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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泠从浅睡中醒来,无意识的伸手扶额,这才发现手中已有薄汗。
他叹了一口气,从软榻上起身,慢慢的踱步到窗边,企图借以夜间的凉风好吹散他心中纷乱的思绪。
自重生后与白墨冉遇见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本以为前世的一切阴霾可以随着他与她的重新开始而烟消云散,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现在的幸福来得太容易,他心中的悔恨被他藏的太深,以至于让他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就这样平淡的把日子过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遗忘。
但是面对白墨冉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昵,让他第一次觉得,他这一世从一开始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进入她的生活,这样,他的人生或许会残缺,但至少她会过得很好。
而不像如今,他每梦到一回前世,就仿佛离前世的自己更近了一步,他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阿冉也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到时候的局面会变得怎样。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宁愿用上自己所有的筹码,好换回那一日,她在高楼上为他送行,届时他一定会决然的转身,不顾一切的让她与他一起走,也好过他从战场归来之后,自己给她造成的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害。
与此同时,在距离将军府不过一里外的墨府,白墨冉亦从睡梦中惊醒,神情凄迷而又悲伤。
“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在门外守夜的绿绮听到动静立即出声询问。
其实在小姐收服了一队亲卫队以后,守夜的事情就交给了他们自己轮流交接了,但是几日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犹记得在回来的时候,白墨冉浑身都被冷汗打湿,那副虚弱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放心不下。
虽然事后小姐几次都和她说没事,她还仍旧坚持着在屋外守着,白墨冉见她这般也没有办法,只好随她去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白墨冉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突然涌至心头的悲伤给压制了下去,才匆忙开口回复绿绮,眼里尽是不解和茫然。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近几个月来,她似乎总是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先是大火,现在又是……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不免烦躁。
近期她虽然再也没有了烈火缠身的噩梦,可另一种梦境却取代了它,甚至让她的状态比以前更加的糟糕。
以前她被惊醒,至少还知道自己为什么惊慌,梦到了什么,可是现在,她在睡梦中能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一旦清醒过来,便会将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胸口残存的浓重的悲伤和压抑,才能让她确定,她确实做了一个很痛心的梦。
但是今天除此之外还要比以往更糟,因为……
白墨冉撑起自己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放轻脚步来到了铜镜面前,褪下自己上身的衣物,再次透过铜镜看向自己的后背。
只见后背上的彼岸花比之先前有了更加明显的变化,本来有几朵还未绽开的花蕾在此刻已经完全盛放,几乎将左肩胛到腰际的位置全部占满,那样的鲜艳夺目,仿佛在昭告着她,所有的一切都即将彼岸归来……
然而它的盛放却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这几日,从秦夜泠那天下午离去的那一刻开始,来自于背后的疼痛就开始侵袭着她的神智,刺痛着她的每一个神智,饶是如她的忍耐力,却还是被这般剧烈而又无处不在的细密的疼痛感折腾的几乎崩溃。
只是可怜了绿绮,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这几日的异常是因为秦夜泠,对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可她现今出现这样的状况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知晓的,所以她也只能任由着绿绮误会这几日,也好过她日后时时刻刻都为自己担忧的好。
她对着铜镜再次看了一眼后背的彼岸花,重新将衣服穿戴整齐,却是再也没有了半点睡意。
对于秦夜泠的突然离去,她不是不在意的,没有哪一个女子会承受得住自己在对心爱之人吐露那样一番话之后,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就那样匆忙离去。
她信任他,所以即使他做出了那样突兀的举动,她还是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但是她的信任也是有期限的,今日已是那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明天便是她给他的最后期限,过了明日,他若是再不出现在她面前,将那日的事情解释清楚,她……
一想到这里,白墨冉就有些气恼,因为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想到那个人,心肠就会不自觉的软下来,现今就连与他置气都有些不忍了。
白墨冉啊白墨冉,你这辈子真的就败给这个男人了!
