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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里没有长宁所想象的那样,是某人的尸体,亦或者是任何其他的血腥的场面,相反的,柜子里的每一件物事都摆放的很是整齐规整,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上,看上去与这个房间似乎格格不入。
就连白墨冉,在看到里面的物件时,心中都有着颤动。
柜子总共被木板隔成了三层,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些孩子的衣物,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叠好摆放着,最大的一件,竟已是三四岁的孩子可以穿的尺寸,而第二层则被放了些琐碎的玩意儿,大多都是小孩子喜欢玩的玩具,有拨浪鼓,有琉璃珠,还有再大些男孩可以玩的弹弓,和女孩子喜欢的绒事。
至于最底层,则是被放置了许多精致的鞋子,每一双都做工精致,色彩迥异,一眼望去,直教人心发软。
“老夫人,我知道您一向都不喜爱浅颜,可是您是长辈,所以即便您对浅颜再怎样淡薄,浅颜也敬重您,可是如今,恕浅颜以下犯上,我能不能请求您,留给浅颜这最后一片清静之地,浅颜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让老夫人挂念!”
这一番话听上去虽然将自己贬低到了泥泞里,但是任何一个人听到她此时说话的语气都会知道,三姨娘这是守着自己的最后一点骨气,在委婉的请人出去。
换在平时,随便哪个人敢在老夫人面前说这么一番话,那肯定是少不了一番责难的,但在眼下,看到此情此景,老夫人立刻就想起了自己那未来得及面世的宝贝孙子,又想到平日里她对三姨娘的确不好,没少挑她的刺,如今她小产之后,她只顾着自己伤怀,更是忘了对她的照料,令本该最为伤心的她,竟然迄今还卧床不起。
老夫人的心虽然硬,但也不是铁打的,她也是一个母亲,知道当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时,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更何况,在她亲眼目睹了这柜中的一切事物后,她知道,三姨娘对她的这个孩子,怕是倾注了全部的心力与期盼,可惜这美好的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人给毁了,并且在此之后,这人竟然还染指了她心中唯一珍藏的净土……
老夫人从自己的思量中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冥冥中竟是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而这事情的根源,都是因为听信了长宁的话!
门外突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人柔和的呼唤声,“三姨娘,你且再忍忍,我帮你熬的药已经好了。”
白墨冉从外面走进屋子,在看到长宁和老夫人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老夫人早就在门外留下了一众侍婢们候着,她要是再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那就太假了。
“祖母。”她走到老夫人面前时淡淡的打了一声招呼,并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便径自坐到了床边安抚着三姨娘,待她情绪缓和下来之后,才将手中的药喂下去。
许是药里有着催眠的功效,三姨娘喝下药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你方才是为三姨娘煎药去了?”老夫人也一直耐着性子等到了现在,她看到三姨娘闭上眼睛之后,刻意压抑了声音问道。
“是。”白墨冉替三姨娘掖好被子,端着碗来到外屋的木桌边,将瓷碗放到了桌子上,神情淡淡,读不出任何的情绪。
“既然如此,那为何绿绮这丫头还大惊小怪的?直接说便是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以为……”老夫人话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白墨冉却早已心知肚明。
“祖母,不是绿绮大惊小怪,只是我离府中多日,早已与府内之人有所不同,三姨娘又身份卑微,没有祖母和右相的吩咐,又有谁敢擅自用府中的良药为她熬制汤药?所以我才命令绿绮不要声张,亲自替三姨娘熬了药去。”
听了白墨冉的话,老夫人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白墨冉于情于理都说的对,一时间倒也忘了白墨冉为何会来三姨娘院落的动机。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一些总是不消停的人!
“元如,我们走!”老夫人隔着屏风看了一眼里屋的床榻,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了长宁的身上,眼神里已经再也没有半分的信任。
长宁这时候已经从刚刚的失神中走出来,此刻见到老夫人看着她的神色,心中猛地一沉,知道自己这次又失算了!
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绿绮的反应过激,三姨娘的失常,以及她煎药回来的时间,都拿捏的刚刚好,一分不差!甚至于,刚刚从柜子里露出来的一点白色布料,应该也是她事先布局好的,为的就是引她上钩!
