熏人,从尸腔中喷射而出的鲜血将周天正的银白色盔甲染得通红,显得瘆人无比。周天正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晃去了面罩上的血珠便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的刀锋所指之处,清兵无不胆寒,甚至在不由自主地退缩。

    到这一情景,在战线后指挥作战的庞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天正是庞岳当初率军从荻港撤往杭州,路过泾水县招进队伍中来的。周天正的父亲周源清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和原泾水县令尹民兴是好友,并在率军路过泾水县的庞岳进行过热情款待和慷慨资助。这份盛情,庞岳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后来转战到了福建再到江西,路途遥远,也就没有再和周源清有过联系,只是按照他之前的嘱托认真培养着投军入伍的周天正。

    后来,庞岳在清军侵入福建之前率军将隆武帝以及诸位大臣从延平府接出,无意间遇见了已经投奔隆武帝、做了御史的尹民兴,并从他的口中得知:周源清在清军进攻泾县的时候组织乡勇民壮奋起反击,后来兵败被杀,全家老小无一幸免全部死在清军的屠刀之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庞岳久久不能平静,而得知全家罹难消息的周天正在痛哭了一夜之后,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但一到训练场上便会爆发出令人咋舌的力量。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上战场,或许今日一战便是他最好的发泄机会。

    整个战场上,旌旗摇动、喊杀声震天。庞岳率领的援兵死死地挡住了清军前进的步伐,让他们明白了,即便登上了山,离胜利也有很长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