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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是个大漏洞。这种不忍直视的现实,盟军还真不能回避。
廿三整整一天一夜,主战区的事,军师们一概没让林阡插手:“西关的仗,主公只需做个摆设。”“爱怎么打怎么打,千万别出刀就好。”“且当莫将军的副将吧!”
自战狼暴毙那一刻起,陈旭就预见到木华黎会拿“林阡是个刽子手”说事;后来林阡竟真的魔性大发,虽使蒙古军的阵地战一败涂地,却也送他们一道舆论战的最佳助力——
林匪是魔,杀生嗜血,无道失义,天诛地灭。
理论上,宋盟的情报网占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由敌人抹黑,奈何海上升明月付出行动却收效甚微,毕竟谁都看到了盟军主力莫名其妙一夜凋敝的现状……不出意外,镇戎州周边民心,几日内又将有所反复,亟待循循善诱,杜绝失道寡助。
“我有个主意。”金陵连夜来见陈旭和徐辕,“与其给主公粉饰、解释,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把灭魂一脉的人力全都用来干更有意义的事。”
“何事?”陈旭徐辕也力求破局。
“散布流言,离间团结;策动投诚,不战屈兵。”金陵信心十足,说十六字方针时,擎马鞭直指北峰,“林陌想‘滚雪反扑’,蓝图虽美,可惜痴人说梦,因为他有地无兵根本守不住!节骨眼上,他必须向夔王府、蒙古军索要兵将,甚至不索自取,摆明乘人之危。主公总说,不合作的两路不如一路,何况这是不合作的三路?”
“是啊,夔王府、曹王府、蒙古军,一边号称‘三方合作’,一边,人员各向流动。”徐辕笑讽。
“当前,蒙古在老神山前后折了两支,后援跟不上,暂无需考虑;夔王府在西关,虽然最脆,但若攻之,反而促成曹王府不计前嫌;故盟军可对准北峰曹王府,夔王必一如既往看戏,一旦拆皮,毛将焉附。”金陵笑说人性。
“这是前八字。后八字,则是为金帝身边的十八(谐)路诸侯量身定做。”徐辕会意。
“厉夫人不愧女诸葛。这主意,与我的全盘战略不谋而合。”陈旭的顶层设计正是——“集中优势兵力,对北峰,打全歼。毕竟曹王府是最后一口气,且看他们这口撑多久!”若能把金军掐断气,还管什么舆论发酵与抹黑?!
“至于狼沟山的范殿臣,我和沈钊、萧溪睿一起拦在外围,帮你和郝、辜全力关门打狗。”徐辕点头同意,敌人的兵力分布,盟军了如指掌。
“那就,磨戟拭刃,舆论先行。”金陵与陈、徐一拍即合,当即部署廿四决战——
既然林阡的篓子补不好,干脆另辟蹊径,往敌人内部捅它们的。
灭魂的这个新任务代号“恶人告状”:诱惑金兵投宋,投诚必被优待,前途好过俘虏……果然比澄清林阡容易得多。舍难求易,事半功倍。
所谓绝地反击,不过回光返照而已,这还没到半夜,天子岭与北峰据地的金军就阵脚自乱——
功名利禄早就都成了虚,当听见舆论把残忍的现实戳破,那群“无所谓家国,只在意前程”“既无心近战,也无脑远算”的俗人终于被压垮。在他们中间,接二连三地出现逃兵和降卒,收不收还待林阡分辨,但放不放已不是林陌能说了算。
乌合之众们的表演,焉能不反过来打击忠臣良将士气?自然而然加强了宋军针对金军战将的离间分化。
“可以开始收割。”金陵沉静拿捏分寸,出手自是稳操胜券。
盟军攻势急如流淼,多重阵线纵横交织,此值十一月廿四子时,眼看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就要在她的指挥下上演,谁知……又陷入了昨晚一模一样的前半夜后半夜怪圈——
发生了什么!?就在郝定、辜听弦明明已经将仆散安贞和郭仲元两部金军冲杀凌乱的一刹,北峰将倾的垛口后面,蓦地掠过一把状态极佳的风里流沙刀,林陌的表情告诉金陵那不是他的藏兵,如果是藏兵也不可能躲得过转魄和灭魂的眼,所以那是……
曹王的援兵!?
“将军!”兵荒马乱里郭仲元喜不自禁,当初纥石烈桓端也从山东被卷入阵法,却与夔王仙卿、薛焕解涛等人一样,落到了相距环庆千里之外的夏金边境。
“仲元莫怕,将军来了。”桓端笑而执刀,掀起“黄沙万里白草枯”,直朝始料未及的郝定劈斩。
“山外有山,防不胜防……”金陵眼疾手快,当即以日月晦明毒阵护住郝定使他不至于被重创,同时耳听四面眼观八方,怕薛焕解涛也迅速杀到近前来——此战,居然坏在了“敌人的兵力分布,盟军了如指掌”?!
因出乎意料,故难以估算,纥石烈桓端可以放心大胆地虚张声势:“千余援军已开到!”一语将垂死金军点燃。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金北前十可能还在半道,电光火石间,却有另一个不速之客护在林陌身前,挡下了辜听弦临阵应变、擒贼先擒王的关键一刀——
尽管林阡在山东给这人起了个绰号“毒气罐”,打他就跟打着玩似的,可对于寻常武将来讲,这个名叫张书圣的夔王府高手,武斗时频繁施放毒气,一不留神就令人窒息,哪容小觑?而且他还有个致命的形容词是:内力直追战狼……
不仅把辜听弦砍得浑身是血,还成功立威、填充了薛焕到场前的空白、过渡到曹王府其余兵将的豪气登场。薛焕是谁?曹王府继战狼、封寒之后的又一代首席!
