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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两个月已经过去,白墨冉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行动能力,与此同时,她因为有孕而暂时失去的功力也在她体内逐渐苏醒。
这两个月来,她一边重新掌控回自己身体的主导权,一边陪伴着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日子倒也过得舒心,只除了,一干脸上总是盛着担忧的奶娘宫女们。
她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自从她清醒的那日起,秦夜泠就再也没有回过这宫殿,她们却怕她心中觉得难受,告诉她在她昏迷的半年里,皇上每日都要过来好几次,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让她不要多想。
只是她怎么会多想?他之所以没敢来看她,怕是因为知道她想起前世一切,所以心中不安了吧?
耳边忽而传来孩童的哭泣声,白墨冉心中一紧,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了小床边。
孩子一见到她,连忙止住了哭声,只是似乎是有些委屈,一张小嘴止不住的撇了撇。
“墨锦,可是又饿了?”白墨冉见此笑了笑,温柔的抚了抚他的那张小脸,转身就将奶娘唤了进来给他喂奶。
蓝沁却也在这时跟着奶娘走了进来,一张清丽的脸上是掩饰不了的焦虑。
白墨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奶娘给孩子喂完了奶,便让她将孩子带出去逛逛,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她与蓝沁两人。
“怎么,师父他终于忍不住,让你来找我了吗?”白墨冉看着蓝沁,眼底心中皆是了然。
“师尊倒是没有和我详说些什么,但是他只让我告诉您,若非事关紧要,他绝对不会牺牲您的自由,但是他也不会强迫您,只是最迟下月末,他就会离开东临,希望您尽早给出答案。”
“答案?”白墨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冷笑了一声,“他可向我要答案,可是我要的答案,又有谁能回答?”
“阁主……”蓝沁只觉得自从白墨冉醒来之后,性子就变得异常的冷漠,与之前那个温和近人的她大相径庭。
“我知道了,只是现在暂且没法回复他,你和他说,若是在他走之前,没能等到我,那就是我的答案了。”
“是。”蓝沁低低应了,转身就要走,又在下一刻被白墨冉叫住。
“阁主?”她不解的看着白墨冉。
“他的住所。”她平静的对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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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阳光正好。
白墨冉一如既往的哄着孩子入睡,只是今日她却没有将孩子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而是将他放到了自己的小床里,唤来了奶娘照看着。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奶娘有些意外的看着白墨冉,出于好奇随口询问了一句。
“你可知,皇上他现在在哪儿?”白墨冉显然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问的很是直接。
“一般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舒云殿内午休,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奶娘一时没反应过来白墨冉的意思,还是从善如流的给了回答。
不曾想,白墨冉的下一句话就将她吓得不轻。
“我与皇上有些事情要商谈,你照顾好墨锦。”
奶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是她刚想要阻拦,白墨冉的身影就已经在她的面前消失的彻彻底底。
白墨冉身形灵巧的在皇宫的屋檐上穿梭着,虽然已经许久没有动用过内力了,不过好在身体的记忆还在,没有太过生疏。
对于这座皇宫,她不算是陌生,幼时曾陪着母亲进进出出过许多次,且她的记忆又绝佳,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舒云殿。
舒云殿外的侍卫不多,却各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她的功力刚刚恢复,想要不动声色的掠过这些人进入殿中怕很是困难。
不过好在,她也没打算偷偷进去。
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侍卫们反射性的想要拔出长剑,却在看清来人时,又齐齐止住了动作,惊讶道:“皇后娘娘?”
“怎么回事儿?皇上好不容易才小憩一会儿,你们别扰了清净!”
