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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完颜永琏而言,眼前几个女子委实不凡,燕落秋身上竟有着与柳月相近的气魄,林美材刀法亦超过了他麾下大半高手,而凤箫吟,这抗金联盟盟主心机至深,泰山之战便对他的策谋截胡过,自然更加是不容小觑。
束乾坤估摸着林阡是闻知此间谈判为防变故、对上一战为他效力的五岳投桃报李来了,然而他倾家荡产也只能差遣林美材凤箫吟两个前来,说明此刻抗金联盟实在只拿得出手这两个战力,偏巧还都是女人,束乾坤不禁耻笑:“宋军的男人去了哪里,尽龟缩在女人裙后吗。”
“总好过金军的男人,匍匐在女人的裙下。”凤箫吟轻笑一声,也是一语双关,既嘲薛焕此刻刀法及不上林美材,又讽束乾坤对燕落秋垂涎。
众金将未想到束乾坤搬石砸脚,有惊诧有尴尬亦有愤怒,完颜永琏难免也笑着摇头。
束乾坤红着脸来不及反驳,只因他刚好看到薛焕遇险,即刻拔乾坤剑加入战团,却是把满腹的气都撒向林美材去了。金军高手如云,再打下去林美材显然寡不敌众,然则五岳见状忿然不平,若动用人海战术也足够鱼死网破。关键是,对于王爷意义何在?!
原先还能说薛焕是情急未受号令、一不小心杀死了燕落秋,但如今范围实在波及太大,不像谈判反而为渊驱鱼,岳离当然要代完颜永琏出手阻止,反手一掌,内力荡涤,迅即拆开那混乱武斗:“再不听号令随意打斗,军法处置。”
“假的要死。”连赵西风都懂,边带着才要上的麾下退回原地,边冲着岳离的方向嘟囔了一句。
虽说燕落秋已经安全,但看她伤势未愈、气喘吁吁继续下棋也不实际,故而吟儿决定继续代劳,而林美材带她下去“休息”,实际却是找慕红莲治伤去了。
然而燕落秋棋局的最后几步走的是单官,吟儿棋风与她完全不同,如何看得出她隐藏心思,故而才接手就觉大势已去。再行几子,虽然勉强破黑边空,却付出上边变薄同时右边被攻的代价,其后更是多块孤棋,陷入苦战,紧接着更被声东击西、多处搜刮,放眼望去她败局已定,只能认输坐以待毙。
“顾此失彼,手忙脚乱,作废了原棋手的一手好棋。”奇也奇在,这句话如果旁人说便是嘲讽,但出自完颜永琏之口,竟令人觉得客观中肯。
而吟儿早就六亲不认,再见他时也不再像上次百转千回,听得这话毫无心酸,微微一笑点头回应:“王爷棋艺确实高妙,我竟没看出王爷原来是另有所图……”就像昨夜决战,林阡也没看出来,王爷原来是将计就计一样,“那么,我想请问王爷一句,哪怕金强宋弱,王爷也一直想把五岳拖下水、坚决不允许谢清发及其麾下坐山观虎斗。所以我可以认为您也是别有所图吗?您到碛口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我抗金联盟,而更加是这些镐王府旧部?”
