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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那儿。”白言指着对面的另一个长椅道。
云瑶看了看白言躺着的软榻,她想坐在那软榻上,不想做长椅。
她怎么觉得这书房是白言他爹的,而不是自己爹的呢?
她该不会走错门儿了吧?可是玲珑说,门口那个少年,的确是父亲的小厮啊。
见白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坐在了软榻前的长椅上。
湖红忙给云瑶填杯倒茶。
父亲用的是一套白釉茶具,素的厉害,但是放在书房里,却让人觉得简单轻松。
她捏起茶杯喝了一口,本来以为父亲会喜欢苦茶,却不想他竟然喜欢功夫茶,人真是奇特,越是接触,与自己想当然不一样的细节就越多。
人心难测,这才有意思。
白言捏着书,正琢磨着怎么跟她说话,心里又觉得别扭,就见云瑶突然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一排排的看起来,也不知是在找书看,还是在纯粹的研究那些书籍摆放规律。
他又皱起眉来。
这丫头睡了三年,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云瑶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儿,才在最后面的书架上,找到了一块儿区域。虽然说不上为什么,她却觉得很熟悉的感觉,她伸手在那些书脊上抚摸而过,心里像有电流划过般,酥酥的,难以难说的感受。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回记忆。
这一块儿区域里的书,都是鬼怪志异类的书籍,还有一些风水周易,和野史异趣类的故事。
她随手抽了一本看起来最旧的书,翻了两下,是一个书生和一个女鬼的爱情故事,她摸了摸那些翻旧了的纸张,这是自己之前最喜欢看的书吗?
于是,云瑶捏着那本书便走到了长椅边,直接坐下后,又捏着白釉杯子就了口茶。
白言看着云瑶漠视自己,心里腾的一股火起,以前虽然这小丫头老喜欢跟自己拌嘴吵架,可不曾这样冷漠过。
他有些不悦的瞪着云瑶,却发现云瑶根本不看过来,他瞪了半天倒显得特别没劲。
火气更旺,他直接指着云瑶身后的几个小丫鬟道:“都去门口守着,我有话要跟你们小姐说。”
玲珑几个立即看向云瑶,显然不听白言的话,要看自家小姐怎么说。
云瑶瞧了瞧白言表哥,她从见到他,几乎就没说话,因为实在不记得对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与之交谈。
此刻见他模样,俊逸的脸上尽是气急败坏,她笑笑,朝着玲珑他们点了点头,湖红看了看云瑶和白言,想了想,也去了门口。
“湖红,有人来记得通报一声,顾大伯过来,也通报。”白言口气俨然一个主人。
湖红应了一声,出去了。
云瑶这才将刚翻开的书放在膝上,微笑着看着满面不悦的白言,笑问:“白表哥要说什么,居然还要单独跟我说?”
据说这位白表哥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再看眼前这少年,想来是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吧。
“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白言瞪着云瑶,开门见山道。
云瑶嘴唇抿着,想着自己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失忆了呢?
他这样骂自己,在此刻的她看来,实在无状。
“这样的日子,你既然醒了,又没什么事,怎么反而跑这里来了?”白言怒视着她。
云瑶有些莫名其妙,她来这里怎么了?今天是二姐姐成亲,又不是她成亲。
这白表哥怎么这么愣啊?
云瑶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有几丝嘲讽。
白言可不傻,他看着云瑶的表情,气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恨不得捏着她面皮拧两下。这丫头睡了三年,怎么变成这样一副性子?一点都不讨喜了。
以前还在他面前生气任性,如今怎么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实在让人不舒服。
云瑶见自己惹恼了对方,忙低头敛了表情,捏起茶杯喝。
“我不在这里,哪要去哪里?”她尽量让自己乖巧些,随即开口问道。
她声音有些沙哑,加上此刻故意压低。
白言怔愣了下,随即皱眉道:“你喉咙不舒服?”
云瑶摇了摇头,“方醒来的关系吧,没事。”
白言不赞同的瞪着她,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眼门口,想着不一定什么时候顾大伯就过来了,忙又转回正题,“今日你二姐姐成亲,你不在祖母和继母面前装乖,在这里享什么清闲?”
云瑶微微一笑,想起方才的事情。
自己站在人群中,被姑姑训斥,她不怪姑姑,表哥是她的独子,却为她丧命。难免迁怒,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怎么会还强求姑姑待她如常?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呢……
祖母明明说一句话就能让场面恢复正常,她却任由姑母在她身上发泄情绪,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姑母情绪失控,难道祖母也是情绪失控?
