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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武林的这场“会盟”,既不出意料是为声讨成吉思汗暴行,也出乎意料要抵制林阡入侵
而且商量的第一条是怎么对付林阡?
“铁木真这种屠夫,也配与主公并列!”孙寄啸忿忿。
虽说洪瀚抒很早就统一了西夏武林,但前些年他入魔失智杀出个断代,难免有一大群后起之秀并不接纳林阡这个“洪瀚抒的主公”。
然而去年祁连山义军成批捐躯于兀剌海城,于公,林阡并不该面目可憎。如今,这群侠士义无反顾讨伐林匪,很明显是被眼前的假象障目——谣言铺天盖地、见缝插针,极有可能是乔装打扮的蒙古军先锋所散布:
“灭世狂魔,最喜废人武功!”任何一个练家子,都是士可杀不可辱。
“兵来如梳,匪来如剃。”前者成吉思汗,后者林阡,哪个更教信息不畅的百姓害怕,可想而知。
一北一南两大嗜血屠夫悍然压境,各军司接连失守或全军覆没或兵败如山,都城银川就像断了绳索的帐篷,西夏军民俨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官军万马齐喑,江湖千军长鸣。
廿七清晨,若亲临其境,从高处俯瞰:偌大的义庄,旌旗飘扬,锣鼓喧天,兵来将往,刀枪林立,大有昔年徐辕云雾山比武的声势。
这义庄的庄主姓“仁多”,出身将门,在武林中也结交不少好友,地位恰似华一方之于南宋。是他提议大敌当前应集结义军齐心抗敌,并提供了歃血为盟的物资和地界,理论上群雄该二话不说推举他为“龙首”,群龙之首;
然而令一大群有志之士始料未及和莫名其妙的是,大会开幕后竟迅猛发展成各大帮派的沽名钓誉,乍一看好像谁都想当上武林盟主、被朝堂倚重的国师、洪瀚抒第二
仁多庄主毕竟人多,哪愿意被当垫脚石,于是作为主办方,亲自点燃了戾气:“白马仁多,率军三万,会盟!”
“西平野利,率军三万二,会盟!”野利家族,不遑多让。
台面上喊得激昂,暗地里斗得凶猛,争如当年的宋恒厉风行。
除了炫富,还有炫技的,这不,昆仑二十八宿也到场,扬言“龙首不靠人多,谁武功高谁做”。身为“原大内高手”的他们,有一定的话语权和号召力,二话不说将总坛开辟成擂台,打着打着就演变为你死我活,如是,没半晌,仁多庄主的初心便被越带越歪。
然而西夏群雄却也像南宋武林初期一样,良莠不齐——
有不少侠义之士,尽管单枪匹马、籍籍无名,却真是怀揣了一腔报国热忱来会盟!其中不乏身怀绝艺且当仁不让者。比方说才刚发现会盟的趋势不对,便翻身而上一个叫阿绰的少年,连挑昆仑派朱雀系、玄武系两个末位高手,直指昆仑派当前的最强:“少浪费时间!上主菜吧!”
昆仑二十八宿分四系各七名高手,这些年宦海沉浮不断吐故纳新,唯一没变动过的是青龙系第一,即昆仑派掌门,只看他按剑睥睨、轻笑:“初生牛犊,怕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求战是为拿下第一之后,统领全军抗击林匪、蒙贼!跟生死有何关系!?”阿绰目光炯炯,竟说得昆仑掌门一惊、尴尬:“也罢,瞧你年轻,让你三招!”
“不必!”阿绰当即飞身而上,锋芒亮彻全场。
刀鞘相交三招,昆仑掌门出剑:“好身手!”一声啸响,袖中青龙穿梭跌宕,既是恪守承诺,亦是不敢怠慢。
阿绰虽然连抓刀的姿势不见得对,却胜在膂力出众且天赋奇高,须臾厮拼,竟能连挡昆仑掌门“沧海游龙”“飞龙在天”七八剑,可惜初出茅庐,作战经验哪及前辈丰富?到二十回合,已是三招有二都险象环生。
然而劣势下阿绰的眼神仍充斥着不认输,行为更是——刀脱手后竟还用拳硬接,右路被堵死了左手还能在同一时间电闪出招生生在决胜时刻还给昆仑掌门惊了一跳,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内力雄厚,真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双刀出奇制胜。
但是,若非这少年牢记“点到为止”,若他用决一死战的方式来打,这场比武不可能不流血就结束少年刀气势贯长虹,从头到尾没有一招不惊艳的。
“承让”昆仑掌门暗叹“英雄辈出”,阿绰倒也愿者服输:“昆仑剑法博大精深,晚辈能格挡,却实在破不了。”
话音刚落,擂台又现一个大不了几岁的武者,较之阿绰的当仁不让,这人更显得年少轻狂:“破剑法何难!阿绰,看我的!”
破是动词还是形容词?容易引起歧义的前五个字,难免令昆仑派大部分人都蹙起眉。
铮的一声,倏然飞去一大片寒光,白衣一掠,刷刷几剑行云流水地与昆仑掌门战在一处。
这少年竟也真的没有口出狂言,几剑功夫,招招都能使昆仑剑威力大减。不过,可以看出这剑法不是他的看家本领,而是适才他趁阿绰与前辈比武时临场勘破,故而不成章法、难免跳脱但这少年机灵狡猾,仅靠“专克青龙”投机取巧、竟就主导了昆仑掌门十几回合,教人群中的玄武系第一忍不住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龙首之位,看来还得是野路子坐。”
昆仑掌门自诩武林泰斗,当然有“不能让正统输”的潜在心魔,稍一走神,明明跳出条框就能反压的局竟然久未破解,三十回合便节节败退被那少年封了大半剑路,少年自以为赢定,忍不住直抒胸臆:“众位英雄,跟着我籍辣思义,能教贼匪们怕我西夏!”