她不无懊恼的在心中唾弃着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嘴边浮现出一抹既喜且悲的苦笑。
在此刻,她突然有些能体会到母亲当时的心境,当初,母亲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对父亲有着同样的心情?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的心意,便是身不由己吗?
想到云轻,她眼睑微微一动,悄然走到离梳妆台不远处的书桌前,拉出一个柜子,从中取出敬王妃交给自己的那方丝帕。
距从敬王妃手中拿到这方丝帕已经有了不少时日了,她平时只要一有闲暇就会将其拿在手上研究,但直至今日都没有什么发现。
她不止一次的在想,会不会母亲其实并没有在这丝帕上留下什么其他的线索,只是单纯的想要给自己留个念想?
不过她很快就又否决了这个念头,如若只是这样,那母亲也没必要还通过敬王妃的手来交给自己,而且还是在那样的一个时间点让她来转交,这般小心谨慎,其中必定有她的缘故。
不知不觉,白墨冉看着手中的锦帕,渐渐又犯起了困意,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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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冉是被一阵微风拂面给唤醒的,好在这一次,她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没有再被任何的梦魇缠身。
她的身子并没有动,而是缓缓的睁开眼睛,当先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光线,令她忍不住的有再次阖上眼睑。
隔了一会儿,等到自己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她才复又张开眼。
入目之处,天色大好,艳阳高照,一扫这几日的阴霾。
有一人站在窗边,手指温柔的拂过置于窗台旁的兰花,只对她露出了一个侧脸,与窗外的锦翠湖泊相融合,一时竟教人分不出到底是他在画中,还是画中有他。
这个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有着倾倒众生的能力。
白墨冉这么想着,方才从桌子上直起身来,不妨她这么一动作,有衣物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下去,惊动了站在窗边的那人,转身向她看来。
白墨冉低头看去,地上正静静躺着一件金丝镶边的玄色衣袍,正是他往日最长穿的衣物,而也是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竟是只身着着白色的里衣站在窗边。
她不曾想到,褪去黑色外衣的秦夜泠,竟还有着一份这般安宁儒雅的气质。
他到底来了有多久了?就这样站在窗边多久?
她弯身将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仔细的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在他有些灼热的目光中走到他的身后,替他穿上外袍。
“你就算怕我受凉,也不必脱了自己的衣服,去柜子里帮我取一件便是了,你若是因为我而沾染了风寒,不是徒惹我心疼?”
白墨冉一边斥责着,一边走到他的身前替他系好腰带,峨眉微拢,眼底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就在她帮他穿戴好即将要收回手的那一刻,秦夜泠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看他,在与他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她心下愕然,不自觉的反握住了他的手。
只不过是短短的几日,秦夜泠却是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憔悴。
而他的眼睛里,此时囊括了万般的情绪:歉疚、无奈以及情深不寿……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白墨冉几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所有不忿在那一刻都化为烟云。
“阿冉,对不起。”他看着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对那天的突然离去,原谅我,并不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样……你……”
说到这里,秦夜泠说不下去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很是可笑,更是荒唐到了极点。
果然,白墨冉的手动了动,想要挣脱他握着她的手掌。
他的心一沉,却没有坚持,放任她的离开。
这几天他把自己困入了一个牢笼,在现实与梦境中不断地挣扎、辗转、思量,他怕和她在一起,会是往后她知道真相时对她最大的折磨,可是他也怕,现在不说一字的离开她,更是对她、对自己的伤害。
最后他决定来找她,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无理,可他还是抱着那仅存的一丝希望来找她,只为了那个万一。
万一他的阿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接受他,那么……
手上的温度已凉,他苦笑了一下,准备离去。
蓦地,身上的冷意却被人驱散开去,只留下满怀的馨香。
他浑身一颤,随即紧紧的回拥住她。
那么即使她日后会恨他怨她,他也将不顾一切,即使与天命为敌,也要将她永世留在他的身边,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