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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摸出钥匙开了铁门,“苏公子若有话说,请稍微快一些,等会皇上的口谕若是到了,小的也只能照章办事。”
叮嘱完,识相的转身回到了先前坐着喝酒的地,拿出小酒壶,对着那个死了的狱卒敬了敬酒,然后便落了座,旁若无人的喝了起来。
干这行,死尸他见多了。
何况他已经警告过这个人了,让他不要生歪心思,是他自己找死,也怨不着他,想必苏家也不会亏了他的家属。
既如此,他又何必强出头。
苏七打开牢门入内,陌千雪睁眼。
每次见苏七,他都是一脸的笑意,陌千雪从来就想过有一天他那嬉皮笑脸的不拘一格的脸上也会裹满霜雪怒意。
苏七如此想必是为她不平,患难见人心,陌千雪心中有了一分暖意,下了牢床,起身笑道,“是谁让我们玉树临风,轻狂不拘的苏七公子这般恼?”
苏七难得正经,皱了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事说笑。跟我走,我带你回去。”
陌千雪面露讽刺,“回?回哪里去?国公府么?我不回去。”不给那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一个迎头痛击,她决对不会回去,“千雪明确告诉你,千雪是自愿来的,这个时候不能出去,也不想出去。”
苏七不解,上前问:“为什么?”
陌千雪斜退一步,做势拨了拨那灯芯,莫嬷嬷却不经意的退到了铁门的地方,站在门缝处有意无意的往外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脓该挤的挤,该清的清,让自己日后少操些心。”
那灯光一跳一跳,明明暗暗,打在陌千雪的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幽幽之色,让苏七的心也跟着一动,“千雪,你还当我是朋友么?”
陌千雪抬眸对视,“你自然是千雪的朋友。”
苏七的脸以瞬间柔下来,柔情就像外面那温馨的月光一般漫过心房。又似立在一个美丽的深渊边缘,心底莫名悸动,一阵阵如水波荡漾。
这种专注的目光,他盼了很久,虽然此时里面并无男女情愫,可此时那眸中只有他一人,“你想做什么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你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置身如此险境。”
想不到,到了这异世还会交到如此交心的朋友,有这般的蓝颜闺蜜,陌千雪笑了,“谢谢你的关心,我只要你袖手旁观就好。”
苏七的心被这笑点亮,又想起了当日他们在马车之中的各种旖旎,“我……我是怕你再中暗算,你不知道,这天牢之中,龌龊之极……”
陌千雪被他一点,显然也想起了当日之事。她可还从未对哪个男子如此的主动过,就算是宁少卿,也没有,当下有些不好意思。
然,那丝不好意思的潮红只是一瞬间划过心头便被狠厉取代,眼微一眯,“中一次暗算是因为单纯良善,再中暗算便是傻,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个傻的么?”
“我从未认为你傻,只是这种地方不是女儿家呆的地,你呆在这里,我……”本来到了嘴边甩口欲出的是心疼,然哽出来的却是,“我不放心。”
他是想表白的,可他从来就没有机会。
陌千雪没听出话外之音,诚心诚意的说了声,“谢谢!”
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实在是那次那尴尬的事件印象太深。她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并没有把贞洁真的看得很重,那一回若真的发生什么,她不会怨苏七。
她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真真的坐怀不乱的君子,只因不爱,所以才会无动于衷。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因为太爱,所以才会怕伤害了对方而想得太多。
苏七脸上总算是调整出了贯有的那一抺纨绔之笑,痞痞一笑:“我是怕你在这呆着,影响了名声,日后嫁不出去……”
他多希望她答,若是嫁不出去,就赖定你了……
可,沉思回神的陌千雪只是轻哼一声,“少卿不会嫌弃,他反而会以我为荣。”
“再说,走自己的路,在乎名声那些身外物有何用?那些人不关心不在意我的人,只是我生命中的看客,于我何干……”
苏七眸中暗了暗,叹了口气,他是知道陌千雪的性子的,“明天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大哥都会上朝,会动用我苏家的一切力量保你,求皇上……”
陌千雪听到叹息之声,感受到他的袒护之意,想起皇上上次就差点置她于死地,一下子就勾起了心中那股倔强,“求皇上?有用么?求人不如求已!”