哼,恐怕是自己不得祖母待见吧。
在场的人,当时除了白氏都没人开口劝什么。最后还是孙氏劝她身体不舒服就回院子,将她支开了。
继母孙氏的话……
她躺在床上时,来探望过她,人她看不见,声音却听的到,总有印象。孙氏恐怕一次都没去见过她,也许是因为那个她和孙氏命相相克的传言,可是在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贸然去亲近谁,都让她觉得别扭。
只有父亲,这三年里每一天都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才让她真的觉得亲切。
继母孙氏、祖母她们,给她的感觉,甚至不如身边那些小丫鬟们让她舒服。
白言见云瑶不回答,只低着头想事情,他直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好像比云瑶还要烦躁似的。
“你娘去的本来就突然,你又突然病倒,哼,我猜,如果不是因为你大哥在外院儿……只怕也好不了!”白言气的不行,恨不能指着云瑶的鼻子训她。
云瑶起初还觉得这表哥有趣,自己的事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却在自己面前为了她的事儿直跳脚。
可是听着听着,云瑶的心情却又轻松不起来了,她抬起头看向白言,表情虽然依然淡然,眼神却满是诧异。
白言见云瑶终于有点儿反应有点儿人气儿了。
他冷哼一声,终于坐回软榻上,捏起茶水喝了一口,再次低声道:“你瞧瞧你,以前居然还有人说你是顾家最漂亮的姑娘,哼!现在瘦的跟个白猴子似的,穿着的衣服在你身上跟个褂子似的,真难看。”
他嫌弃的摆了摆手,叹口气,“在院子里,你还是防备着点儿。我知道顾大伯最喜欢你,能保护着你,可是他到底是外院儿的男人,哪里知道你们女人们的内院儿的事儿。你在院子里,还是要跟祖母和继母处好了,不然将来有你的苦吃。”白言像个老母亲似的,哪里有一点点自己也是外男的自觉。
云瑶抿着嘴唇,听着他没一句好话的训斥着自己,眼神却渐渐变化。
“……”她依然不言,垂眸看着白言的手,心里一阵阵的乱遭起来。
醒来两天,她得到的信息量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承受力。
能看见鬼——表哥为什么一直在她身边?还有杨姨娘身边那个妇人鬼魂是谁?
院子里祖母继母姑姑婶婶一群人,她一个都不记得。真正管家的祖母继母好像都不稀罕她。
满屋子丫鬟婆子,她也不知道哪个是跟自己贴心的,哪些可能是心怀不轨的。
如何找回记忆……
一大堆的烦心事情,在心底翻滚,云瑶眉头不自觉皱起来,面色又白了几分。
白言本来是在训斥她不争气,如今看见她面色苍白,眉心紧锁,又不忍心起来。
他刚才还如一个战斗状态中的老母鸡似的,如今却又叹口气,温升如慈母:“你也莫太担心,我姑母说过,白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奸人大恶人。你与母亲礼数上周到点,自己安生着防备些,有顾大伯照应着,总不会太吃亏。你瞧瞧你瘦的,回去多吃阵子好的,把身体养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怎么就一睡三年呢……”
云瑶抿着嘴唇,白氏……
“你放心,我认识一个神医,回头我想办法将人请来给你看看。”白言又补充道:“那名医擅长看毒。”
白言自打丫鬟们一出去,说话做事情,哪里还有半点的潇洒飘逸谪仙样儿,俨然是个坐不住的毛躁家长,还像个爱操心爱唠叨的老管家。
可是云瑶却更有了几分真实感,和一丝丝的亲近。
他一个外院儿少爷,方才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怀疑她和亲生母亲是被下了毒?
是二婶白氏在白家与嫂子们聊了什么,被他听到了?
云瑶心里暗惊,难不成自己失忆和母亲去世都是被人暗算?
她心里虽惊,表面上却毫无反应。
白表哥叫她模样,心里暗恨,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嘴上忍不住骂道:“你这丫头,不怪无人理睬,一睡三年也没什么人替你安排,真是扶不上墙,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没甚反应,活该被害,被家里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吃的死死的。”
云瑶本来觉得他虽然多管闲事,但好歹是为她好。此刻听他言论,心里却有些不爽。初醒来失去记忆,其他人如何她不知道,可是父亲却是担心她爱护她。
白表哥这样一语打死一片,让她很有些不悦起来。
白言见云瑶抬起头瞪自己,想到自己说话是有点过,也有些不好意思,可面上却还是别别扭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