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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乌头婆披头散发,僵立场中,形如枯木,好似活偶泥塑一般。
许飞娘道:“乌道友逆天而为,居然想要血祭天魔,玉石俱焚,这般施为岂不是自寻死路。好在临事心存狐疑,心魔虽起,未被天魔侵袭肉身,还存一丝灵明。不过如今魔法反噬,气血逆行,数百年积攒的一点道行怕是十去五六了!”
乙休笑道:“她到底和你旧识,多年和我比邻而居,也未曾失了礼数,且先就她一救,日后如何行止,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许飞娘颔首不语,掐诀施法,口中喝了一声“破”!
只见一股如水清光,环绕乌头婆周身,盘旋三遭,透体而入,不知所踪。乌头婆口中吱吱呜呜莫名一番胡言乱语,方才醒悟,圆整双目,瞪着场中诸人。
许飞娘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甚是可怜,念及旧日交情,心中不忍,进前一步稽首道:“乌道友可还识得贫道?”
乌头婆缓缓转动眼珠,望着许飞娘,好一会才叹息道:“如何不识得许仙姑?当年荒山蒙仙姑光降,彼此晤谈甚欢,不曾想如今这样的场景再行相见了!”
许飞娘劝解道:“乌道友莫要灰心,当年贫道一念生魔,行事毫无顾忌。乌道友当时还以良言劝我,如今想来,真是金玉良言!你那个儿子,是你命中的魔障,因果定数,何必强求?道友若是能摒弃杂念,静修闭关,或可避开这场天人大劫!”
乌头婆冷哼一声道:“我那个孽障,虽是我累世的冤家,即便他白白枉死,老婆子也不敢胡乱罪及旁人。若是他生魂还在,我拼着耗费数百年的心血,还可将他炼化还阳。可如今他身死道消,归于无形,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只是我道行浅薄,比不了你们这些高门大派,可我也不是那乡愿俗人,奢谈什么忠恕之道,只晓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言及于此,乌头婆鬼语森森,目露凶光,盯着武当诸女,仿佛厉鬼一般。
美魔女毕真真被她目光看得心中一惊,面露怯意,不由恼恨,厉声骂道:“好你个老妖婆,死到临头还这样嘴硬。诸位师长看你可怜,还未痛下杀手,你落到我手中,定叫你受尽千般苦楚,泄我等心头之恨,方叫你识得我辣手仙娘的厉害!”
乙休听他言语无状,不由皱着眉头,只因为她是爱妻的徒弟,又当着外人面子,不好斥责。
韩仙子却被她气得满面通红,戟指骂道:“好你个贱婢,素日里就看你是个不省心的孽障,当着许仙姑和武当诸位仙子面,你如此色厉内荏,可见心性。我白犀潭如何容得了你这样的人,我也不赶尽杀绝,只将你功法毁去,收回师门飞剑、法宝,留你一条残命,自去偷生吧!”
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吓得花容失色,忙跪倒,不住磕头求饶。见韩仙子毫无转圜开恩之意,又向乙休和许飞娘哭号哀求。
乙休也骂道:“前次我遣你往武当传讯示警,你已行差踏错,今日在此又大放厥词,连带我也被你师傅埋怨。可见你迟早是个祸害,再留在白犀潭怕是不知又惹出什么是非来。”
毕真真如何敢再回嘴辩驳,只是一味叩头请罪,原本花容月貌、月宫仙子一般的人物,早已珠泪满面,合着血水,灰头土脸的甚是狼狈。
许飞娘叹道:“贤伉俪切勿为了这小辈烦心,依我看来,天劫之下,世间俱是劫数中人,她这般行为举止,不也是应劫之举嘛,无需自责。不如带回白犀潭中,令她闭门思过,不可出山,或可有一丝转机!”
乙休摇头道:“原本因为这孽障根骨不坏,山妻希冀着慢慢调教,可为衣钵传人。可如今杀劫之中,何人敢说自保无虞?哪里还有精力顾她。以我看不如早日散了,各人自求多福吧!”
许飞娘还想再劝几句,又挂念乌头婆这里事情尚未了结,只得熄了这个念头。不过看她到底可怜,便求情道:“真人夫妻要将她如何处置,虽说俱是合情合理,可如今这般的世道,废了她功法,收了她法宝,如何能自保?不如暂且留她这点修为,捡不要紧的飞剑,留她防身,逐下山去便是!”
韩仙子看在许飞娘情面上,也不好一力拒绝,乃对毕真真道:“到底仙姑心中慈悲,若是以我的脾气,早将你打个半死了。你修行年头也不算少,这点道行只要不遇着那些个有名的凶人,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以前所赐你的师门飞剑、法宝,我全数收回。只你那柄幻影霞光剑,经你多年祭炼,早已身剑合一,便留你防身。这便下山去吧!”
