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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兵师长待了两个多小时,喝光了一瓶特供茅台后,先行离去回部队。
吴越和高启明两人改在二楼郑媛媛的办公室继续喝,只是三两的大杯子换成了一钱的小酒盅。郝将军的突然造访让吴越改变了原先的打算,也没再邀请方天明、陈立强过来。
吴越还好,高启明已经有了点醉意。
“大侠,你就不能教教哥们这一手?”
“师门规矩我不敢破,让我干爸知道,还不揍死我?”
“那容易,师傅在上,受小徒一拜。”高启明从沙发上一滑到地,作势欲拜。
吴越摇摇头,“少帅,搞这套也没用,迟了。这是童子功,从小练也要十五、二十年。”
“算了,十五、二十年,到那时我就成了小老头。”高启明身子抬起往沙发上一倒,向吴越举杯示意,“大侠,再走一个。咱哥们才开了头,就要散场喽。”
“嗯,啥意思?”
“过了年,哥们就要调回石城了。”
“转业?”高启明才二十四,这也早了点吧?在吴越看来,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高启明有些意兴阑珊,“说实话,想。哥们受不了这拘束,可家里准备让我再干几年。我是调江南省军区的,离家近些,狗肉朋友也多些。”
“不就两小时车程嘛,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哥们有空会去看你,除非你高少帅到时不认我这个哥们。”吴越拍拍高启明,递过去一根烟。
“这话说的。我就沾了点我姥爷的光,公子圈里哥们算什么?靠边站,坐冷板凳的货!就拿我现在说,二十四的少校,看起来招眼了?是不是?其实谁也没真指望我来继承姥爷的衣钵。贺家有我几个成气候的表兄在前头,我家世代教书匠,你说哥们算哪一号人物?”高启明帮吴越点上火,叹了口气,“郝叔叔过年也要走了……”
郝兵也要调走?吴越看了看高启明,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没追问。
高启明沉默了一会,站起看了看表,“不早了,兄弟该走了。大侠,我的手机你有号,记得常去石城找我玩。哥们真把你当兄弟的。”
“我知道,兄弟放心。有空我就带上两个好兄弟一起过去陪你热闹热闹。”吴越握住高启明的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聊了几句后,送他离开明越。
“留步,咱们石城再见。”高启明一脚踏上车厢,想了想,又回头指着饭店门口挂着的军民共建铜牌,“大侠,这牌既然郝叔叔批准挂了,就没人敢把它摘下来!”
郑媛媛原先的办公室现在成了温馨的小屋。
吴越趴在宽大的浴缸边,郑媛媛披着睡衣,用浴盐轻轻在他背上摩擦。
“这批客人走了,饭店就歇业了吧?”吴越问,小镇的居民不像是城市,没有在饭店吃年夜饭的习惯,就连春节留客设宴也全在家里。
“后天歇业,组织员工打扫一天,大后天正式放假,初六开门。”
“那好,初六给我办一桌酒席,我把朋友们全请来聚一聚。”吴越转身躺下,泡在温热的水里,看着郑媛媛,“你准备什么日子回去?”
“我也大后天?”郑媛媛迟疑着,期盼吴越能叫她留下,陪他过新年。
“嗯。回去看看家里人也好。我大年夜值班一直到初三,初四到初六休假。”吴越从浴缸里伸出手,郑媛媛赶紧用干毛巾帮他擦干,递了一支烟过去,“多买点年货回家,让饭店的面包车送你。还有,从我账上拿一万块带去。”
吴越没有挽留,这让郑媛媛略感失望,不过,他的细心和大方又使她高兴起来。
“钱不用,我每个月寄回去两千呢,多了,我爹妈就得奇怪了。”
郑媛媛想象着自己坐在饭店的新面包车里,顺着石子路从村上一家家的晒谷场缓缓驶过,车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小屁孩,然后车子在自家的屋前停下,爹娘大包小包的帮她从车上拎东西,大妹、小弟围上来,亲亲热热叫她姐姐,欢欢喜喜从她手里拿走礼物。
村里人会这么说吧:喔唷,坐着车子回家过年,老郑家闺女可是村里第一个。
小媛可出息了,听说是江南一家大饭店的老总呢。
瞧这大包小包的,该花多少钱啊。
谁说闺女不如儿,我家三个小子加起来还比不上郑家一个女儿。
爹妈听了一定会很高兴吧,郑媛媛这样想着,无声的笑起来,但一丝担忧又随即驱赶了欢喜,如果旁人说,爹妈问,小媛啊,你过年虚岁二十五了,这么大的姑娘家还不找个对象?
她该怎么回答?要是他能陪着去,就完美了。郑媛媛偷偷看着闭着眼沉思的吴越,难免有些许哀怨。
不想了,不想了,妈说过,要的太多,老天也会看不过眼,会收回去的。郑媛媛无意间手指划动撩起的水花惊醒了吴越。
“哦,你还在。先出去吧,我等会就来。”
欢愉后,郑媛媛甜甜睡去,吴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哥,怎么啦?”郑媛媛睡意朦胧的问。
“没事,你先睡,我出去喝口水。”
吴越披上衣服,下了床,轻轻掩上门,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白天发生的事,走马灯的在他脑子里转。
像他这样没有根基的,二十四岁就成了指导员,在平亭监狱足可自傲了。他也曾暗自得意过,可一出监狱,他的这个身份丝毫不值得骄傲,他还是从前的他,要想解决的问题还得用从前的方法。朗巧巧的事还好说,可如果不是碰巧结识高启明这样的兄弟,上门收保护费的长乐帮恐怕早给廉飞放走了,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就连混混带廉飞一网打尽。
大丈夫、大丈夫!吴越心里闷了一把火,站起来推开窗,寒风刺骨,却扑不灭这一把旺火。
吴越看着平亭市区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呜呜……”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这么晚,谁打电话?
吴越拿起一看,号码是他父亲单位值班室的。
“小越,回家过年吗?”吴庆荣试探的问,他越来越觉得亏欠了吴越这个儿子,而且也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没门没路的半年工夫竟然当上了中队一把手(这是肖党生告诉他的),六百多一月的工资却雷打不动的每个月给他一千块(他也担心过吴越是不是犯错误了,又是肖党生告诉他,别瞎操心,小越儿可是走正道的)。
吴越淡淡答了一句,“爸,我大年夜一直值班到初三。”
“那你初五回家,你小叔在饭店留饭。”
吴越有一个叔叔吴庆光和姑姑吴庆芳,这个叔叔十多年前曾为了乡下的祖屋和他父亲大闹了一场,最后叔叔得了祖屋,他父亲被老婆万桂枝嘀咕了十几年,所以这些年来,两家人几乎没来往过。
奇怪,难道是小叔这几年办小化工厂发了点财,让他那个记仇的后妈也忍不住想贴上去弄些好处?吴越没有吭声。
“你姑姑一家也来呢。”听不到儿子的回应,吴庆荣赶紧加上一句。
姑姑吴庆芳对他是好的,也疼惜他这个从小没妈的侄儿。尽管姑姑在他出生前就去了内陆城市支边,并在那儿成家生儿育女,但每年总会想起寄些东西给他,衣服啦、书包啦,一直到他上大学。
“好吧,我去。”吴越挂了手机。
那头,吴庆荣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弟弟留饭的用意,一是招待远道而来难得回老家的姐姐,二是向他们炫耀。当年为了几间乡下的祖屋,弟兄反目,他也一直咽不下这口怨气,而他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二十多年来被他忽略的儿子——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