有训斥的话语从里院传来,白墨冉听到这声音,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不怪他们,林总管,是我扰了皇上的清净才是。”
白墨冉这话刚落,那身影刚好显露在众人眼前,正是许久不见的林琅。
林琅看到她,话语一改之前的严厉,脸上赶忙堆了笑,矢口否认道:“他们那叫打扰,可皇后娘娘您来那就是有益睡眠,还请随属下这边走。”
众侍卫看到林琅如此判若两人的两幅嘴脸,齐齐朝天翻了个白眼。
白墨冉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林琅的身后就走了进去。
“娘娘,虽然说您来我很高兴,但是属下还是难免要多嘴几句,皇上近一年来都从未睡过一日好觉,到得晚上更是常常彻夜难眠,今日好不容易借助夏困勉强有了一丝睡意,所以娘娘您若是有什么事,属下还是希望您等皇上睡醒再说。”
一路上,林琅都在叮嘱白墨冉,甚至不由得让白墨冉自省起来,她平时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以至于让他这么不放心。
“林琅。”白墨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林琅的话,林琅回头看她,就见她嘴角噙笑的调侃道:“我才是你们主子的妻。”
一句话,让林琅果断的闭了嘴。
心想着主母这句话难道是在责怪他多嘴了?多管闲事了?影响夫妻间的信任了?
他可真是委屈!
不过看白墨冉的样子,倒不像是在生主子的气,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人睡着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守在人家的身边,人一醒两个月都不去看一眼,他要是主母,大概早就款款包袱跑路了!
正如林琅所说,秦夜泠这次是真的睡得很沉,就连她推门而入都没有察觉,他躺在床边的椅榻上,双眸紧闭,即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依旧紧蹙着。
算上她昏睡的时间,她已经有八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如今一见,他倒是消瘦了不少,脸色更是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不可否认的,白墨冉的心在那一刻被刺痛了一下,却也仅此而已。
爱难磨灭,恨却简单。
她并没有叫醒他的打算,看着一旁书桌上散落的奏折,她走到椅子前坐下,默默地看了起来。
战争过去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东临就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生机,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乡野之间,从原本的怨声载道,到现在上呈的奏折中,字里行间都满溢着欣然之情……
一切都走上了正道。
她的最后一丝担忧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看了一会儿,白墨冉感受到从身后投射而来的视线,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很显然的,她翻阅奏折的速度慢了许多。
可白墨冉却没有想到,她这么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落日染红了西边的云彩,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面前成山的奏折已经全部被她看完,她直起身子,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份奏折。
“你死之后,澹台始终对你的事情心存疑虑,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过探寻。”
在白墨冉准备开口的前一刻,秦夜泠终于出声,往事缓缓地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
当她的死讯传来时,他已经忘了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万念俱灰,又万分不甘。
他怎么也不相信,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而在同时,比他反应更加激烈的,是澹台君泽,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昔日妖娆尽褪,仿佛牡丹一夜开尽,徒留一地残蕊。
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将军府。
只是没过几日,澹台就再次来到了他的府上,手上还拿了几封书信。
即使到现在,他也没有忘记澹台将书信递给他时看他的眼神,那样的失望而又悲恸,透着骨子里的悔恨道:“如今你可满意了?”
那样的眼神,让他即便还没有看到书信的内容,便已经心颤。
他从他手中接过那几封书信,展开,是他熟悉的娟秀字体,只是字体的主人在写这封信是显然是遭遇了什么难事,所以秀气中透着一丝掩不住的锋芒。
“夜泠,秦老夫人有难,请速回!”
“夜泠,我已经恳求父亲在朝中几番周旋,只是怕也撑不了多久,速归!”
“夜泠,先前多封书信了无音讯,可遇危险?”
“夜泠……我终究还是没能救回秦老夫人。”
几封书信中的一字字,一句句,无一不刺痛着他的眼,他几欲站不住脚,差点跌倒在地。
好在澹台及时的扶住了他,这时他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更多了几分悲悯。
“这些书信,是我从秦绾绾的房间里找到的,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猜到了。”
澹台说完了这一句话后,便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不再看他。
“秦夜泠,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分到此为止,毕竟若不是你,我心爱的姑娘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你,好自为之!”
