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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自顾自喝茶,孙嬷嬷张目结舌,急得额头上冒汗,这主人不开口,不管她再怎么体面,都是奴才,这般回去,怕海母怪罪下来,没得不讨巧。
最终还是孙嬷嬷沉不住气,开口道:“如今老太太让我给姨太太问安,太太的歉意也送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知道姨太太可有什么话要和太太说的?”
安宁伸手拨动着茶盅盖,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嬷嬷,道:“孙嬷嬷只管回去告诉你们太太,就说你我皆有数。”和一个奴才较劲没意思,再说了她觉得这事可笑,没想到比起‘颠倒黑白’的本事,安婉也是不差的。
孙嬷嬷一时拿不准安宁这话的深意,王瑞家的从背后伸手悄悄的拽了拽孙嬷嬷的后衣襟,孙嬷嬷被王瑞家的这么一拽,一下子反应过来,只得苦不敢言的和王瑞家的退下去。
安宁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神色冷了下来。不知道安婉以及海母收到她让孙嬷嬷带回去的话作何感想,面上唱作念打故作委屈也好,私下里说她不知好歹,故意报复也罢。她又不是圣母,那分单薄的血缘关系在她在这儿行不通,尤其是安婉这两面三刀的做派。
冷眼看了眼礼单,安宁神色淡淡的说:“把这张单子拿给老爷看看,该怎么处置老爷心中有数。”
太子被废黜,皇上开始着手清算太子党的人,朝中上下一片人心慌慌,不过经此打压。原本热火朝天争储之势也渐渐熄了下来。几番下来,各方势力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转而将重心放在讨好圣心,私下各自为营上面。
在这样的气氛中张玫及笄了。
对于这个庶女。安宁说不上亲密,但也没刻薄过,早先即便张瑶待字闺中时。张玫的一切待遇皆可和身为嫡女的张瑶比肩。再加上张玫的姨娘宋氏坚定的认为跟着安宁有肉吃,张玫在安宁面前越发恭敬温驯,十分懂事。往前是每日必到安宁跟前请安的,时不时孝敬些自己做的针线,对于大户人家的姑娘来说,女红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关键是这份心思。因此连张致远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
景曜他们自幼跟在安宁身边儿,受到安宁的影响多些,再加上从小兄弟姐妹感情也好,因而对庶出的二姐,心里没什么偏待。
这及笄虽说没有大办。但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宾主尽欢。
随着太子被废黜,圈禁,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更何况这大树的根基原本就不稳当,再加上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蛀虫,内囊尽上来了。
再加上皇上阅黄河时被困于洪灾中、在京郊遭到刺杀的事上,宣武帝私下查来查去都脱不了废太子的影子。连原本被定义为意外的洪灾都有几分人为的影子,即便是没有确凿证据,可那几分猜测和怀疑就让宣武帝心头一阵发冷,彻底寒了心,将太子圈禁于禁宫中,不准其他人探视。
日子在紧张的氛围内过去。这种紧张从未有过,就是女眷们聚会时也不如往日和谐,私下里说起来也多是朝廷风向。
被平调到礼部出任礼部侍郎的宋大人这次也未能全身而退,尽管他家出了个皇家儿媳妇的女儿,原本宋大人还是个墙头草,可自从去年宋侍郎在其他人被贬谪被申斥被抄家的凄惨遭遇下还一枝独秀,仇恨值拉的高高的。
再加上之前追缴国库亏空中,宋家的表现无疑是打了诚郡王的脸,连身为侧妃的女儿也被牵连,如今不过是占了个侧妃的位子,自身都难保了,对于家族的事是有心无力。
宋夫人蔫了,如今也没了折腾的力气。
海家不过是小喽啰,四品的官也许在地方是挺高的品级,但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实在是不够看,连塞牙缝的都会被嫌弃。不过官场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奴才被大奴才拿出来顶缸,大奴才替主子被黑锅,海家很不幸的被波及到,幸运的是顶戴花翎犹在,被贬成从七品的州判,怕是短时间难以升迁了。
只不过等到任命下来前,海彦立遭遇了牢狱之灾,安婉真是害怕了,放下身段来求安宁,只不过同时摆出了安老爷来做说客。
对于安老爷信中那理所当然的质问和命令语气,安宁是丝毫不觉得意外,在她心里边,安老爹才是她亲爹,这些年和安夫人相处下来,安宁也把安夫人当母亲尊敬,只不过安老爷……初来的冷漠是安宁心里头的疙瘩,再后来安老爷办的那些事儿,安宁没一件看上眼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安家要是没有安夫人撑着,哪来的一门双进士的荣光。