岳离等人皆是一怔,没想到她比燕落秋还毒辣,直接把另有所图推论到王爷来碛口的初衷上来,她这盘棋输得这么惨,居然也可以为“金强宋弱”作证,但实际上五岳之所以举足轻重,根本是因为金宋旗鼓相当啊,但即便王爷他本人不在场,众将又怎能反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金强宋弱、林阡实力已经逼近王爷……
“金强宋弱,才更不希望宋军心急如焚、骗得五岳误上贼船、行差走错。我军之所以要招安五岳,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王爷谈判和对弈一样,抢占要点,掌控全局。
“哼,招安,你们口口声声的所谓未来,根本是要解散五岳,用荣华富贵腐蚀了他们,渐渐忘却耻辱吧。”吟儿厚着脸皮继续问,“并不是出自真心要帮他们回归。”
“是解散,解散即是回归,不再盘踞江湖,回归王府生涯,有何不可,难道谁天生不爱富贵安稳、喜欢当草莽流寇?”完颜永琏明着对她反驳,暗却一言便收拢人心。
吟儿一怔语塞,岳离帮忙收拾棋盘,对着棋局叹了一声:“盟主适才棋盘上块数过多,为了补救,竟还帮王爷补了棋。”吟儿脸上一红,知他也是话中有话,她刚刚这句话搬石砸脚真的是帮完颜永琏在招安……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棋艺不精,气魄来填,“我不同意。”此刻与完颜永琏平起平坐,她理直气壮喝断了五岳群匪的思路:“我不同意招安。草莽流寇自由,王府生涯掣肘,我相信镐王府旧部心念一致,金廷一日不拿出‘平反’的实际决策来,众人便一日不停止反金的决心,我相信风雅之士们的心念更一致,绝对不予解散,只求在碛口安居乐业、独善其身、实现恩怨尽泯。”
说话间,她已决意和完颜永琏行第三盘棋。
“你不同意,你有资格?”岳离一愣,帮王爷问。
“下完这盘,你便知我有无资格。”她笑着告诉他们,她大可凭这盘棋,一边帮忙、一边入主。
“和上回对弈一样,状态慢热,需要练手?”完颜永琏一笑。
“王爷久等。”她对于金军向来是个狠角色,这盘棋才开始不久,就直接对着王爷硬拼,霸气攻击,满盘血腥,倒也没忘记攻彼顾我,杀气十足偏还无懈可击。
岳离再度愣住,因为想到桃花溪林阡说……林阡刀法慢热,岳天尊久等了……
“不错,后程腕力强大。”直到第四十步,他才找到她的弱点,落一黑子,左右逢源,见血封喉。
是怎样的妙招,竟教才第四十步他就说这是“后程”!然而她察觉出自己再正面硬刚真是找死,倏然敌强我弱,唯能被迫暂时咽气。
“盟主适才对我说,五岳不予解散,想要一边根深蒂固地反金,一边独善其身地风雅。不错,若然林阡与你不存在,大可如此。但开禧北伐在侧,试问五岳如何不被席卷,如何不被人利用,如何恩怨尽泯?”他看她呆住,知道这一盘棋她也无力回天。
“且看你和完颜永功,哪个敢动五岳分毫。”吟儿东碰西靠,轻灵腾挪,巧妙转战到棋盘左侧,竟生生化解了这场危机。她提及完颜永功,才教完颜永琏面色微改,一则她在说昨夜决战永功误事,二则她在说林阡知情必会利用,三则她在说,即使开禧北伐不在侧,五岳仍然被席卷,跟宋人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心远地自偏。
“你与谢夫人两个,看似是要把这九曲黄河风雅成魏晋竹林、同时又将镐王府旧部驯服成抗金联盟。理想虽好,到底是不切实际之事。”当是时,完颜永琏目光尖锐,发现她下出缓招而出强手。
“不试,焉知?”吟儿被棋困住而一时失神,她身后燕落秋重新到场,给她补话。
可惜棋盘上胜负已分,茫茫黑阵,难见白路。
完颜永琏转头看向燕落秋,神色凝重:“你要清楚地知道,假风流的代价,真风流的下场。”
天生的王气扑面而来,燕落秋不禁一怔,只觉他眼神冷得可怕,令她都不敢正视。下一刻,很显然他正准备起身,宣告他已给了凤箫吟致命一击,继而代燕落秋做出五岳未来的定夺。而那一瞬,林美材和五岳魔门都还沉浸在吟儿的败战里没回过神,燕落秋也还在殚精竭虑如何挽回自己的搬石砸脚,竟然没有一个能遏制这棋局、这战局的走向……
“慢着,王爷。”吟儿忽然一笑,提起惜音剑来,以抓握匕首的姿势将之大材小用,当着完颜永琏的面开始对棋盘进行切割。在一众枭雄都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她已发挥她削铁如泥的惜音剑,刷刷几下就把棋盘削去了一大块,最终只留下个不规则的形状,削完,她干净利落地先于完颜永琏站起身来,“可以了,平局吧。”
众人全都错愕,眼看王爷赢她之处连棋带盘全被她劈砍,只留下中间一块旗鼓相当……“宋军盟主,原来是这样的一个泼皮无赖。”束乾坤冷笑一声,当即把她对他的嘲讽还给她。
“你师父是哪个,教棋之前不先教礼仪?”岳离冷冷问,“一个连棋盘都不敬的人,配摸棋子吗。”
“谁说棋盘一定长那样?我行棋处才是盘!”她感觉她被沙溪清说“规矩岂为我辈设也”濡染,狂气一下飙到极点。
说实话这种破坏规矩的奇招妙招,完颜永琏不可能想到,想到也不会屑于用,柳月、林阡、燕落秋亦然。毕竟,下棋时他们都是真君子,有几个能像眼前女子这般,做惯了真小人的。
他因为对她向来有偏见,略带嫌恶:“你能想到钻规矩的空子,我原本也不惊奇。”
“钻规矩的空子?在五岳的地盘,自要用五岳的棋盘,曹王还请入乡随俗吧。”燕落秋立即站在吟儿的基础上加以反击,言下之意,强龙在地头蛇的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她两个争着和王爷对弈、抢着和王爷周旋,在岳离看来,根本是在向林阡争风吃醋,表面却又是那么完美的合力攻击……
“既是平局,王爷便该应了先前的允诺,不再骚扰我五岳决策。”田揽月即刻提点,赵西风当即眼神一狠:“请吧!”