而老夫人虽然先前听信自己的话也有着怀疑,但那也仅限于怀疑而已,现在白墨冉就安然无损的站在三姨娘的屋子里,她一直担忧的心放了下来,再加上看到那么一柜子的婴孩物事,更是勾起了她对孩子的伤感之情。
老夫人本就因为孩子的事情对她厌恶到了极点,现在又看到这么一出,心里肯定对她愈发的反感!
可这些都不是最让她懊恼的,而是在这些算计的背后,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白墨冉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么她派来的影卫呢?
这么想着,她倏地看向白墨冉,恰好对上她向她看来的眸光,戏谑中带着些讽刺,彷如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银针,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虽不至于让人痛苦至死,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竟是又被算计了!可笑的是敌人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她还傻乎乎的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只是皇室影卫的并非等闲之辈,就算事发的再怎么猝不及防,也不会被这么轻易的撂倒,那么单凭白墨冉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对付影卫的?
“怎么,长宁,难道还要老身请你出来不成?”老夫人见到自己出了屋子以后,长宁还在屋中呆着,心中的不悦加深,语气很是不客气的训斥道。
这一声也将长宁彻底的唤醒,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墨冉一眼,目光愤恨而又毒怨,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屋子。
“小姐,她刚刚的眼神……”绿绮在长宁走后,声音担忧的在白墨冉身边低声道。
“我知道。”白墨冉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老夫人她们离去的背影神情莫名。
长宁临走前的那一眼,她看的很清楚,她知道,长宁是开始对她有所怀疑了,以后的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了。
可那又如何?这些年来,她又有哪一天是过得轻松惬意的?既然当初她下定决心走出了别院,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
“绿绮,我们也走吧。”
她从屋外收回屋子,看着愣在床头看着柜子发呆的三姨娘,心口莫名的发酸,似乎是触及到了她的某个柔软。
但她并没有去唤醒她,只是陪着她一起看着柜子里的东西看了会儿,最后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和绿绮一起离开了。
这真的是演戏吗?
不见得罢!那柜子里的一针一线,一事一物,定是她当初亲手准备的,曾经的她,一定也万分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临,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竟让她舍得放弃自己的亲骨肉!
屋内——
白墨冉走后没过多久,浅颜眨了眨眼睛,终于把视线从柜子上收回来,却不料在这时有一抹湿润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看着手背上那一滴晶莹,手掌慢慢的收紧,最终紧握成拳,直至将自己掐的手心反泛白,她这才靠在床头抱着膝盖崩溃的大哭出声,将压抑了数月的抑郁都发泄了出来。
孩子,对不起,娘亲真的很爱你,只是娘亲,不能违背自己的良知,你能原谅我吗?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一直以来封闭在屋内的黑色帷幕吹落了一角,一缕艳阳趁此机会抓紧溜进了屋中,霎时,黑暗消退,光亮照了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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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冉回府以后便察觉府中的亲卫队有些不对劲,看着她的眼神里尽是哀怨,可每当白墨冉用询问的目光回望他们时,他们又一个个的扭开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走回主院的一路上,白墨冉都在重复着这种过程,心里愈发的纳闷,直至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亲卫队的那种莫名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了。
“你怎么来了?”房门一推开,白墨冉就看到懒洋洋的趴在茶桌上的澹台君泽,和焦急的在他身边一直转圈的秋霜。
见到白墨冉回来,秋霜脸上的紧张终于褪去了几分,几步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一脸焦虑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君世子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来了府中,奴婢说了您不在,可君世子偏偏不信,还执意来到了您的屋中,这要是传出去……”
虽说以前小姐住在右相府的时候,君世子也会三天两头的往小姐这里跑,可那毕竟是右相府,外人就算见了也只会觉得是君世子拜访右相,再精明点的只会觉得他可能对府中的哪个小姐有意,所以才走动的勤快了些,倒也无伤大雅。
可是如今,小姐一人搬离了右相府,没有了他人做遮掩,君世子再这么肆无忌惮的闯进小姐的闺房,而且一呆就这么久,那就太不合礼数了!