如今安婉的夫家犯了事,还是牵连到废太子事件中,全是咎由自取。在这风头浪尖,谁敢去触这个霉头?可不想被倒打一耙,有些人啊,就算谁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他们也不会感恩,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若有那么点不对的,他们反过来就觉得你怎么那么冷酷,那么无情,那么无理取闹。
安婉合该是安老爷的孩子,而幸运的是安宁他们兄妹随了安夫人。
随着时间流逝,紧张气氛还弥散在京城中,秋试到了。
张家没谁去参加秋试,只是因为范骥的关系,张家也多了几分关注。原本范骥在三年前就参加过秋试,只是名落孙山,这三年来苦读,争取能得中。
待到桂花盛开,十里飘香时,秋试放榜时,范骥的名字在桂花榜上,虽然名次不甚靠前,但也是中了举,成了举人。范张两家皆是欢喜,范骥和张玫的亲事也紧锣旗鼓的准备了起来,大定后,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六。
这段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啊,这日澄泓邀蒋韵出来喝茶,想起当年张瑶出嫁前的趣事来,打趣道:“姑爷难为啊,润之你该庆幸,当年只有景曜和景佑,且他们俩年岁小,如今再加上景瑜,景琳也是个能折腾的,景曜和景佑师从广安寺武僧,学的是正经内家功夫,加之点子多,云泽(范骥的字)若想娶的二妹妹,可得过小舅子的关啊!”
说的是意味深长,当初景曜和景佑为难蒋韵的花招百出,酒楼前甘为丫鬟的娇俏媚娘,路遇的想以身相许的娇弱小姐,丢下绣着并蹄莲手帕的清丽姑娘,还有那‘蒋郎,你还记得瘦西湖旁的兰儿吗?’……可谓是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啊!
蒋韵回想起来,庆幸的同时又为即将走马上任的新姑爷掬一把辛酸泪,不知道为何,两人很有默契的忘记将这件事告知新姑爷……
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斩断荆棘,踏平道路,范骥终于抱得美人归,其中辛酸有谁知?
发嫁张玫时,那一万两银票自然归在了张玫的压箱底私房里,至于嫁妆,张瑶出嫁时有一百零八抬,只是其中还有原本陈氏的陪嫁。再说张玫不能越过了张瑶去,那边儿范家还有两个嫡兄,也不好越过了两个嫂子,饶是如此也有足足的七十二抬。这份嫁妆在京城出嫁庶女中也算是顶尖的了,别提还有私房、陪嫁庄子等。
回门时,张玫眉眼间闪着羞赧与欢喜,显然对范骥也是满意的。
不说安宁,宋姨娘是彻底放心了,过几日就到张家庄子上住着了。
前面范骥对上两个笑意盈盈的小舅子,先是一僵,这纯属条件反射,前些日子可被两个看似天真无邪但是内里无比黑的小舅子整怕了。内里哀嚎:娘子,你弟弟为夫挡不住,救命啊~~
这次张玫出嫁,扬州着人来添妆,带来安夫人的信。信中说安老爷病了,看到后面安宁才明白,安老爷是气病的。安夫人的语气虽然委婉,但安宁还是看出安夫人是生气了,倒不是生安宁的气。安老爷为什么会怒火攻心,原因还不是觉得安宁不把他放在眼里,又对亲妹妹置之不理,简直是太冷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顺带安和和安然也没放过,许是知道儿子要给他养老,只嘟囔几句就作罢了。
不知安婉说了些什么,再加上原本该被‘冷藏’的柳姨娘也出来蹦跶,吹吹枕头风,反正结果就是安老爷撅过去了,还骂咧咧的说没安宁这个女儿。安夫人哪能不恼,如今安家的荣耀全是她生的孩子带来的,旁人奉承安老爷,还不是因为安和和安然,如今安老爷为了个贱婢生的庶女作践嫡子女,不知寒了几个人的心,看来是遗传了安老太太的偏心和无理也占三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安宁冷笑,冷笑过后就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她不是原装的‘安宁’,和安老爷没什么感情。只不过也为他们兄妹几个不值,最伤儿女心的莫过于如此了。
至于安婉,海家被贬谪到边远地区去了,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就是她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安老爷不能动,但蹦跶的柳姨娘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毕竟安家真正当家的还是安夫人!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