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四章 大病(下)

揽嫦娥射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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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抗日战场越来越大,各地的征兵规模也越来越大,是按照保甲制摊派的;这时各地就有很多穷人自愿领一笔钱去顶替别人从军,他们往往是走投无路的人,最穷困和有着最重负担的人;他们去了,留下了更加无依的老少病残……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曹将军的病症是急火攻心加上长期劳累,昨夜忽感风寒而致,来得很急但只要今天渡过危机后面并无大碍,不过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在短期内马上变回好人一个只怕很难,那也不是好事……”医生给曹小民把完脉之后一边写药方一边道:“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看,将军的体内积聚这等邪火已非一日之功,唉,长期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啊……这里还有一条方子,是平时清心火去肝热的调理之方,不过我怕将军在日本人被打跑之前是不大有机会用了……”

    “老窝”悄悄给曹小民请来的是一个中医,不过他还是不慎把曹小民病倒的事情给泄露了:这位老先生在广州可是名满全城的杏林国手,那些长期在广州的高级长官们其实谁都认识他!

    曹小民病倒了!虎穴中的知情人一个个心里打鼓:这时候前线再出点什么事,谁来作主!?

    “这事老子做主,都他妈回去守在碉堡里,一个都不许出来!”一个满脸鲜血,扎得把一只眼睛也遮住的军官吼着,声嘶力竭地对面前几个浑身带伤的下级军官道:“咱们十倍抚恤也领了。(lve._《《》》)誓也发了,这回就全死在这得了!”

    长官不让撤退,没法撤!几个连排长几乎软倒当场,但是他们还得带人把干粮、食水和最后一次补充的弹药带回碉堡去……

    “‘小虾米’。过来……”平时说话都面无表情的“盲炳”一如既往让“小虾米”到了跟前道:“上边来命令了,让我们每个排挑一个人到外边去,到露天的战壕里去;我们排就你吧……”

    外边!?外边连泥土都烫人,怎么让“小虾米”去!?“菜头”第一个站了起来……

    “盲炳”从怀里掏出一叠法币递给“小虾米”:“带着,要是活着就带回去给阿婆看病……”

    这是怎么回事?“菜头”一下子愣住了,却看见“盲炳”转向他:“你这光棍,钱没花光吧?都给你‘儿子’……”

    “菜头”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从鞋底抽出一叠带着异味的法币递了过去……

    “见到阿婆。替我们问声好,这是给她老人家喝茶的……”忽然,又一只手递了过来,上边带血的法币在颤抖……一只手、两只、三只……碉堡里活着的人都把身上剩下的钱全部递了过去。还有手表、金链子……

    弟兄们都明白了??“盲炳”眼眶一热鼻子一酸一颗泪珠没忍住滑了下来:那是团长命令从每个排抽出一个年纪最小的带上军旗走啊!

    弟兄们既然都明白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盲炳”眯着眼睛盯着“小虾米”:“我这辈子打仗就没当过逃兵,我最恨人当逃兵……”他一边讲一边从袱里拿出一套平民的衣服道:“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可不是逃,是平时去香港嫖的时候穿……你半路上把它换上吧。别回来了,你是个孩子,不是兵……好好孝顺阿婆……”

    碉堡里所有人都在默默垂泪,大家知道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

    “咣当!”一声。铁门关上了,里头上锁了。“小虾米”看着带他走的勤务兵把外边竟也锁住了……“菜头”爸爸、“盲炳”排长,还有那些平时会欺负自己但在最后把钱全给了自己的叔叔、哥哥们就那样永远被关在石屋子里了吗?“小虾米”忽然“哇哇”痛哭起来……

    碉堡外是灰蒙蒙的世界。北风很大但却吹不散这一片阳光下的阴霾;交通壕里三十个年纪很小的士兵站好了队,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泪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碉堡群,一起站定了,忽然抬起了右手向碉堡群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呜昂”飞机的俯冲声从头顶猛扑下来……“轰隆!轰隆!……”四枚航弹落在了交通壕四周,炸起的扬尘瞬间把一群娃娃兵全部遮蔽了……“呜昂”第二架飞机俯冲下来、第三架、第四架……

    一座座坟墓般的碉堡冷森森地矗立在寒风中,它们代表死亡,中国兵的和日本兵的。

    半天不断的轰炸和进攻,碉堡群的东面和南面地上全被日军的尸体填满了,土黄色的军服蒙上尘埃后看不出是人,一眼扫去就像被翻过的平地上无数浮起的土疙瘩。亲自带队冲锋了三次的鬼子军官一边伸出右手让医务兵给自己扎一边用左手拿着望远镜观察……