这事事关重大,她不想苏七因此卷了进来,可此时能谈心的人却也只有苏七一人,“人性的弱点就是,灾难离自己遥远时容易超凡脱俗,只有不幸降临到自己身上,才能将心比心。所以,与其在别人那里寻求隔岸观火的抚慰,不如自己让自己强大。
这世界上,看客谁关心你的清白与委屈呀!别人的眼光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做成什么样子。成功了,所有的缺点都是优点;失败了,你的执着只能被别人当成笑柄。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我陌千雪相信万事万物都会自觉归位。”
这里的陌千雪的身上好似有一圈光环,让苏七陌名的感动。他从未想到一个女人能说出如此精彩的人生哲理,也从未想到一个女人身上居然能有这样的能量和胆识。
她已经看透了这世间!自己却还在红尘中自扰。那句少卿不会嫌弃她说得那般自然,连眼角处都扬了起来,可见她的选择从未变过。
或许,远远地看着,淡淡地想着,可能比真正的拥有更加快乐!
看她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必另有所谋,苏七便不再去劝。
没有说服陌千雪走出这天牢,苏七反而在天牢的外面站了一夜,他说过会护她,她不让他来护,就让他陪一陪吧。
当然,他不走的更一个原因自然是还是护她,监狱多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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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上空夜色如墨,灯光静谧,偶有喧哗之声,也很快沉沦在这静寂之中。如同舞动的绸带,仿佛人世间的情感交织,沉淀或错身,总会被时间一次次地淹没。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也是很多人不能入眠的一晚。
皇宫深处,亭台楼榭,满园罗绮。奇石嶙峋,曲水流觞,四下寂静。玉和公主沿着道路向前气极快步走着,一路令人心旷神怡的夜景却丝毫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已经去了找到两趟她的父皇。
一趟是回来的时候,她过去拜见,父皇却上书屋中批阅奏折,太监传话说皇上口谕,任何人都不见,公主请回。
等她回去洗浴用完晚餐再过来,太监总管却又传话说,皇上今天太累,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公主请回。
玉和公主跺了跺脚,便去了坤宁殿。
上书房内。
皇上并没有休息,而是让太监总管给他拿捏着,惬意间太监总管开口问:“皇上,玉和公主二次求见一定是有要事,皇上为何不见?”他自然是知道皇上为什么的。
可是,他更明白越是高位,越需要人来棒的道理,皇上处在最高位置,自然更是要棒,而棒的技巧便是自己是装傻,什么也看不懂,越发显得皇上的高明之处。
果然,皇上得意一笑,“今天是桃花节,皇后和玉和为陌千雪演了一出好戏。谁知那陌千雪却是块难啃的骨头,不按牌理出牌,玉和一时慌了手脚下手太重,先斩后奏,把陌千雪打入了天牢,现在想让朕来善后,朕自然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太监总管一边拿捏一边假意不解的道,“皇后的局既然已经布好,陌千雪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清白,皇上何不顺坡下驴,给皇后一个人情,也威慑那陌千雪,让她乖乖的交出黑木牌,岂不是更好。”
皇上面露嗤笑,“陌千雪若是这般简单就被吓倒,那她还能活到今天么?”
“皇上是想……”
“只要朕不下旨,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个书生微不足道,朕要让陌千雪来求朕主持公道。至于今天的事,朕……完全就不知道。”皇上笑得狡诈。
太监总管馋媚,“还是皇上想得周到,只要皇上没有下旨,就算此事还有纰漏,也完全不会影响皇上的英名。”
皇上享受着拿捏,不愿再多说,脸上笑得却是十分的阴险。谢家最近有些不听话,若真出了纰漏,他正好推出皇后和玉和,重重处罚,一来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证明自己的公正贤明拢人心;二来也是给谢家一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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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院士回府后急急的吩咐夫人,让夫人给他备官服,明天他要上早朝。
贾夫人是个贤惠的,见自家老爷脸色不好,命人下去打点后,自己亲自过来为贾院士宽衣换便服。
一边更衣,一边笑问:“今年的桃花会是玉和公主主持,老爷今天不是受了皇后之邀,去参加今年的桃花会评判,为玉和公主主持的桃花会增添一分光么,听说那玉和公主很是贤明,妾身在家又听下人来报说今年出了魁首,为何老爷回来却气成这样?”