“虽是平局,终究他人代下,如何能算?”岳离看向燕落秋,也不介意代王爷来钻她话里的空子,那时候的她,说的是我燕落秋与你在吕梁山对战三盘,现在就算平局也只是凤箫吟代下。
“你待如何?!”一石激起千层浪,同样的一句,赵西风怒不可遏,丁志远声音发颤,整个灵堂充斥着怒极和恐极的两种人,却个个全副武装剑拔弩张,眼看着这场谈判根本不可能善终。
完颜永琏看得出来,凤箫吟、燕落秋、田揽月,是林阡对五岳诓骗的铁三角,尤其后两个近水楼台,竟使五岳的预设立场就是抗金,所以凤箫吟劈砍棋盘、燕落秋说入乡随俗才那样有底气。
他布局虽比林阡快,奈何机缘不如林阡早,在征服人心的中盘他已经慢了一步,招安五岳、争取回旋,事需缓图,不可操之过急:“本王承诺,不再骚扰你五岳决策,但在决策之前,赵二当家和谢夫人,务必答应我一句话。”
“曹王请讲。”燕落秋知道,他即使不派兵干涉,也终究会在各个层面调控,五岳可能获得短暂的安宁,但未来的路实际并不好走。
却如何不答应他?不给对方台阶,随时会被翻盘。
“始终记得,凡事留一线,勿再对民间作乱,方能有平反契机。”完颜永琏目光掠过五岳这几个当家,慑得丁志远立即就打了个寒颤。
“不会再对民间作乱。”燕落秋说时,与吟儿对视一眼,作为林阡的河东大何方,焉能不遵守林阡的规定?但是,燕落秋没应承后半句,平反?在你金廷平反的实际决策拿出之前,五岳只怕早被我燕落秋调教得与盟军同气连枝了。
燕落秋的运筹、林美材的救局和凤箫吟的骚扰,使金军这场谋定后动的谈判不了了之,夜幕降临,众将唯能无功而回。
眼见着这些哪个都能以一敌万的刀王剑圣终于下山,赵西风胸中恶气一松,整个人竟差点软倒下来。
“二哥,此番抗击金军,多亏了你。”燕落秋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她知道他的可塑性最强。
“大嫂,我们要保护你,还有叔伯、大哥留下的基业。”赵西风眼含热泪,竟然被外力干扰出了对义气的认知。
“朝廷一天不拿出平反的实际来,咱们一天不停止抗金!”田揽月立即引导五当家的麾下如是说:“说的是!”“万不能被金军骗去!”
