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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战场之重急,四月尚在关山,端午转至临洮,五月下旬,竟又不容喘息地变作陇西。金国的高手组织与官兵,故此与林阡一样马不停蹄――也是刚从临洮抽身,就立即引兵到陇西。
辗转此地继续交锋,实则并非林阡本意。须知由于位置至关重要,陇西渭源是林阡最早着手安排盟军之处,按理说较之通渭武山与漳县更为稳定,早先,单行和吕之阳也着实各司其职、蒸蒸日上,然则,却因苏慕梓越野分化瓦解,终于一落千丈、千疮百孔。
而从根本上讲,苏慕梓与越野对陇西渭源的分化,又是楚风流早先就发现并利用的。奈何,她命令强攻麻黄塄的罗洌,偏遭遇了林阡嘱咐硬守的郭子建。
闻知战况的那一刻,楚风流终于了解,渭源陇西之剧变,虽不符林阡本意,但根本早已被他察觉,数月来,是以一再对单行给以警示和机会,但,宽限不代表纵容,一旦有人真正谋叛,林阡俨然绝不手软。这一回单行之事败,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几个时辰,楚风流算见识到了林阡厉害。
越是如此,就越要尽快突破。楚风流不趁着陇西内乱拿下麻黄塄继而南下,林阡就一定会在安稳了陇西之后以麻黄塄为起点北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麻黄塄这一战太重要,当楚风流想的是清扫陇西,林阡要的是覆盖临洮。
这一幕幕阴谋与人事全都藏在事实背后,吟儿未必得见全部,却实知麻黄塄之役本来是可以不发生的,如今陷入鏖战长达十天之久,陇西大小事务也极难了结,根本给林阡北上临洮的战略一个不小的阻障。
“越野和苏慕梓,原是这样给我们接风洗尘!”闻知叶不寐给罗洌增兵,海逐浪便奉命给郭子建帮手,临行之前,听说这里又有匪兵和盟军不和、需要林阡亲自镇压,海逐浪知这形势完全拜越、苏所赐,故义愤填膺,边策马边骂。
“是啊,若不是他们的分裂,现在或许已经打入了临洮,可以回定西了……”吟儿听见海逐浪的话,也对越野苏慕梓嗤之以鼻,自言自语的同时,不免黯然――“回定西”,或许,对于旁人而言,定西是第一次去,但她和紫雨不是,她俩没有记忆,等同于是在那里出生的。
南漂的经历,点滴在心头,那时候虽然艰苦,却多无忧无虑,是亲人,是朋友,是在这世上唯一可信可依靠的人……
若不是苏慕梓和越野的分裂,也许,风七芜也不会杀了师父,不会失去紫雨的感情。
连日来,她一直没有再见紫雨,或者说,她一直没出现在紫雨眼前过,像海逐浪对她那样,只是远远着、关心着。不敢跨上去一步,不是没胆量冰释,是不忍心到紫雨憔悴的面容。
那夜,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姐姐,紫雨疯了,痴了,恍惚了,老是昏睡――不,应该说是一直躺着,只出来走动过一两次。吟儿着她苍白的脸就心神俱裂,一动情,差点眼泪就掉下来。
“姐姐……”此刻,似是被身边人提醒,紫雨终于转过头来,定定地着她。
“紫雨。”吟儿一惊,慌忙上前,忍住眼泪,越走越近,紫雨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
“紫雨……”她强忍悲恸,着紫雨,“不要勉强自己,不开心,不要对姐姐强颜……要哭,就好好地哭一场。”
“姐姐,为何不杀了我啊……”紫雨呆滞地着她,“单大哥有罪,我也一样有,他做错任何事,我都是从犯……我没有劝过他,他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包括,杀林阡,我也参与了杀林阡!”
听到这句,紧随着吟儿的何勐当即警觉,吟儿急忙按住他的北辰剑,示意他不该把这席话放在心上。紫雨她,根本是求死。
“紫雨,你对我很重要,我不会杀了你。”吟儿斩钉截铁。
“因为我对你重要,你就强行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岂不知,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她眼睛一亮,恶狠狠地突然按住吟儿的肩,何勐立即要拔剑,仍旧被吟儿惜音剑拦下。
吟儿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紫雨:“死是对他的惩罚,生是对你的锤炼。紫雨,林阡已对你开一面。”
“是啊,我倒是忘记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全都在林阡和你的手上,自己说了不算,必由你们生杀。”紫雨冷笑,笑得她心底发寒,紫雨她一字一顿说:“凤箫吟,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心狠手辣的女人。”
“紫雨,坚强些。这世上,没有谁失去了谁就不能活。”吟儿微微一笑,“况且,你还有单大哥的骨血……”
话音刚落,就紫雨发疯一般,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刀来,众目睽睽之下,立即以刀击腹,若非吟儿手快,后果不堪设想,吟儿一把抓住那刀锋,硬生生将其夺下、摔开,亦是提高了声音,愤然朝兵卫和女眷们怒喝:“谁给她的刀!”
一片哑然,吟儿转过头,怒其不争地着紫雨:“师父他,是用他的命保住了你们母子,死得其所,他是英雄!如若你不珍惜,才是心狠手辣!更加不配做他的女人!”
“要是没这孩子多好啊……我就可以……跟他一起死了……”紫雨稍平静些,眸子里充溢着眼泪。
其实,紫雨的歇斯底里是吟儿的期待。
如果她还像之前一样若无其事、面无表情,不肯把真情实感发泄,反而对她和孩子的健康不利。
然则,却终究给吟儿烙上了心狠手辣的罪名。听到的时候,吟儿虽触动,却没有排斥。因为背负的立场在这里。这里先是林阡的天下,其次才是她的世界。
人前坚硬,但脆弱的一面,却总被林阡发现。于是这一晚,她正在榻上心事重重,他忽然无声无息地进了帐,轻柔地从身后抱住她,低声唤:“傻吟儿……”
“回来了?”她懒懒地转过身,抬起头,微笑,“最近陇西的乱子,越来越少了啊……幸好是你在,否则,不知到猴年马月才安稳。”
“叫旁人别强颜,自己呢。”他说罢,她色变,她以为他忙于陇西事务顾不着她,却凭何他对她的心情也这么了如指掌。
“倒是许久没有见吟儿的猫尿了。”他笑着捏她鼻子,她本就处于动情状态,这轻轻一碰,加上言语刺激,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就流出来。只是被他形容成了猫尿难免又觉得羞赧,于是既想哭又要笑,痛苦地捶着他臂。
“吟儿,哪怕负了一个又一个不该负的人,心狠手辣到众叛亲离……我也只剩一个你,你也还赖一个我。”他轻声说,黑暗中凝视她眼眸。这一刻,他忆起这些年来,他和她的路都一直满布荆棘,各自越心狠手辣,对彼此越相依为命。
她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再怎么说,海将军、向将军他们,都不会作敌人呢。”
他一怔,心道,何时这丫头把海逐浪放在了向清风前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