是了,这是比武,是会盟,是保家卫国不是儿戏!昆仑掌门倏然惊醒,意识到龙招被克,加紧回削“凤游千仞”,破局后很快翻到上风,然而调运仓促,一时真气狂涌,激得籍辣思义也猛地提速增势,剑招弹指间就凌厉七分。
“这小子年纪虽和我差不多,内力却不可同日而语”阿绰大惊,适才他之所以输,除了不能破剑法外最主要的就是因为“昆仑掌门内力深不可测”;而籍辣思义呢,并非只会投机取巧,内力竟能直追前辈这可以从他们彼此鼓起的衣袍窥探。
真本事一出,籍辣思义自是颗剑圣的好苗子,然而只要这两柄全力以赴的长剑冲撞,难保不是昆仑掌门轻伤、籍辣思义重伤昆仑掌门并非无情,可惜不能游刃有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高处远处陡然飞来个观战多时的看客,在大部分人都还没得及看清他的瞬间,一刀就左右分别拆了昆仑掌门和籍辣思义两剑、将致命攻势悉数粉碎并同时把他俩都按停原地动弹不得。
争端化解和这位玄衣刀客的飘降是同步实现的。眼见他一刀不费吹灰之力卷走争雄二剑,在场的几万余人从发生到结束都瞠目结舌。
只有玄武系第一还在人群中窃语:“该他赢。咱们掌门用的剑法约定俗成。不似此人刀,冲决成法,气骨胜旧。”
“江湖分正统野路,军人分官军义军,泾渭分明,各自为政,还怎么共打成吉思汗?”刀客转过脸来,剑眉星目,风姿卓绝,“还没会完盟,就要决盟主,在林某的家乡,可不是这么干的。”
“你,您,是林?”群雄心中都大致有了同一个姓名,然而却除了见过的谁都不敢确定,因为,他并不似以讹传讹的门神模样
“林阡会盟!”刀客自报家门。四字激起千层浪,谁不为这气魄所撼,他没有率众几万却气凌霄汉!然而,他怎能会盟?他是要和成吉思汗一起被讨伐的那一个啊!
台上台下,惊恐震撼,或纹丝不动,或噤若寒蝉,终有个离得最远的官兵模样的人物,斗胆第一个喊:“林匪,我们西夏不欢迎你!”
这些官兵,说是来给义军维稳,实际也不知是凑热闹还是心向往之。发话的这位比较年轻,字字铿锵:“林匪和蒙贼,若犯中兴府,我等自会为圣上战至最后一刻!”林阡入局之前,辜听弦做过预习,知道他名叫嵬名令公,是西夏朝堂难得一见的勇谋兼备,然而自负、难以容人。
昆仑二十八宿和官军同仇敌忾,尤其掌门,忙不迭地给众人普及林阡恶行:“诸位不知,当年在大圣山顶,他一战便攫取了几十人的阳气,疯疯癫癫”先前他之所以因为阿绰的双刀而色变,也是因为回想起林阡。
“说的是,哪有和土匪结盟去打贼子的道理!”轻狂、机灵的小剑圣籍辣思义回过神来,也说。一土匪一贼子,在我国境内开战,当我们国民是什么!
倔强有傲骨、分得清大是大非的阿绰亦点头:“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园,不需要旁人来‘守护’!”
他们出身不同、性格迥异,却无一例外抵制林阡。
是啊说得好听,你林阡说守黄河护银川,守护二字,你以何立场说!
如此熟悉的场景,让林阡想起当年陇右的肖忆和游仗剑原来还有勠力同心的可能吗,甚好!一笑:“就当我不要脸,非要来守护西夏,毕竟,祁连山也是我麾下的家园。”
旋即将剑飞还籍辣思义和昆仑掌门:“籍辣思义,我来助你当剑圣,做‘龙首’!不过,不必跟眼前的青龙剑打——跳过他这个第二,直接跟昆仑派的最强者打!”眼神一厉,竟把昆仑派公认首席掀出局外、刀光应声卷来刚刚那个只在人群中窃窃私语的玄武系第一。
“为何是他?”籍辣思义还没来得及问完,剑就控制不住地往那人扫,说不清到底是林阡在他身后控制他出招,还是他自己自愿连环疾攻,暴风骤雨,逼迫那人不得不出绝招。
“此人果然内功、外力更胜我一筹,不知何故,竟深藏不露?”昆仑掌门最早看出玄武系第一的蹊跷,虽说此人是昆仑派的新人,但也相处了将近半年,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么?
待到林阡借籍辣思义之剑成功挑破那人面皮,昆仑掌门才知端倪:“此人竟是易容,原来冒名顶替?”
“那此人是谁!”“你究竟何人!”“你把我玄武系第一怎么了!”昆仑派其余人齐齐警觉。
“蒙贼,你大汗没教过你,到人家里,该送拜帖,而非战书?”林阡视角比西夏群雄都高,早就猜到此人是何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