“他们要真有诚意,早把薛焕和万演的人头留下了!”赵西风发自肺腑。
丁志远在人群中机械性地振臂高呼,时不时地却朝燕平生打量,狐疑。适才他表面没体现,实际却一直在思考——
昨夜他在寒棺之外,求见林阡而不得,却在洞口看到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煎药送药,这男人,现在在何处?今晨他偶然看见燕平生在燕落秋耳边私语,那表现不说还好,一说根本像极了父女。
会否金军说的是真?确实是燕平生复仇来了?大哥该不会真不是薛焕所杀?丁志远曾想在林阡面前表现,但没成功,反而先被完颜永琏气度吸引,意外还发现林、燕不可信,心存疑虑,却只能暂时随大流。
河东之战,眼看即将告一段落,完颜永琏和林阡各自都没实现初衷,各自又都达到了目的。
完颜永琏初衷是收编镐王府顽固势力清剿林阡,林阡初衷是与谢清发领导下的镐王府合力抗金,都没实现。
都达到了目的,完颜永琏希望五岳不再公然作乱民间,林阡想吕梁的无辜能不被卷入战火、被庇护。
昼夜之交的碛口,远方水天一色,近处树月交融。
从黑龙山一路下行,众金将如何不觉失落,束乾坤最难藏掩,与薛焕窃窃私语:“谈判竟未成功,唉,白来了。”
薛焕还没答话,便听王爷问岳离:“中天,你可也觉得是白来了?”薛焕回看束乾坤一眼,他脸红到脖子根,完全没想到王爷听见了。
“五岳还是会听王爷最后这句提点的,尤其后半句,必有爱慕荣华之人动心。”岳离看得透彻,沙溪清曾经也侮辱过赵西风,说,“什么洗刷父辈耻辱啊,你们是想着要结束流寇命运,回归梦境中的锦衣玉食,却不知不当流寇的那一刻,便是死的那一刻。”不过,沙溪清倒是看错了,赵西风还真不是那种人,那种人,五岳却一定有,因为世间必有。
“原来如此。”薛焕露出喜色,“必然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即使为数不多。由于他们本来的立场就是归顺朝廷,必然听得进王爷的所有提点,包括‘平反’,也包括‘燕落秋隐姓埋名居心叵测’,这群人,不管谢夫人究竟是不是燕落秋,他们眼中的她都白不得,他们最后的选择必然还是被招安。”
“然而……”万演却满脸苦涩,“这样的人,多半人微言轻,也没什么作用。”他不敢明说,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五岳的一大半都可能被燕落秋大乱大治了,这样的人或许只会随波逐流、滥竽充数、渐渐被消化。
“有人说得上话,只是没说而已。”王爷微笑,摇头安抚,“他将来有大作用。”
薛焕、万演、束乾坤都是一怔,王爷看向岳离:“中天,你且告诉他们,那人是谁。”
岳离一震,脑中竟一片空白,久矣,才如实回答:“王爷,中天竟愚钝不知……”
完颜永琏出乎意料,回头看他一眼,岳离面不改色,却是汗流浃背。
“我听你说起,谢清发曾一口咬定,星火湾之战我军企图暗杀谢夫人,但是我等并未有类似号令;当时林阡的表现也是始料不及、不是林阡的人所为;五岳虽可能有内奸向林阡投诚,却不会胆大到直接去杀谢夫人。”完颜永琏提及,岳离才意识到:“是第三方……是郢王爷的人,从那时起,他便已经在暗助林阡?”
“永功在五岳买通了属于他的内奸,那晚射杀谢夫人,是想帮林阡除去绊脚石、推动林阡与我正面交战两败俱伤。”完颜永琏如是说。
“国仇当前,为了这一己之私,那郢王竟宁可敌我不分,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祖国……”万演难以理解,但事实胜于雄辩。
“因为他怕我借机侵吞他的黑虎军,被我以开禧北伐为名、假道灭虢。”完颜永琏了然。
“这样的人,都有人投奔吗。”万演不齿。
“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岳离叹道,五岳虽小,五脏俱全。
“去年春夏河东大乱时,黑虎军便对一些差点能清剿的五岳势力‘镇压不力’,暗中放走了贼寇。当时临喜便对我推测,永功是想暗助这些乱党安顿在吕梁等地扎根、悄然壮大,养兵千日后有朝一日能图谋不轨。”完颜永琏一直称呼仆散揆的小名临喜。山东之战结束后,仆散揆就对他如此推测。
“那贼寇,去年河东大乱便已和郢王搭上了……”岳离脚底一股寒气。
