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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只听见一声兵刃相撞之声惊起,一名瘦小的禁卫校尉持剑挡下了这把匕首,冰凉的双眸带着浓浓的杀意往沈之淮那边望去,挑眉问道:“你再动祁子鸢一次试试?”
子鸢惊愕地看着身边的阿翎,只见她浑身上下俱是凉意,可是听到那方才那一句话,心底却涌起一阵暖意来。
“……”沈之淮猛地一甩衣袖,转身翻上宮檐,消失在阿翎的视线之中。
“那是什么人?”
“沈之淮。”
“他?!”子鸢大惊失色。
阿翎点头道:“不止是你,连我也小看了这厮的胆量,竟然想……”说着,阿翎看了一眼子鸢怀中不断扭动的叶泠兮,只见她此刻双臂紧紧缠住子鸢,朱唇不断在子鸢下巴与颈间亲吻,不是子鸢一直在避让,早被叶泠兮给吻了去。
阿翎脸色一沉,冷声道:“原来你的胆量也不小啊,大云楚山公主的香吻,你受得可香?”
子鸢哭笑不得地瞪了阿翎一眼,“你别在那里笑我了,你瞧我这不是不能放手么,我若是放手了,她可就要……”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走到叶泠兮身后,指尖在叶泠兮后颈的昏穴上一点,叶泠兮瞬间瘫软在了子鸢怀中。
“要制住她也并非难事,臭……祁都尉,你只怕是不想吧?”阿翎冷声说完,又白了子鸢一眼,眼底俱是怒色,不等子鸢把叶泠兮重新背起,已捻起衣袖,擦起了子鸢通红的颈子,兀自说道,“楚山公主可是中了欢蛊的人,你小心也染上欢蛊,到时候,我可不知道怎么帮你解蛊。”
“总之,不会由着我死的,是不是?”子鸢嘿嘿一笑,笑容渐渐从玩笑变得有些深意,“我也知道,公主身上的欢蛊并非你所种,是不是?”
“你若是真的相信我,又何必问我?”阿翎背过了身去,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能送她去太医院,只能马上送她去找大云天子。”
子鸢被阿翎问得语塞,只得点头应了一声,“我听你的。”
“快走!”阿翎左右再看了看,心底终究觉得有些不安,“他还活着,我觉得他一直跟着我,一会儿若是真看见了长生杯,你我须合力一起夺下长生杯,否则,我们现在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子鸢蹙紧眉头,一边走着,一边问,“谁还活着?”
阿翎倒吸了一口气,“阿耶杰。”
子鸢的心猛地一震,她知道,论武功,或者论蛊术,只怕她们两个联手,也不是阿耶杰的对手。
“记住,若是你拿到了长生杯,就赶紧去找折雪,你们两个带着长生杯离开这里,我来缠住阿耶杰。”阿翎望着前路,脚步不敢慢下一分,徐徐说道。
“我们说好要一起离开的。”
“呵,人要懂得取舍,我答应母妃的做不到了,便不能再做不到答应你的。”阿翎侧脸瞧向子鸢,眸底是她终于没有掩藏的情愫,“你听好了,古书记载,长生杯只要装上美酒或者泉水,待幽蓝色龙纹进入美酒或者泉水,那这美酒与泉水便是可以续命解毒的神仙水。一会儿只要云徽帝肯拿出来救你身后的楚山公主,只要她喝下这神仙水,便可以解除体内的所有毒素,而那时,也是你我动手之时。”
“我记不住!”子鸢脸色一沉,忽地停了下来,正色看着阿翎,“我留下来殿后,你跟姐姐走!”
阿翎眉角一挑,冷笑道:“何时轮到你来教我行事了?你别忘记了,你们薛家上下,俱是中了蛊毒之人,就连你的……”阿翎迟疑了片刻,终于将真相道了出来,“你的姐姐一样身染蛊毒,只怕命不久矣,只有你手中拿着长生杯,你在意、你关心的所有人才能活下来,这是你的责任,并不是我的责任!”
说完,心头闪过一句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给子鸢听见的话——而我现在的责任便是让你活下来,找一个机会,与阿耶杰来个彻底的了断!
母妃毁在了国师府,妹妹毁在了国师手中,这笔血仇,她唯一能报的机会便是今日看见阿耶杰,拼尽一切地杀了阿耶杰,断了阿耶国师一脉!
“你说……姐姐她……什么?”子鸢心头又是一震。
“她曾身染狼蛊与欢蛊,我救不得她,所以……”阿翎别过了脸去,继续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何折雪会突然离你那么远?这就是原因。”
子鸢眼圈一红,定定看着阿翎,“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现在我说出来,也不算晚。”
“是你觉得不晚!”
“你背上的楚山公主可熬不了多久,你若是还想与我争论下去,只怕她是第一个你来不及救的人。”阿翎哑声将话题转到了一边,“还不快走?”
