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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香梅和聂志高是在县衙大牢里足足关了半个月后才被捞出来的。
头一回被抓的时候,是聂秀林动用了同窗的关系销了罪,这一回蹲牢子的前两天,赵香梅以为仍旧如前,谁料一等就是十多天。
走在乡间的黄土路上,赵香梅才得知聂秀林是用的什么钱才将自己赎出,禁不住嚎起来:“我那慈悲的娘啊……可恨兄嫂几个,平日里亲亲热热的,出了事一个大子儿不愿意出!”
聂志高一向也在赵家被视作“娇客”,如今才真正晓得了赵香梅与自己在人家心里的分量,也不由抱怨:“舅子和妗子光打雷不下雨,听着多疼香梅你,到头来却这样,早知道,就不该去请他们帮忙!如今又要还老太太的棺材本,你倒说说,咱哪里再去弄钱?”
“要不是外婆这笔钱,爹娘还出不来呢,且顾眼下嘞。”即便在父母面前,聂秀林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况且,银子的事是小,我可是多方求告才将您二位弄出来的,那几位老爷虽也为难,但您这桩事跟大案子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因此想发设发疏通了关系放你们出来。”
他这一番话只为彰显功劳,却丝毫不提夫妇俩正是为替自己攒银子才犯的事,竟似与己无干,清清白白。
赵香梅核桃大的脑子倒也想不到这些,反而高高兴兴赞起来:“是啊,多亏我的大宝,要不是你豁出脸来奔走,我和你爹还要依旧受罪哩!说起来,都要怪聂大丫那个小贱蹄子!都怪她没事买什么铁器,要是不堆在那里,我俩能生这个心思么!”
“就是!”聂志高点头帮腔:“我原也不敢的,谁叫那东西堆在屋里晚上无人看管哩!那就跟没主人的一样,谁见了不眼红?我和香梅不过是先动手罢了!”
“嘘——”聂秀林看了看远处偶然走过的路人,示意夫妻俩收声点,倏然从那话语里想到了点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怎么忽然觉着……这事里有些名堂?”
“什么名堂?”赵香梅疑惑发问。
聂秀林仔细回想了一遍,压低了嗓音:“娘你想啊,那铁器值不少银子,寻常人谁会放心晚上随便堆着,窗户还是一撬就开的?聂大丫那么个精明人更不会想不到,除非……除非干脆就是她授意铁铺的人那样做的,或许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赵香梅一愣,皱眉不说话了,聂志高略思忖后则摇了摇头:“这不能吧。聂大丫我也算是从小看大的,虽然鬼机灵得很,把我们害得够呛,但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女娃,又牵扯到这么大一笔银子,即便她想得出,就能舍得?”
聂秀林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别人家的女娃想不出,不代表聂大丫想不出,有时候我就觉得她机灵得太过,和从前胆小的蠢样子一点不一样了。”
“哼,不管是不是她故意的,反正这事就赖她!”赵香梅嫌恶地往旁边尘土里啐了一口:“凭她咋的,不过就是个没爹妈的小杂种,敢算计我们,弄不死她!”
聂秀林点点头,眼睛里泛起怨毒的神色,攥紧了拳头,娘讲得对,要不是这野丫头三番五次上蹿下跳,银子自己早就弄到手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还倒欠外祖家一笔债?
迟早,他都要给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一点颜色瞧瞧,不就是开作坊么?让她开去,百密总有一疏,待他找出那个切入点,就是她倒霉的时候!
日子飞快,转眼又是半月过去,聂绾绾小试牛刀,第一批菜干生意收益颇好。
其中大头自然是山上的军营占去了,虽秦老将军暂时不在,由阮玉瑾接手,双方尽欢,菜干和速食面在军中广受好评。
另外的一小部分,便分给了镇里前来洽谈生意的几位老板。
这一日,常年做船运生意的徐三娘子也听闻讯赶来,起先不过是凑个热闹之意,谁料这年纪小小的作坊东家,聂绾绾,招待她时竟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慌乱畏怯,也不倨傲无礼。
徐三娘子是个寡妇,大儿在外求学,自己独自撑着丈夫遗下的一盘生意,平日膝下荒凉少有天伦之乐。
如今见了这么个伶俐大方的小姑娘,她不由得心生好感:“聂姑娘真是聪明又会做事!我家商队一趟出海就要漂泊数月,船上并无新鲜菜蔬,伙计多有为这个病的,现下有了聂姑娘的菜干和速食面饼,可就再不用犯愁了!”
聂绾绾也蛮喜欢对方的爽直,抿唇一笑,不骄不躁坦言道:“谢谢徐夫人看重,若能有助于夫人的生意,我也十分乐意。只是眼下作坊还属于尝试阶段,生产得并不多,只怕在数量上还不能满足。”
徐三娘子点点头,身为商人她自然也知道凡事有个试水期,不过眼下她的确是很青睐于聂绾绾作坊的东西,因此免不了疑惑问道:“那聂姑娘何不扩大些生产呢?反正如今这些东西销量是很好的,就连我这个外人也瞧着形势大好,听着别人称赞才来的。”
当然是因为,运输不便了。
聂绾绾本来不想跟外人交流太多,但想到徐三娘子经营的生意,忽然有了个想法,含笑道:“不瞒徐夫人说,我们这凤凰山出入不便,若生产得太多很难销往外地,陆路得翻山越岭,运输成本太大,水路么,又是河道狭窄且只在一边,十分不易。”
徐三娘子一愣,在镇里做了多年买卖,自然知道聂绾绾说的都是实情,不由蹙紧眉头。
沉思片刻后,她忽然眼睛一亮:“这不是正好问对人了么?若说别人倒也难,论到我却容易,方才我不是告诉聂姑娘,我家做的就是运货么?这里河道虽窄,码头离你们梁下村也有两三里地,却也不打紧,我家早年间曾买过那种小船,芦苇荡子里也划得,这些年一直闲置着,现在只要菜干之类的货物做好防水准备,拿它来运货正合适!”
聂绾绾闻言也是心中松快,虽然陆路暂时还因各种原因很难开拓销路,若打开水路买卖却也不错,挣哪里的银子不是挣呢?如今无心插柳,要真跟徐三娘子合作,倒也是方便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