“先前我忖度,那贼寇至少也是个说得上话的当家,否则永功暗助他有何好处?我甚至想,甚而至于那就是谢清发本人。我到河东来与林匪作战时,确实是带着解散五岳带回朝廷的初衷,如此才能既损林匪、又伤镐王,教他两个都失去对大金不利的承载之物。”完颜永琏说罢,万演油然而生敬意:“曹王是为了守护我大金的黎民百姓。”
“赵西风没那么聪明,五当家已行将就木……谢大当家和万将军都不可能和郢王交往……”岳离分析时,那贼寇呼之欲出。
万演摇头:“但是丁老四他,他怎会是那个贼寇?他和林阡麾下的冯天羽,去年河东大乱也是相互扶持、私交甚笃,所以他更偏向于与林阡交好啊……”如果没记错,林阡才到河东,他就主动去示好,比谁都积极……
丁志远怎会是那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甫一听说万演降金,丁志远在人群中振臂高呼:“什么兄弟情义!狗屁!十多年的生死患难,抵不过富贵荣华吸引!”难道,这样的人,是真的认为兄弟情义是狗屁吗,是的,人心隔肚皮。
“他就是那个贼寇,被永功扶持着为永功办事,却因为冯天羽的私交又对林阡投机。”完颜永琏叹道,“五岳五个当家,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我今次上山谈判,也是想验证这观点。”
“除了谢夫人的死忠揽月公子之外,今次谈判,就数丁志远句句不离招安。他忌讳招安,是因他在意招安……”岳离点头,回忆时醒悟,王爷应该是听到丁志远说“说得好听,那不还是要帮曹王招安?狐狸尾巴可算露出来”时,对这份观点有所确信的,对于王爷来说,那时候丁志远的狐狸尾巴才算露出来。
说“你待如何”时,丁志远更是声音发颤,反倒是赵西风声音浑厚,武功差不多却为何差距那样大,那是因为,小人长戚戚……
“永功对麾下的驾驭能力向来不足,卿旭瑭如是,丁志远如是,我看出丁志远虽给他办事,却不甚坚定,竟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得愣神呆住。”完颜永琏难掩蹊跷,“倒是有些奇怪,林阡为何竟也驾驭不住,倒是留给我机会。”
“林匪焦头烂额,顾不上吧。”束乾坤说对一半。
“这丁志远,人如其名,志向远大,他对万将军你起了杀心,不论是想对郢王报效还是要向林阡邀功,或是起了归顺我的意念,都是想要战功、想要独自坐大。”完颜永琏看向万演。
金将都还不知道丁志远见过慕红莲的事,所以不知丁志远除了志向远大之外、更还觉得燕落秋身上疑点颇多,他眼中的燕落秋不仅不白而且几乎近黑……谢清发之死成为悬案的今夜,一则林阡燕落秋确有猫腻,二则丁志远本身就投机倒把,纵使林阡察觉到,也不能控制丁志远的离心。
虽不通晓全部,但也基本可以料定,林阡的五岳与红袄寨一样,尚有后事。
“我竟将老四小觑了。”万演点头,叹人各有志。
“因小见大,五岳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彻底凝聚,我们并未白来。”薛焕欣喜道。
“可笑林匪等人,还未留意到哪块棋活,哪块棋死。”岳离想,论洞察谁能强得过王爷。
“中天,换往日,你不会看不出。”这时却听王爷严肃地说。岳离缓过神来,脸上一白:“王爷教训的是,我……”
“不要太在意剑断的事,你便算手中无剑,实力都不惧林匪。”王爷面色却亲和,按住他肩膀。岳离只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一瞬负罪感却更重:“中天必将为王爷斩尽穷寇。”
说话间已走到山下,凌大杰率众接应,看到他们之时,立即迎上前来:“王爷,如何?”
“抗金联盟的盟主,再度教训了我一回。”完颜永琏说时虽然带笑,却带着几分轻蔑之意,凌大杰杵在原地:“王爷,为何对她如此厌恶,她其实很……”
“唉,终究办事不力。且将我在五岳办事不力的言论,传扬出去吧。”完颜永琏略带深意地一笑,凌大杰还没回神就点头,令行禁止:“好。”
“王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这群武将里,最好学的就是那个最愚钝却又最尽责的束乾坤,他看到王爷算无遗策的样子,难免想追问决战时王爷为何能洞穿林阡计谋,“昨夜决战,王爷是如何发现了林匪的反间计?”