其实他并没有资格去责怪秦夜泠,毕竟在秦夜泠伤害她的时候,他也没有毅然决然的站在她这边。
所以只要他看到秦夜泠,他就会想到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对她的冷漠旁观,他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最好的办法,只有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走,就是他们之间的永别。
在他离开之后,秦夜泠展开了最后一封书信。
这封信的内容远超过前面的所有书信,字迹比之前面的也工整上许多,看的出来,主人在写的时候很是认真。
信中有许多地方第一笔的着墨都比较浓重,大约可以猜出,主人在这期间多次的停顿,似是在思考着下一句要怎么写。
其实,这封信中的内容很是简单,无非就是向他说明了先前的真相,她曾给他去过多封书信,却不知他为什么没有收到,反而对她误会至此,且请求他救救她的父亲。
可是写信的人却显然顾虑到了很多,整整写了三张的笔墨来解释这件事情,就像是生怕他再有任何的误会。
秦夜泠甚至可以想象,在他将她伤害至此后,她究竟被逼到多无助的地步,才会向他低下头来,以这样的语气卑微的向他解释、祈求他的援手?
而他呢?
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
“白墨冉,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若不是因为你是白易之的女儿,我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他的心仿佛在地狱,可身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让他抛下身上所背负的一切。
于是,他最后一次奔赴了战场,再次醒来,已是今生。
“前世种种,皆是我的过错,阿冉,我伤你至深,你本该恨我,我无话可说。”
秦夜泠说完这一句,靠着脖颈边的头发已被汗濡湿,面上透着浓浓的疲惫,只是白墨冉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故而并未察觉他的异样。
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让秦夜泠恍然想到,前世她来求他的时候,面对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一个背影,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她所有的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秦夜泠的脸色也渐渐的缓和了一点,晚霞映照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阴影,却也更添几分寂寥。
白墨冉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清晰响起。
“太子……你是如何处置他的?”她的第一句话,问的不是她自己,更不是他,而是澹台祁。
可是等了许久,白墨冉都没有等到秦夜泠的回答。
她终于转过身来,时隔八个月,两人第一次的目光交接,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白墨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意,而她的眼底,却如古井深潭般,幽深难辨。
“一杯毒酒。”秦夜泠终是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白墨冉。
在这一刻,他很确定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悲怆以及悔恨,尽管她一言未发,可仅仅这一个眼神,就已经说明了她全部的内心。
秦夜泠的心骤然就沉了下去。
白墨冉的目光却在这时落到了他的脸上,她似乎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嘴角忽的勾出一抹笑来,语气透着一股洞察于心的笃定,说出来的话却又像是真的疑惑,“秦夜泠,你放过了所有人,却独独不愿放过澹台祁,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着太子的身份吗?”
秦夜泠依旧凝眸看着她,嘴唇紧抿,没有回答她的话。
可是他的沉默,在白墨冉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她缓缓地从椅子山站起身来,踱步到他的面前,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唇边只留下一抹冷意。
秦夜泠只是看着她,依旧没有动作。
“秦夜泠。”
她再次唤他,声音很平静,不带有半丝波动,可这次,秦夜泠的心却窒息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涌现。
下一刻,他便听到她道:
“前世,我不是早产,是难产。”
她的眼睛明明看着他,他却在她的眼里找不到自己的半点踪影。
“那个孩子,是你的。”
秦夜泠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
那日她被秦夜泠强势占有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嗜睡、好食、经常会觉得乏力,直到月事推迟半月都没来,她才终于确定,她怀孕了。
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更何况这个孩子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才有的,她对秦夜泠对自己的做的事情本就悲愤,更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她随即让绿绮偷偷在外面买了几服药带回府中,却不想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可冷静下来之后,却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并且尽快与太子成婚。
她一听便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断然不会答应,虽然说她并不喜太子,却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无奈父亲之后却一直派人盯着她,她无法,只得假意答应父亲的要求,到太子的府中与他商量婚事。
“父亲让我过来与你商量我们的婚事,我答应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怀孕了。”
白墨冉在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虽说他与她一直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但是自己现在上门来对对方说出这些话,委实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父亲让我瞒着你,但是我做不到,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婚约就更是不可能了,你后面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找皇上解除我们的婚约吧。”
白墨冉感觉说这番话就用去了自己全部的力气,险些有些站不稳,还好有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
“多谢。”
她有礼的道谢,想从他的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臂,谁料对方反而抓的更紧了。
她讶异的朝着他看去,在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对方的眸漆黑一片,看上去似乎很是生气,可偏偏他看着她的眼神又是那样的专注用力,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都镌刻在他的眼底。
这样的澹台祁,是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然后,她便听到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无比认真而又清晰道:“阿冉,我们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