眼泪悄然滑落眼角,子鸢咬牙跟着阿翎走着,一颗心却绞得格外疼痛,心头不断在问,“我带姐姐走,姐姐能活下来,可是你呢?”
还记得,第一次与她在醉今宵说话,她曾如此冰凉——“我这辈子,最不需要的便是旁人的可怜,你可听清楚了?”
第一次在醉今宵后巷,子鸢知道,平时冷冰冰的她,心里终究是热的——“我不想看见个死人回来,更不想再看见一个带血的你回来。”
在孤鸿山涧桃源之中,她曾为子鸢缝补洗衣,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上萧栈雪?——“以为什么?以为我这双手只会杀人,不会捻针绣花?”
那是姐姐第一次杳无音讯,那是子鸢第一次那般焦急心痛,竟忘记了那一次阿翎话语中用的“求”字——“子鸢!回来!当我……当我求你!”
国香大典上,她几乎艳压群芳,也是那一次,子鸢终于相信了她也是折雪的师傅,可是她还是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的事,不用、也不稀罕你管!”
临安蛊乱的那一夜,子鸢从火海之中将她救出来,她在她背上呓语,当时子鸢不明白,为何心会因为那些话慌乱——“臭丫头……黄泉路上有你……果真不孤单……不……不……我不要你来……黄泉路陪我……你要活着……我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我不想你陪……你便不能陪……臭丫头……你……跟折雪……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们……我只想……只想……再陪我走一段……就一段……一段……”
原来一直以来,不是子鸢陪她走这段路,而是她一直陪子鸢走着,不管子鸢遇到什么挫折,身边一直悄悄有她。
离开孤鸿山涧那一夜,子鸢不知道为何姐姐会待她那般冷,是她悄悄告诉子鸢——“不要……怪……折雪……”
白霞山上,子鸢初领兵,好多事莽莽撞撞,还是她带伤前来帮她——“我怕你呆头呆脑带兵被人欺负了,所以来帮帮你。”
分明她是在意子鸢的,分明她在意子鸢超过了自己,可是她终究松不了口,终究不能说出那些话——“臭丫头,你刚才就不该下马救我?若是你被狼蛊咬住了,你让我如何救你?你让我如何……如何……”
回临安之后,那一夜锦兰宫檐上的无心一吻,是她第一次袒露子鸢面前的羞涩——“我都警告你,不要说话!谁让你靠过来的?谁……谁……”
春花阁勾引沈远那一夜,子鸢藏身在暗处,瞧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她,那样的妩媚*,不是子鸢迟迟不来帮她解围,而是有那么一霎,子鸢也看呆了眼,浑然不知后面该如何做,于是还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却再也藏不住其中的情愫——“今日之事,你若是说出去了,下一次的惩戒可不是这样咬一口了!”
点点滴滴浮现心头,如今要不管不顾这样一个人……
子鸢暗暗咬牙,只觉得心头痛得厉害,心底默默道:“我做不到!萧栈雪,我告诉你,无论如何,即便是拼上我的命,我也不会丢下你不顾!”
阿翎觉察到了身后子鸢强忍的浓浓鼻音,却终究不敢回头多看她一眼,生怕她看得多了,她会放任自己自私一回。
一路无言,终于来到了云徽帝的寝宫。
“祁都尉?!你……你怎么会背了公主殿下来这里,公主殿下今日不是该在……在……”候在寝宫外的蔡克恩惊呼了一声。
阿翎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子鸢急声道:“公主被奸人种了蛊虫,现在只有皇上可以救她,还请蔡总管通报一下皇上。”
“这啊……可不合情理啊!”蔡克恩说着,示意左右宫卫将两人给围住,“皇上正在欣赏歌舞呢,若是扫了皇上的雅兴,只怕皇上会龙颜大怒啊,到时候咱家可担不起这个大罪。况且……”蔡克恩的一双阴险的眸子一扫子鸢,“祁都尉这样擅自把大婚中的公主背到这里,可知道犯了什么罪?”
“我管这是什么罪?!我只知道,公主殿下是拖不得了!”子鸢话音才落,阿翎已经先她一步动了手。
“噌!”
手中长剑瞬间贯穿了蔡克恩的喉咙,阿翎对着子鸢递了个眼色,“还不快进去?”
“大胆!来人,祁子鸢要谋逆弑君,护驾!”宫卫大惊,纷纷拔刀,将子鸢与阿翎给围了起来。
“你倒动手比我快!”子鸢对着阿翎微微点了下头,一脚踢开了寝宫之门——
阿翎紧护在子鸢身后,跟着子鸢一起踏入了云徽帝寝宫,却撞在了子鸢的身上,“你怎的不走了?”
子鸢嘴角一弯,双眸紧紧盯着寝宫深处,笑道:“原来动手最快的不是你我,而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