“是前一战结束之后,我听罢众将在南山上的见闻,才知自己低估了谢夫人引起失误。然而,活跃在林阡近身的细作,竟然未曾将林阡和谢夫人的私交告知控弦庄,我有十足的理由相信,林阡正试图操控细作化为己用。”完颜永琏说罢,束乾坤才恍然大悟,正是因为前一战林阡害得王爷对谢夫人计算失误,才使林阡在昨夜决战中对完颜永琏的反间计没有成功。
“到底是林匪过于自信呢,还是王爷的警惕超乎常人……”束乾坤暗自震惊。
“我也十分蹊跷,林匪是如何发现了细作的身份,他应该比我想得更早。”完颜永琏叹了口气,“可惜得很,如今忠奸难辨,只能弃而不用。”
金军才刚下山,吟儿便察觉燕落秋摇摇欲倒,应该是箭伤发作、体力难支,眼疾手快急忙将她扶稳。就算薛焕的楚狂刀没那么强悍,和完颜永琏下棋也足够她气力耗竭。
“邪后,你且在这里照看她吧。”吟儿照顾了片刻,看她昏睡难免心疼,决意将林美材留在她房中守护,自己先回去向林阡复命。
“那么,亥时要将秋儿叫醒吗?”白虎问,好吧,她在林子里玩、又迟到了……
“为何要叫醒?”林美材奇问。
“据说是在寒棺里面,和那个冷血无情的盖世英雄约好了,亥时要偷偷地去宋营边上见面。”白虎带着些不值的语气。
“……”吟儿忽然想起来,下午她接林阡回盟军时,燕落秋说晚上我会去帅帐找你俩,林阡回答说,好的,记得偷偷的。
原来,还是为了林阡,精疲力尽、伤痕累累都不管……
这一路吟儿独自回去,想了很久,夜深人静的黄河岸边,抬眼望繁星点点,低头听浪涛滚滚,背后见万家烛火,眼前是千帐灯辉。
她虽后来才到,却必然要去听先前一切,听到那痴汉之说,听到那冥狱之言,也听到那毒誓之语。
天诛地灭,万劫不复?五年前在石泉县的郊外,林美材也曾那样为林阡赴汤蹈火,对着家规国法眼都不眨地破,魔门的女子,一样决绝也一样傻。
那时吟儿曾对林阡说:“我就不会为了不属于我的男人做半件事,是不是很自私。”
也是因为见到阑珊对越风的等待成真,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些女子,是认定了那就是属于她们的男人……
如果说林美材更像魔神那样潇洒,燕落秋恐怕更像燕平生那样执着,更何况林阡是她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动了真心的,换吟儿自己也绝对不会放手吧。
“你这榆木脑子,总是有一个接一个的女人喜欢,一个比一个对你好。看见邪后我就已经吃够了醋,看见她我更狠心不起来了。”吟儿眼圈一红,因为林阡对她的感觉与众不同,吟儿下定了决心要帮林阡开这个窍。
“今晚,是真的要见她吗?”回到盟军,远远就看到林阡在寨口等她,一见她来飞身而下,于是她第一句话就问。
“吟儿是在问倾城姑娘吗。不错,是还有事未了。不过见她之时,必须掩人耳目,吟儿你也同去。”他微笑拉住她手,一同往营中走。
“我不去了。你一个人见她吧。不过你见她之时,能否不要再像被女妖抓去的和尚,看到我便如遇救兵?”她摇头,放开他手,认真地说,“我,我也不那么过分了。你且叫她落落吧,不就一个称谓而已……”
“怎么?”他始料未及,却强行牵回,“谈判出了什么意外?怎就你一人回来?不,不对,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吟儿不会先说起别的……”
“几十年前燕门林氏,几十年后林门燕氏,倒也算个轮回。”她悠悠地说着,再度把手往后缩,“希望她是唯一的一个例外,云烟姐姐应当也会喜欢……至于我的话,黔灵峰上你在门外扫地,反正我总是在家里收拾屋子的吧……”
“吟儿……”他不再强行抢她手,却带一丝尽在掌握的笑,轻拍着吟儿头,问,“今晚当真不去看好戏?”
“什么好戏?”吟儿这才知林阡别有所图,但还是迫不及待要告诉他,有关谈判时燕落秋的所有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