说话之间,韩仙子掐诀施法,将手微微一招,毕真真法宝囊中诸般白犀潭藏珍化为一道道霞光,落在韩仙子袖中。
许飞娘见韩仙子虽心意决绝,但毕竟多年的师徒,目光中有一丝不忍之意,便开口对毕真真道:“你这下山,切莫自悟,最好寻一僻静所在,结庐潜修,静待杀劫过后,或可有再入师门之日。若是山居难捱,或是遇着棘手难事,可去金陵城外紫金山下的护国显圣观,那观主乃是崇祯先皇的嫡长公主,昔日被掌教真人收为记名弟子,最喜交结玄门同道。有她收留你,倒也两全。我有空也常去小住数日,彼此或有再见之日!”
毕真真见诸位师长均是这样的话语,知道事情暂难有转机,只得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路回顾,泣别诸人。
武当诸女见韩仙子居然这般严厉处置毕真真,想到恩师半边老尼,虽素日里最是护短,可如今的时局,怕也不会对诸人轻易放过。个个心事满腹,低首不语。
施龙姑最是尴尬,乌头婆本就是伤在她手,自己的母亲和公爹向来对五台派言听计从,回转孔雀河,怕也难逃一顿苛责。
果然许飞娘转首望着她道:“你也是个不省心的,仗着金针道友赐你防身的飞针肆意妄为,把掌教真人成全栽培你的心血全部抛诸脑后了。你且快快回转天师派去,你母亲自有计较!”
龙姑吓得面色煞白,不敢多言,叩别而去。
许飞娘这才望着乌头婆道:“乌道友,你儿子生魂并未烟消云散,而是上了望海峰上的封神榜。日后大劫一过,自有我五台掌教真人册封成神,母子必有再见之日!”
乌头婆哼道:“你无需这般宽慰我,我儿的血海深仇如何可轻易放开?况且便是生魂犹在,封为神明,也不过是为天道服劳执役罢了,还不知那一世有出头安身之日,哪里还有一丝修道逍遥的快活?”
许飞娘见她脑筋执拗,左右也劝说不开,只得叹息道:“道友既然不听良言相劝,贫道也不好为难你。只是报仇一事莫要再存奢念,石氏妹子乃是半边神尼高弟,与我又极为投契,如何会袖手不理?伤你的人是天师派教祖的儿媳、金针圣母的爱女,自然也容不得你伤害。只要你熄了这个报仇的念头,贫道愿意助你日后渡劫,免得受杀劫之害。不知你意下如何?”
乌头婆桀桀笑道:“我知道你如今入了正途,今非昔比,或有偷天的手段,可我老婆子最不喜别人可怜施舍。自家所学虽比不了你们这些名门大派,倒还有些压箱底的功夫尚未修炼有成,不较量一番,如何能心安?你若是念在昔日一点情面,今日放我过去,容我休整一番,自当光明正大去往武当山寻那几个贱婢领教,便是半边老尼出手也无所谓,赢上个三拳两脚固然最好,即便技不如人,死无葬身之地,也不再埋怨旁人。母子一体归阴,也省得孤魂野鬼的寂寞!”
许飞娘见她不听相劝,喟叹一声,只得有她自去。
乙真人摇首道:“仙姑未免有些宋襄公之仁了,这老婆子哪里会回心转意呢?与武当诸女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趁她暗伤在身,将她制住,关押起来,留她一条残命,岂不是好?”
许飞娘叹息道:“我哪里不知道?可一来掌教真人传书于我,言辞中颇有愧对她母子之意,故命我尽力保全。二来我也是舍不下昔日一点旧情面,不好强力拘她。此事我已插手,定当料理周全,不会独善其身。她国有悖逆癫狂的举动,我自然出面化解,不会教诸位好友受她毒害!”
乙休夫妻见她是这样的考量,也不好再作小人了,乃邀她再往白犀潭叙话。武当七女也忙辞别三人,回转师门,向半边神尼请罪。
这且不表,单说乌头婆回转洞府,强压一腔悲愤怒火,取来丹药,打坐疗伤,数日光景才将玄女针的气劲系数划去。这也是多亏了许飞娘以玄门上清真炁,为她祛除心魔,消减了大半暗伤,否则至多不过拖上几日,还是要受其戕害的。
乌头婆正端坐洞府之中,静思报仇之计,忽心中生警,山前数百里外风驰电掣而来一道遁光,细细考究来人路数,应该是魔教中极高明的遁术,自己旧日不曾见识过,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乃命洞中弟子出外相迎,自己也做好戒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