贾院士重重一哼,“贤明?老夫看这玉和公主是空有贤明之说,不问清红皂白,便将贵女打入天牢。”
贾夫人手一顿,讶道,“会有些等事?”
“今年得魁的是那镇国公府家的陌小姐,只两首诗道尽自己无争无欲的心思,无奈这些人心思不熄,竟生疾恨,随意泼污水。”
接着贾院士把桃林园外发生的那些事讲给贾夫人听,又道,“能作出那般诗的人,岂是攀龙附凤之辈。那两首诗的意境,哪是他们这些俗人能够看透的?那书生居然说她是贪念权势!国公家的嫡女,还要贪什么权势……”
贾夫人听着贾院士的话,见自家老爷气得不轻,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劝慰道,“老爷您别生气,为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贾院士心中的那口气被夫人劝下去了些,想起前几天听到的盛传,面上又浮出不忍,“要说这陌小姐,还真是个命苦的。父母双亡,回来奔丧途中遇刺,在外面躲了半年多,才辗转回京。
哪知回京的第一天,便被皇后宣入宫中,差点赐死。回去的路上又遇暴民,差点丧命。第二天入宫在大殿之上,又是死里逃生。不仅捐了三年的俸禄,还被禁足在家七日,这才是出来的第一日,却被人污陷。
身为贵女,不查不问,只凭一个污告,便被打入天牢……他们是欺她孤身一人,没个依靠!”
贾院士是越说越气!京都的治安一向良好,怎么可以乱民不抢别人,专门去抢一个刚刚回京的贵女。
只要是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其中必有端倪,何况像贾院士这种在京中住了一辈子,教出无数个政治好手的老学究,怎么会想不通。
贾夫了也是个心善的,被自家老爷这般一说,眼眶都红了,“这陌小姐真是可怜。这些人也是太欺人太甚了。”
想起那两首诗,又想起隔着帘子听到的那个铿锵的声音,丝毫不乱,贾院士胸中之气被夫人抚平后,心中升起怜惜的同时,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小女孩的临危不乱。
定了定神,贾院士正色对贾夫人吩咐道,“夫人,你下去准备准备,玉和公主不是要请三公夫人去为陌小姐验身么?三公?当朝称得上三公的只有太师、太傅、太保……”
微一思索,便道,“夫人去给太傅夫人上拜贴就说明日去作陪,她一定不会不给这个面子,一定不要让人冤枉了陌小姐。”
太傅是贾院士的门生,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贾夫人擦了泪,“老爷放心,有妾身在,不会让人往陌小姐的身上泼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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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殿。
皇后高坐正堂,下面坐着的那人正是谢家家主。
谢家家主的眼中全是算计,“皇后娘娘,那事果真如玉和所说已办妥了么?要不要哥哥我再派几个人去天牢之中再去走一遭?”
皇后喝着茶,声音很是轻柔,“自然是办妥了,玉和办事从来就没让本宫操过心。”
她本来是要陌千雪身败名裂之下,再惨死。她要让九泉之下的风轻语看看,到底是谁笑到了最后。
如今因为家族的利益,计划有变,不能取了陌千雪的性命,有些遗憾。不过,这样更好,慢慢的折磨她,似乎更能让她得到快感。
她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谢家主点了点头,“那样最好。玉和公主确实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他脸是是掩也掩不住的得意。那书生虽是姓宁,却是他谢家的人。
谢家现在最缺的便是军权,他虽不太清楚,这其中的蹊跷在何处。但各方打探的消息来报,西边的军权,还是在镇国公府却是毋庸置疑。
此事若是办成,陌千雪会成为天下的笑话,没了贞洁宁少卿绝对不可能再去要她。她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嫁给他安排的这姓宁的书生,她若不嫁,天下的舆论会压死她。
一个没了贞洁的女子,还想选夫婿不成?