白墨冉自然是知道秋霜的顾虑的,她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的斜睨了她一眼,秋霜便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传出去又如何?不传出去又如何?你们一个两个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秦世子跑这墨府可是比我勤快多了,你们不去找他说道,却在这三番四次的阻拦我,这又是何意?难不成他那秦世子就比我多长了三头六臂不成,值得你们这般维护他?”
澹台君泽在看到白墨冉的时候便坐直了身子,只用一只手撑着腮帮子,此时听到秋霜说的话,眉梢不悦的一抬,闲闲的开了口,登时,秋霜被这么一堵,彻底的哑口无声。
“你对我的亲卫队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见到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墨冉倒也没有替秋霜说话,相反的,澹台君泽算是说出了她的心声,只是关于那人,她打心底还是维护的。
“哼!”澹台君泽冷哼了一声将脸转过去,对她这种默认的行为似是鄙夷到了极点,连带着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讥讽不忿,“我只是和他们说,从名分上来说,我是你的未婚夫,让他们一个个给我收敛些而已,免得最后白替别人做了衣裳。”
这话里话外,无不充斥着对秦夜泠*裸的嫉妒。
“是么?”白墨冉的声音蓦地变得有些飘忽,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半点的表示。
她这样的举动倒是让澹台君泽不自在了起来,他抵不住屋内这般沉闷的气氛,带着些莫名的转过头来,看到的便是白墨冉脸上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白墨冉这样的表情,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样,有种无处藏身的错觉。
“怎么不是?”澹台君泽很快的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从木凳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脸上的笑容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也愈发的暧昧诱惑起来。
直到走到和白墨冉只有半尺之距的时候,澹台君泽才停下了步伐,他伸出手来,勾起白墨冉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尖轻嗅,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亲昵道:“难道上次母亲还没和你说清楚不成?你我从小便是定了娃娃亲的,所以你在很久之前就算是我的人了,秦夜泠那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个后来者,名不正言不顺的插足到我们之间而已。”
白墨冉瞥了一眼被澹台君泽抓在手中的头发,眼底有深意闪过,在听闻他的话后,她不退反进,将一尺的距离逐渐缩短成了一寸,近的令澹台君泽心里也是一惊。
白墨冉抬首凑近他的脸,两人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这般亲密的举动,让一旁的绿绮和秋霜纷纷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们都出去。”白墨冉似乎也想起来屋里还有其他的人,声音淡淡的开了口。
“可是小姐……”秋霜又瞥了几眼澹台君泽,一度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被绿绮拉出了屋子。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你是没看到小姐刚刚不对劲么?你我都知道小姐喜欢的人是秦世子,可是方才呢,小姐竟与君世子……”
“你知道小姐不对劲就好。”绿绮打断了秋霜滔滔不绝的念叨,冷静的开口替她分析道:“你我跟随小姐这么多年,小姐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她既然认定了秦世子,就必然不会做出背叛秦世子的事情,至于小姐和君世子之间又有着什么瓜葛,那就不是我们两个人可以管的了。”
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绿绮的眉头就忍不住的拧出了一个结,小姐和君世子,竟是定有婚约的吗?若真的是这样,秦世子和小姐在感情的这条路上,岂不是又多了许多障碍?
屋内,当澹台君泽正失神于白墨冉突来的亲昵时,白墨冉却突然袭上了他的胸口。
他一惊,顿时运功后退到桌边,两人的距离又在瞬间拉开。
只是令他心颤的是,在后退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脖子一紧一松,有一件物事被人从他的胸前扯落,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后,他的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慌乱。
他抬眼看向白墨冉,就见到她正神情严肃的端详着手中夺来的玉佩,心下更是一沉,脸色一下子变得冰冷,伸手就要从她的手里将玉佩抢夺过来。
“我刚刚看到过一块玉佩。”白墨冉在他出手前开了口,让澹台君泽的动作一顿。
她把视线从玉佩上收回,慢慢地来到了澹台君泽的身上,最后落到了他的脸上,一字一字很是清晰地道:“而他的玉佩,和你这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