    红火黑烟中,那一座座残缺的碉堡全被熏得焦黑,就像已经被烧成炭一样;但是只要他们冲上去,每一座碉堡或者废墟里都会有子弹射出来,那些中国兵就像是永远打不死的鬼魂一样飘荡在那一处墓地般的阵地上。

    没办法,只能强攻,滩头上的登陆部队还是没办法展开,虽然不像上次那样密密麻麻集中在沙滩上,但是这时待命部队只要吃上一顿炮袭很可能就整个联队被炸光!天色接近黄昏了,等天一黑,那些整个白天都没有发言的国军炮兵就要发动了……

    疲惫不堪的三百多个鬼子被集结起来,所有人脱去了上衣额头扎上了“月经带”,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肃穆——他们也没有退路了,到了晚上谁都不知道喜欢夜袭的中国军队有什么陷阱。

    “杀给给!”疯狂的呐喊声忽然响起来,十几门步兵炮一齐在直射距离开火,那些黑沉沉的碉堡群再次陷入烈火隆烟中,三百多名鬼子挺着刺刀拼尽全力发起冲锋……“滕腾腾滕腾腾……”沉闷的重机枪射击声又传来了,冲锋的鬼子集群不断有人倒下,不管他们怎么做战术动作都有人中弹……“哒哒哒、哒哒哒……砰砰!砰砰!”轻机枪和步枪也开火了,黑沉沉的隆烟能把子弹的火红轨迹映照得一清二楚,国军阵地上的火力丝毫不见减弱……

    “噌噌噌!”子弹在石壁上打出了火花,机枪手忽然掩着脸压低声音暗哑地哀叫了一声滚到一旁。很疼,溅射伤了眼睛,但是惨叫和哭叫都没用,他深知这一点。滚到一旁的机枪手只是不住地深呼吸抑制住自己想要把喉咙也喊破的极度痛楚感觉,他的机枪位置已经有人接上了,几乎没间断的“滕腾腾”的机枪声又响了起来,劣质子弹帆布带溅起的棉纱雾让顶上去的副射手看不清目标,完全靠在另一个射击口观察的弟兄告诉他射哪里……

    “停火!鬼子下去了……”“菜头”一边喊着自己却抬起步枪打了一枪,他瞄准的鬼子好像连感觉都没有还是按照原来的步速退到了掩体后。

    他娘的,十二枪没打着一个……“菜头”摇摇头退到了北边的射击口上,在那里大口地吸着北风灌进来的稍微新鲜的空气,虽然同样带着呛人的硝烟味和血腥,但是浓度比南边射击口上的低多了。

    “呼!”一股猛灌进来的北风带着什么贴到了他的脸上……“嗨,平时咋就没这个运气呢?靠在角落也捡到钱……”“菜头”在脸上拿下了他还以为是树叶的东西,那是大半张法币。

    忽然,他整个人僵住了:那大半张带着火烧痕迹的法币上有着用锥子扎出来的孔洞,那不是他的记号吗?!他赶紧把钱放到鼻子上一闻,脚臭的味道……

    哽咽、抽泣最后嚎啕大哭,“菜头”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倒在血泊中的一幕,还有一个脸容模糊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在危危颤颤地走着,咳嗽着、手中端着个破碗……

    在碉堡群,在整条战线上所有日军突击的方向,无数的官兵在血与火中倒下;后方,无数个哭瞎了眼睛的“阿婆”在向来往的人们递出脏脏的破碗乞求着施舍,有时她们还会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摊开自己的怀抱想要抱住那街边玩耍的顽童,然后她们成了顽童捉弄的对象……

    “给指挥部发电报,让他们请求战列舰参战……”伤了一只手的鬼子军官终于放下了望远镜……

    “前线情况怎么样……华东空战和嘉义轰炸怎么样?……”终于从昏昏沉沉奇奇怪怪的梦境中悠悠醒转,曹小民看到了床前除了何嫣外,陈济棠、张发奎、余汉谋和本应该在休整的李汉魂都在,他知道自己的病瞒不住了连忙问起战事。

    众人看他醒来神智就如此清醒心下大慰,正要把战情告知,何嫣却忽然排开众人把一封译好的电报递了上前:“委座急电!”

    什么电报连他们都不能听内容?曹小民接过电报一看:“烈侯,情急,速归渝……”(未完待续。。)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