至于欺君之罪,朝堂之上,他自然会带着群臣求皇上免陌千雪一死。到时,让那姓宁的书生入赘镇国公府,和那陌千雪做真正的夫妻。
女人嫁鸡随鸡,等真的成了夫妻好事,国公府的军权,陌千雪自然会交给自己的丈夫,交到他谢家之手,到了那个时候谢家再也不用看皇上的脸色过日子,腰杆也能和苏家宁家一般直。
两人喝茶,各想着各的心事,玉和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给母后请安。”玉和公主给皇后行了个礼,见谢家家主还在此处,又问:“舅舅还在?”
超级世家的家主见了皇上只是行礼不用跪,自然不用给公主行礼,“舅舅在等公主的消息。”
皇后点了点头,此时的她,言谈举止间又显得庸懒而优美,“口谕要到了么?”
玉和公主面色有些不好看,“父皇还是没有见儿臣。”她本以为,只要入了宫,以父皇对她的宠爱,和她拿回来的那些证据皇上一定会下口谕。
可,今天皇上却是见也不见她,让她始料未及。
听闻没有拿到口谕,谢家主只是轻笑,皇上是老狐狸,只怕这个时候想到的如何再从陌千雪这次的事件中为自己谋利。
玉和拿不到口谕其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对他来说有没有口谕都无所谓。
谢家家主目中奸滑闪过后,笑着安慰道,“公主也不必太过忧心,只要我们明天雷霆之均的治了陌千雪的罪,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陌千雪的身上,哪里还会想起玉和先斩后奏,朝堂的舌头多数还是我谢家的,没有本家主点头,不会有人弹劾公主。”
皇后一想,是这个理,有些拧的眉便松开了,“那就有劳谢家主了。”
谢家主干笑,“哪里话,娘娘好,谢家就好。”
反过来,谢家好,皇后娘娘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谢家家主语气是谦逊也是警告,可不能让这个妹子在关键的时候再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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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宫。
“这么晚了,皇上还不来,今天只怕是不会再来了,你们先下去吧。”玉贵妃挥了手让一众的人下去,只留了倪嬷嬷,“听说那陌千雪今日拔了头筹,却被玉和那个没脑子的给打到天牢里去了?”
她声音妩媚,便是皇上不在,也是柔如三月春风。
倪嬷嬷小心翼翼,“娘娘,消息是这样的。”
“去通知万御史,让他明天狠狠的弹劾玉和公主,这样好的机会,可是不能放过,只要玉和一倒,宫中最尊贵的公主,便是我的凝香和凝脂了。”
倪嬷嬷提醒道,“那……陌家的小姐还管不管?”
“那就看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若是还有心念着她,就让万御史说几句好话,若是皇上不想再念着当年的旧情,就不用管她。摊上了这样的事,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也没什么大用了……”
她声音依然娇媚,好似说的是多么赏心悦目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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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的祠堂内是一片静寂,外面却是一批又一批的死尸往外拖。
这是那些人最后的机会,他们如何会放过,便是送死,也要试一试的。
听着声响,宁少卿并没有亲自出手,父亲已让影阁阁主亲自护他,影煞也在外围,鬼煞为他守着门,他没有必要担心。只要收心敛性,等着明日的就任大典就好。
只要明天一过,他便是宁家的家主。只待他理清族里的那些舌头,待他提出娶陌千雪进门的时候,自然不会再听到其它的声音。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皇上再想要对付陌千雪,也要掂量掂量,毕竟家主和第一公子地位上的区别是天差地远。
他宁家本就是皇上的眼中盯,多道钉子对他来说没什么。
不知道,千雪这个时候在干嘛,有没有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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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亲王府。
苏苏郡主听了张嬷嬷得来的消息,便去了璟王妃房中。
“母妃,玉和公主不是要请三公夫人去为陌小姐验身么?您打听打听是哪三公夫人,上拜贴明日作陪好不好,一定不要让人冤枉了千雪。女儿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人……”
璟王妃想了想,道,“三公夫人中母妃与太师夫人还有些交往,这就去下贴子,明日陪覃夫人入宫。苏苏放心,有母妃在,是不会让人往陌小姐的身上泼污水的……”
女儿是自己心尖尖,女儿要护的人,她护上护又如何,再说,她也确实很想看看这个叫做陌千雪的国公嫡女到底是个什么人,只回京的这几天,便把京城搞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