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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凤舞身体上疲倦而酸软,心理上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与满足……
她像一只慵倦的猫咪,窝在行晔的怀中,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揉搓缠绕。她的眼睛半开半合,鼻尖紧挨着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和一种她不太熟悉的属于男人的气味,舒坦而调皮地呵着气。
“你要是再吹气,我就让你今晚睡不着觉。”行晔扳过她的脸,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了下。
“哎呀!”缪凤舞娇怯地皱了一下鼻子,笑着偏头躲闪他的啃咬,“明儿还要行军,皇上请保重…”
行晔倒没有真把她怎么样,只是将她扑仰在床上,半个身子伏在她胸前,将脸埋在她的颈发之间,微微地喘着气。
缪凤舞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上,温柔地轻抚着,唤一声:“皇上…”
“恩?”
“皇上…”声音稍稍上扬,含了笑意。
“干什么?”
“没事,就是想喊你两声…”缪凤舞叹息着说道。
是呀,她心中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种幸福到让她浑身发软的时候---在她被虹骊珠教导着如何勾吊男人的时候,她不会想到;在她于栖凤阁中日思夜盼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在她于陈国的皇宫之中遥望北方的时候,更是绝望地不会想到。
这幸福的重量是如此的沉甸甸,来得又是如此的突然,让她措手不及,茫然迷乱。当行晔在她的颈间呵气的时候,她想到了未来。
他发兵千里,御驾亲征,将她从异国的皇宫里抢夺回来,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在意她?
而刚刚那一番热情似火的鱼,水之欢,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是有一点爱她的?
十五岁的缪凤舞啊,在她的心中,国事政事天下事,就如同那传说中的海岛,与己无关,遥在天边。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关于她自己的心事。
而她的猜想,她的希望,终究还是要靠眼前的这个男人来确定。
于是她用手指在他的后背上缓缓地划着圈,又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恩?”行晔的声音含糊不清,透出浓重的睡意来。缪凤舞轻咬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刻向他提问。
“皇上!”就在她犹疑的这一刻,外面突然传来茂春的声音,吓了缪凤舞一跳。
行晔听见了这个声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手撑床从缪凤舞的身上移开,翻身倒在了里侧,用鼻音哼出一声来:“知道了…”
他话音甫落,厚软的绒帘悄无声息地被掀开,几个小太监垂首躬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当头一位手中捧着叠好的羊毛毯子,走到床前来,轻声说道:“凤舞姑娘,请吧。”
缪凤舞不明状况,紧紧地揪着身上的锦被,惊疑万状。身侧的行晔轻轻地拍了拍她:“不要怕,他们送你回去。”
“回…”缪凤舞只说出来一个字,那领头的太监已经将手中的毛毯覆到了她的身上,又上来两个人,扯着毯子四角,将她紧紧地包裹起来,一个抬脚,一个抬肩,分别将她往肩上一丢,扛着就往外走去。
“这…皇上…”缪凤舞哪里经过这阵式,前一刻柔情蜜意,后一刻突然就有人冲进来扛走她,这是要干什么?
“姑娘别喊,这是宫里的规矩。”领头太监小声地提醒一句。
宫里的规矩?缪凤舞听到这一句,心知自己不了解宫里的规矩,不可以乱来。她住了声,安安静静地任由着两个太监将她扛出龙营大帐。
甚至,她都没能转回头去看他一眼,因为她的头架在那个太监的肩膀上,想动一下都难。
出了营帐,两个太监将她塞进一辆马车里。缪凤舞被裹得紧紧的,如僵尸一般倒在车厢里,动也不动。
她不能动,如果身上的毛毯散开,她**的身体就会袒露出来,她来时的那一身战袍,还留在行晔的浴间里。
车厢里一团漆黑,偶尔马车摇晃的幅度大,车帘会荡开一条缝隙,夜晚的冷空气就会钻进来,夹杂着酒肉余香和柴木灰烬的味道,扑到缪凤舞的脸上。
她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轻轻地摇晃着。她的情绪尚处在错愕之中,无法消化自己已经离开了行晔的怀抱,行进在回辎重营的路上这个事实。
是他嫌弃她?是因为她出身低微,不配陪在他的身边?
