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十年前(四)缘灭

阳光男孩笑九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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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水电筒,视线所见,一簇簇黝黑的水草中夹着一个随着水流不断起伏的身影。

    他像是睡着了,低垂着头,安静的躺在他们的脚底下。水草起伏着,在手电筒的光照映下在他泛黄的衣衫上透出斑驳阴影。

    工人别过头,紧闭上了眼,却是不敢看,懊恼、悔恨的情绪冲上心头。

    我应该,第一时间关闭放水洞的呀!

    “哥!!!!”弟弟立马想冲下去,却被放水工人一把抱住。

    “你快去救他啊!为什么不救他!”

    “啊!!!!!”

    他在工人的怀里剧烈挣扎着,疯狂的嘶吼着,想吼破这被月亮笼罩的天空。

    树叶被突然的一阵大风刮的沙沙响,是回应了他的嘶吼声。

    “啊!!”工人痛呼了声,松开了紧抱着弟弟的手,他低头一看,右手臂上有两排渗着血的牙印。

    弟弟挣脱了束缚,又想跳进水里,却被反应过来的工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将他拍倒在坝上。

    “我也不想啊!”工人冲着弟弟嘶吼道,“放水洞开了这么大了,你下去就是找死!”

    这一声似抽走了他所有的气力,整个人像一摊兑了水的泥巴软了下来。

    他跪坐在弟弟面前,垂着头,躲闪着弟弟的眼神,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弟弟死死地攥着拳头,眼睛瞪的像水里的鱼,直勾勾的盯着他,任泪水在脸颊上流淌着。

    他嘴巴张了个小口,一阵一阵的抽噎声是他唯一发出的声音。

    ……

    天越来越亮,人也围的越来越多。

    他们拿来了工具,用用渔网,用钩子将哥哥给抬了上来。

    他们将哥哥抬到了岸边上,安静的将他放在了地上,弟弟只是垂着头,默默的跟着。

    他走到哥哥身边,静静的站着,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脸,像一尊雕像。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眸,他的脸有了反应。

    他转过身,像沉寂的火山突然迸发,他大叫道,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他边喊边冲了上来,一双拳头在大男孩的身上一顿乱锤。

    他越锤越轻,越锤越没劲,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只得死死的抓着大男孩的衣角,声音带着泪,带着绝望,带着焦灼,他讨饶地、乞谅地、无助的说道:

    “你把哥哥还给我,还给我啊,呜呜呜……”

    或许是弟弟的喊声让得周围的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又或许是心里被吵得烦了,大男孩一把将弟弟推开。

    “你有病吧!”他冲着弟弟大喊道。

    弟弟本身就心力憔悴了,被他这么一推,直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哎,你这么对小孩子也太过分了吧!更何况,他父母的死和你们家脱不了干系!”

    旁边有婆姨看不下去了,像母鸡护雏般将弟弟护在身后,冲着大男孩喝斥。

    “就是就是!若不是你父亲介绍的去你伯伯那挖煤,他父母也不会死!”

    “你还这么欺负他!”

    “你们家迟早会遭报应的!”

    ……

    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小男孩那边。

    大男孩估计也是有些心虚,他有点招架不住,唾了一口,

    “没意思,回去了!”

    他双手插兜,转过身,趿着拖鞋,迈着八字步,走了。

    天上似乎漂泊了几点小水滴,接着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打在人身上,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们瞅准归家的方向奔去。

    倒也有几个好心的的婆姨和放水工人围了过来,商讨着将哥哥的尸身给搬了回去,绕过了一旁跪在地上,像是丢了魂似的弟弟,朝着哥哥的尸身走去。

    “你们别动他!”

    高亢的声音如鞭子抽向了众人的耳朵,众人刚接触到哥哥的手猛地一缩,错愕的回过头看着回过神来的弟弟。

    “小韩,我们只是想把你哥哥的尸体移动到没雨的地方,没别的意思。”

    “别动他!”弟弟手在混着水的黄泥巴地上一撑,黄水飞溅,落在他脸上是星星点点。

    他立马爬起身子,冲上前去,将围着的人们一个一个的推开。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身子竟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你们不要吵他!”他挥舞着细小干瘦的手臂,让得每一个想上前的人停下了步子。

    “小韩别这样,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婆姨想伸手摸着弟弟的头,就像从前一样。

    “砰!”细小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女人的手臂上,女人吃痛,不禁哎呦一声。

    “滚啊,滚!!!”

    弟弟冲她大吼。

    “神经病!!”

    女人也是上了火气,揉着刚刚被打的位置,不耐烦地回头,“走了走了,让他在这待会。”

    ……

    当月亮又重新爬上了天空,蛐蛐声音又阵阵在树丛中起伏着。

    坝边上,

    他坐在哥哥身边,对着哥哥说着话。

    “哥哥,你听,这旁边的蟋蟀声音,哼,你可是之前说过要给我抓一只的。”

    “哥哥,我现在不怕黑了呢,之前,你每次都嘲笑我。”

    “哥哥,别睡了好吗,我现在有点怕……”

    “哥哥,我好怕,我……,他们说的那些我不信,哥哥,你回答我……”

    “哥哥,你快醒过来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好害怕,害怕你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弟弟紧紧抓着哥哥的手,用他的脸,去温暖着那即将逝去的温度。

    ………

    “轰隆隆……”这声雷似乎就劈在眼前,照得整个天亮堂堂。

    “是谁!”他瞧见就在一不远处的树底下,站着一黑影。

    “是谁!”弟弟站起身来,抹干了眼睛,紧张的又问了一句。

    “嘻嘻嘻……你管我是谁,”黑影突然低声笑道,声音如夜鸮般难听。

    “重要的是,我可以让你的哥哥醒过来……”

    什么!

    弟弟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时间像石头样怔在原地。

    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底却还是了解到,他的哥哥,应该再也是回不来了……

    他浑身颤抖,颤抖得如同筛糠。

    他终于低下了倔强的头颅,跪了下来,额头不断地亲吻着大地,早已干涸的眼角又重新涌出了泪水,混着雨水冲刷进黄土地里。

    他死咬着牙,嘶哑着,一字一顿地恳求着,

    “求求你,求求你!

    救救他……”

    就算是骗他的,他也不管了,毕竟……

    这个家,只留下他一个人了……

    “嘻嘻嘻……”

    黑影悄无声息的飘了过来,伸出干枯的手爪抚摸着弟弟的头,

    “这就对嘛。”他不停地摸着,“嘻嘻嘻,那你得要去准备一点东西。”

    “准备什么?”

    “嘻嘻嘻,辰州土,雄鸡头,诡娃娃,招风铃……嘻嘻嘻,这些我都有,而你只需要准备……”

    “什么?”

    “活人腿。”他盯着弟弟的小腿,温和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