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字路口

潇忆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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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卿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來,拿过胡悦宁的包包里抽出有些皱巴的离婚协议书,皱起了眉,脸色森然,“你为什么不签?”

    “你……是为了她吗……”胡悦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现在一味地纠结这个有点无计于事,但她就是想弄个明白,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的固执吧。

    “是。”元卿很简洁地应声,见胡悦宁面色苍白,他幽深的眼眸里像是有什么动了一动,喉结动了动,又道:“你说的沒错,就是为了柏樱,你知道的…”

    胡悦宁很无措,喃喃自语道:“那,那么我呢?”

    元卿漠然地张口,话语清晰而有力,像针尖一般从她心里穿过。

    “胡悦宁,这样活着你不累吗?手印摁下去,我们就再无瓜葛,这样对你我都好。”

    “你,你都决定好了……不会再改变了?”胡悦宁?这好像是鲜少听他这么叫自己呢,叫的这么完整,这么陌生……

    元卿看着她几近哀求的表情,心里煎熬得如同被架在炭火上翻烤。

    他很想大声地喊出來,小宁儿,你跟着我不会幸福,大院里是个啃噬人灵魂的地方,权贵圈子的人或多或少带着偏执、疯狂和自以为是。

    如果不是因为柏樱的事摆在前面,如果不是有了pocky,如果不是姨妈王屹的安排,小宁儿,你以为你能嫁得进元家?沒有这些,我妈会和对待柏樱一样对待你的…

    现在你看我妈一副痛心的样子,如果她知道你的父母已离婚了,而且还是因为第三者插足才离婚的,且你父亲因为经济案件受过审,你以为她会无动于衷,睁只眼闭只眼的么?如果到时她做出了更加伤害你的事……逼你放弃两个孩子的扶养权并把你赶出元家的门,你能原谅他么……你能原谅,她唯一的亲生儿子么……

    权利的斗争和金钱的熏蒸只教会了元家的女人一样东西……辈子都在用利益來算计和衡量孩子的价值,他的母亲如此,你终究也会如此吧……

    元卿闭上眼,“是。”

    胡悦宁垂着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指甲扎入手掌心她亦沒有自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我都知道了,对不起这段时间打扰你了……你最近有些不好的新闻缠身,协议还是等新闻过去后再签吧,放心我今天就搬走,不会碍你眼的。”

    收拾行李的过程很快,因为她从沒彻底融入到这个家里过。

    元卿有点无措,他沒想到她今天、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但他也无法开口让她留下,他怕自己一旦开了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打了水漂,沒了意义……

    直到送她下了楼,看着胡悦宁吃力地拉着行李箱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我送你……你要去苏燕回那里么?”

    胡悦宁微微一笑,“不用了,谢谢。”

    她过了马路,本想像港剧里一样,潇洒地一招手就停下一辆的士,然后扬长而去,可是现实总是瘦骨嶙峋,她足足等了十五分钟才拦到一辆车,一想到元卿还在看着她,胡悦宁就格外难堪。

    上了车,报了苏燕回的地址后,胡悦宁长吁了口气,本來想把早已喷薄而出的难过隐藏好,等到了苏燕回那里,一个人躲到房间后再爆发,但的士的司机师傅一直在单曲循环小时代的主題曲《时间煮雨》……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 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

    云翻涌成夏,眼泪被岁月蒸发; 这条路上的你我她,有谁迷路了吗?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

    听着歌词,她所有的忍耐瞬间溃不成军,在车上不停地掉泪。司机师傅被她吓坏了,频频在挡板镜里看她,还陪她说话,意图开解。

    胡悦宁却不想听他说话,他的普通话说得又不标准,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她难得很不给面子地道:“司机师傅你别说话了,专心开车吧,我沒什么的……”

    司机师傅还哈哈大笑说自己是的哥江湖中手脚眼耳反应最快的,坐他的车,她保管一百二十个放心什么的。

    在十字路口时,红绿灯出现了几秒的故障,对面的绿灯只亮了几秒便突然转换成了红灯,司机师傅沒撒谎,他的脚是真快。看到绿灯的瞬间油门一下子踩了出去,被侧面而來的一辆重货大卡撞出去十几米……

    元卿上楼后,才发现床头结婚时他特意给胡悦宁买的龙猫毛绒布偶她沒带走,这是他为她准备的,如今她走了,留着也沒有意义。他本想扔了,但思虑了片刻,还是抓起龙猫娃娃下了楼。塞进后车厢后,他便开车沿路朝苏燕回在帝都这边的公寓开了过去。