马车颠簸着,她的心凉凉的。
终于回到她的营帐门口,两个太监将她抬出了马车,送进了营房,往床上一放。跟来的领头太监将一个包裹交给等在那里的赵婆婆:“这是给凤舞姑娘的衣裳,茂总管说,行军路上诸事不便,也没有更好的了,先将就着吧。”
“谢谢阚公公。”赵婆婆接过那包裹放好,等来人都出帐离开了,她才来到缪凤舞的床边,低头看她:“凤舞…我给你备了热水,起来擦洗一下吧。”
缪凤舞仍是没有从毛毯中解脱出来,她看着赵婆婆,心中又羞又耻,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婆婆…”
“不要哭,这是宫里的规矩…”此刻,赵婆婆似乎比往日里和蔼了许多,抬袖给缪凤舞抹去了泪水,一边解她身上的毯子,一边耐心说道:“甭说是你,宫里除了皇后,谁都不能在皇上身边留宿的,就连最得宠的蓝淑妃,侍寝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抬去,这样被抬回来。而且…自从皇后礼佛之后,皇上去凤仪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所以…”
缪凤舞听了这话,突然就收了眼泪,自己从毯子钻出来,拿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照婆婆这样说,皇上岂不是很可怜?明明已经娶后纳妃,却夜夜独卧深宫?”
“立这样的规矩,自然是有道理的,如果你能进宫,慢慢就会懂得,不过婆婆还是希望你不要进宫的好,一入宫门多少春…唉,看你的造化吧…”赵婆婆一边叹息着,一边浸了热巾子给缪凤舞擦着身子。
缪凤舞却恍惚在赵婆婆刚刚的讲述中。她想起了刚刚茂春在门外出声提醒时,行晔那一声深深的叹息,想来在这样清冷的夜晚,谁也不愿意孤枕独眠的吧?
自古皇帝称孤道寡,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她心里有一点点痛,为行晔的那一声叹息而心疼着,一时竟忘了自己刚刚还是满腹的委屈。
她没有听清赵婆婆那一句不要进宫的劝告,她满心里怜惜着行晔,幻想着有一天能陪在他的身边,一起数星星看月亮,寂寂长夜相拥而眠,一直到日出东方。
赵婆婆见她魂不附体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只是照顾她躺好,给她盖上了被子,吹熄灭了灯。帐内一暗,帐外的声音便清晰起来。有风声,有虫鸣,还有巡营士兵“嚓嚓”的脚步声。
缪凤舞心中转着百样念头,睁着眼睛望着虚无的黑暗,直到眼皮实在支撑不住,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一起床,缪凤舞感觉浑身如散了架一般,酸痛不堪。她不愿意让别人说三道四,强撑着爬起来,梳洗停当,用过早饭,收拾行囊继续行军赶路。
皇上昨晚幸了这个从南陈宫中救回来的女人。
似乎整个辎重营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天行路,缪凤舞所见之人,似乎都对她怀着谨慎的探究与小心的谄媚,杨把总照顾她也越发殷勤了。
只有赵婆婆仍是老样子,依旧只是关心皇帝的碗碟与羹汤。
缪凤舞无心在意这些人的反应。
她在细细地体味着自己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一个女人后,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细微变化。
她在殷殷地期盼着行晔何时能再召见她,她是那么留恋他身上的味道。
每每回忆起那晚两个人如胶似漆的缠绵,她就会兀自红了脸,忍不住抿嘴偷笑。而每每想起行晔一个人睡在那空大的龙帐之中,又不由地叹息生怜。
一路上,她就这样神思恍惚,忽忧忽喜。
一直到二十天后,魏军开进京城昂州,行晔再未传召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