又一口精纯内气续上,金军岂止逢凶化吉,一而再再而三否极泰来!
“这硬骨头,真不好啃……”辜听弦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居然又败了?!”穆子滕闻讯前来接应,对方奇迹再现,他只恨自己使不上力。
“算到了镇戎州周边民心,却算错了会宁的曹王之心。”陈旭扼腕,谁说战狼和封寒倒下了,曹王府就没支柱了?论支柱,谁能比得上曹王自己?
“将军,你们从会宁来?王爷他,可安好吗!”化险为夷,郭仲元握着桓端的手连连追问。
“王爷本在病中,听得段大人、封大人离世,反而好了。”桓端不是开玩笑,转头望着林陌,“驸马,王爷他原本是想观望西夏战事,然而,家国若在镇戎州就没了,我们还跨境守护何人?”
会宁和镇戎州,本就隔得不远,调几个先锋而已,一天功夫还不够吗。
至于薛焕和解涛的兵马,成百上千,怎么来的?如何从林阡眼皮底下汇入?
“曹王说了:镇戎州茫茫山海,陈旭料定木华黎不敢走,我们走!”薛焕随口一句,都能调动士气。绝境里都能相互取暖的曹王府将士们,到此顺境,岂能不热火朝天。
千虑一失,陈旭成也“蒙古军密道尽失”,败也“盟军高枕无忧”,没注意什么就注定输在什么。若非“转魄”亡羊补牢及时探到薛焕的急攻路线、陈旭也随即猜出曹王的作战计划、并及时派穆子滕对薛焕打一个干扰型突击以接应……则盟军此战的损失势必更大!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形势太过紧急,为了保护初出茅庐的转魄,除了穆子滕外盟军还需要假装扑空、吃瘪一路。毋庸置疑,林阡就是那一路。
“惜败于曹王,倒也很正常。”战后复盘论势,陈旭坦然接受了金军渡过危险期的事实。
“所以,是曹王做出了这个‘先攻宋’的决定么?”吟儿黯然垂眸,林阡握住她手:“他会把握好‘度’。至少他不可能从会宁增重兵,往州西七关打。”
林阡认为,曹王出高手是救急,是极限,是底线。如果曹王真的失去理智,那今夜薛焕解涛完全可以和关外蒙军出其不意、里应外合。
“而且他是君子,不会忘记‘被释放后不得再到抗宋前线’的约定。”林阡看吟儿还郁闷,赶紧继续说话宽慰她。
“在我的潜意识里,舆论不应该这么快到会宁,所以我才会对曹王的部署刻舟求剑……不排除是木华黎使出浑身解数散谣,调了曹王的心境和策略。木华黎,此战暗助林陌,长远是为蒙古。”陈旭叹,木华黎并未一蹶不振。
“其实,最令人料不到的不是曹王府这波高手,而是……咳咳……”辜听弦本来还在被林阡传内气救治,林阡一回头顾吟儿,他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林阡赶紧又回来救徒弟:“别说话了,你是想说张书圣?”
“嗯。”辜听弦这才又舒服点。
“如果不是张书圣,薛焕和桓端确实会有断层。这倒是巧合,金军命不该绝。”林阡回忆。
“所以曹王府这口气不光是曹王给的,也是林陌续的。”陈旭也说。
“张书圣,何故对林陌死心塌地?”缓过神来,吟儿奇问。
“他被夔王断定叛徒,又历来以保家卫国为志,若能跟随林陌,倒也弥补了薛清越的遗憾。”林阡理解地说。
“林陌拥趸愈盛,小曹王还不气得跳脚?”吟儿尴尬地笑。
可惜现在盟军很难再从小曹王入手了,其一,金军不可能总在同一条沟里栽,林陌必然趁势将小曹王控制,其二,到廿四天明,林陌已率金军铺满北峰、狼沟山、天子岭与西关,站在曹王的肩膀上战绩煊赫,小曹王一时间很难再和林陌争雄——林陌先前谦恭、退让得越厉害,就越控制不住令那些气味相投的金将人心所向。
如此看来,对金军而言,有逃兵倒也好——筛出的全是渣滓,留下的全是精华。
什么有地无兵!金陵只觉被打脸,脸上火辣辣:“林陌他,虽未藏兵,但坚持就是因为笃定。”转过脸,问林阡,“眼下,会宁金军严阵以待,蒙古增援也在调遣……这镇戎州之役,怎么越打敌人还越多了?”
“宋恒、风行、品章、郭师兄都不调动。”林阡摇头,预感金陵要说什么,“不用怕。我们大家就快恢复。”
“哈哈。”吟儿笑看金陵,“天哥来不了咯。”
“去你的。”金陵脸红,回头打她。
“陵儿,换个思路想,这么多敌人往这跑,不是正说明西夏形势越来越好?”林阡不动声色拦住金陵,“天子岭打多久,兀剌海城就打多久——一个多月来,君前、寄啸、越风、杨叶,扛住了铁木真的主力打击。”
“说得对,所以金蒙都把我们看成最强了。那么,我们大家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吟儿着紧问,这情景谁都没见识过,真怕林阡对众人的伤害是永久性的。
“这一点倒真是关键。不能被敌人从体力和舆论两方面压着我们。”陈旭亦翘首以盼。
“预计半日到一日。”林阡探过独孤、徐辕等人的伤势,他们都只是体力瞬时消耗过大,绝对比缺胳膊断腿的金蒙高手们复原快。
换而言之,盟军还剩半日到一日的风险。只需安然度过,就可以从体力强而舆论弱的平局、稳扎稳打地过渡到从前的碾压局。
徐辕一直在旁看“真刚”“掩日”所送的情报,一言不发,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