    沒开多久,他便发现前面的路因交通事故被堵得水泄不通,许多车因人流聚集而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下了车望过去,却发现时俊的车也在停滞的车流中,时俊的人却并不在车里。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便响了起來,接起后,时俊难得慌张的声音猛地窜了出來:

    “阿卿…下面的话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听好……你老婆出车祸了,在东临大街,华娱世贸前面的十字路口…喂…喂……”

    元卿先了一怔,再看到前方的华娱世贸大楼后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快速下了车,把电话挂了,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人群中,挤到前头他才看见一辆翻倒的的士车,车上还有零星的火苗窜动,时俊就拿着电话站在离那车将近五米远的地方。

    元卿双眼一红,不顾众人的拦阻跑到车前跪下,满头是血的胡悦宁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喊了好几声小宁儿,喊得嗓子都哑了,她才晕晕乎乎地转醒。

    元卿见她眼皮颤动了很久才很艰难地打开,似乎还对不准焦距的样子,急道:“小宁儿,你听我说,保持清醒,千万别睡着…救护车马上就來,你跟我说说话,告诉我哪里疼?小宁儿,你听到了沒有…?”

    胡悦宁顺着元卿的声音,挣扎地侧过脸看向他,默了一会儿,“元卿,你领带歪了……”

    其实车祸发生也不过就是那么几秒之间的事情,胡悦宁甚至在那么几秒之间都沒有來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

    反正她一向反应慢别人几拍的,她这么自嘲着……

    胡悦宁沉沉地躺在地上,周围弥漫着车釉染料燃烧的刺鼻气味,猩红的血和缭绕的烟。火光聚了又散,恍如一帧帧模糊的像,将某些藏在心底的过往硬生生地扯了出來,顿时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画面的尽头,凝成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漠然地张口,话语清晰而有力,像针尖一般从她心里穿过。

    他说……

    胡悦宁,这样活着你不累吗?手印摁下去,我们就再无瓜葛,这样对你我都好。

    这双削薄的唇,曾经在她耳畔说过情话,曾经因担忧她的安危而怒声斥骂,曾经吻着她的周身不留一点空白。如今,却成了最冰冷的利器,将所有的缠绵缱绻,生生割裂。

    果然啊,都说男人唇薄情亦薄……不不,不对,他只是对自己薄情而已,对那个叫柏樱的女人而言,他依旧是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就连四年前初初对她的那种轻薄狂荡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胡悦宁想抬起右手遮上口鼻,可肩关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歪过头一看,才发现整个左臂被压在了碎裂的车椅下。

    痛么?似乎也还好,再痛也沒有她的心痛,就连肚子那边隐隐的坠痛感她都不甚在意了,右手动弹不得,那行左手吧……

    却在第一眼便瞅见了那个套在无名指上的东西,如果有机会,如果可以,她想问问他,是不是给错了人…

    她闭着眼,笑起來。

    胡悦宁啊胡悦宁……看來,你就是注定了是被老天遗忘掉的人啊,所有的欢笑与幸福都只是暂时的,痛苦与黑暗才是她的归宿,你怀里抱着的那些希冀,早该放开了……

    意识浑噩间,她隐隐听见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在一片嘈杂的喧嚣中,那个声音宛如穿云破雾,径直來到了她耳边。

    她看向车窗外,强烈的光线里,一个人的轮廓渐渐清晰,从身体到面容,从眉宇到下颌,寸寸浮现,拨云见日。

    是元卿,他满头大汗跪着,似乎想把变形的车门拽开。素來一丝不苟正装加身的他,如今看起來,竟有些难得的凌乱急切。

    他喊着,有些语无伦次。

    “小宁儿,你保持清醒,千万别睡着…救护车马上就來,你跟我说说话,告诉我哪里疼?小宁儿你听到沒有…?”

    很神奇,在见到他的一刹那,胡悦宁的心情居然不再纠结了,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更奇怪的是,她本以为会再也不想看见他了,会恨他厌恶他,沒想到此刻会这般平静。

    之前想着许多话要再机会和他说的,可是在见到他后,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沙哑地道了句:“元卿,你领带歪了……”她只是想像平素一样,简简单单,无关紧要地说一句话,又不让彼此太沉重而已,沒想到她这一开口,竟让元卿的眼睛倏地红了。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