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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晚唐之际吐蕃帝国的入侵,陕西两路蕃部生、熟户和汉民杂处。
光是处理好蕃部蕃民这一件事,就耗费了东京朝廷近百年的经营,但是最后还是引发了党项部落李继迁的割据以及李元昊的立国。
党项人也好,吐谷浑人也罢,或者是其他的吐蕃人部落,这些渔牧民族风俗相近,而且向来是近蕃人而远汉人。
因此西北之地往往是一姓部落起兵祸乱,临近的蕃人部落多起兵应和。
之后北宋建立后,经过一朝又一朝的守臣安抚,沿边的蕃人部落才逐渐归心依附。
北宋中晚期甚至出现了蕃将家族,比如飞毛腿将军刘光世,他就出身于蕃人大姓,是五代将门出身。
李继迁能够屡次被宋人击败,屡次逃入地斤泽,还能聚集人心,就在于蕃人的依附性。
如果东京朝廷能够早一步让蕃人收心,未来未尝不能让西北提前安定下来。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谋划,你父亲也同意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借口阻拦你。”杨廷璋沉思片刻缓缓问道:“不过你准备走哪条路?”
“敢叫杨伯父知晓,我在潞州和闾丘从事已经商议过商议。便宜行进的大道都已经被伪汉的石州、晋阳等地阻断,因此只能先从晋州出发,绕道隰州。”
“嗯,”杨廷璋闻言连连点头,思量片刻敛须道:“那你就是想想从隰州西渡黄河了,而石楼县的渡口临近伪汉石州,听说你带了百余人马随行,这百余人难以掩藏踪迹,分散渡河又恐怕不太安全。”
“既是如此,我看你这个小子应该是准备从隰州西北的永和关渡河,进入延州,再取道绥州,沿着无定河谷,再转向东北而行。”
“杨伯父所说的大体不差,不过其中应当是会有些波折,延州乃大周守臣所据,自然是不在考虑范围。这定难军李家和麟州杨家,我等路过的时候少不得被鞠问一番。”
“岂止是定难军和麟州,即使是延州一地,也少不得蕃部袭扰,显德三年,李彦頵压迫蕃人太甚,导致蕃人围城,多亏救兵及时赶到,否则兵乱之下,延州难免要残破。”
听着杨廷璋介绍着延州的往事,李守节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如今西北遍地蕃种,而镇守一方的守臣大多是武臣出身,只是因为这些人劳苦功高,才得以领一州之地。其人一旦上任,在民事上贪鄙无能,而又侵刻百姓太甚,就是汉民都不能安抚,何况是风速大异的蕃部。”
“若是人人都是曹彬那一家里的那般,上马能行军,下马能安民,该多好。曹彬这个时候估计也该得到命令了,话说我是不是该派人通知他到晋州这里募兵,等我归来。”
定难军李家起家于黄巢起义,在唐廷无力北顾之际发展了起来,又靠着一代又一代的家主审时度势,实力不断强大。
李家起家的过程,跟大部分的节度使起家过程类似。
贞观十年,由于吐谷浑与党项的联盟关系出现不谐,党项拓跋部首领拓跋赤辞带着部众归附唐朝,拓跋部正式接受唐廷的敕封。
在开元中,随着吐蕃的势力逐渐增强,西北之地风云再起。
为了避免吐蕃人的侵扰,党项首领上书唐廷请求内移,被唐廷安置在了灵州与夏州之间。
之后天宝年间爆发了铁勒部叛乱,唐廷担心党项人心不稳,所以又将党项人再次移至银州之北,夏州以东。
经过唐廷两次安置后,居庆州的党项人为东山部,以居夏州的为平夏部。
咸通时,平夏部首领拓跋思恭时占据了宥州,自领刺史。
拓跋思恭通过立誓讨贼,获得了权知夏绥银节度使。
之后拓跋思恭领兵讨伐黄巢叛乱,因为屡败屡战,唐廷嘉奖拓跋氏,拓跋思恭正式取得了“夏州节度使”的名号。
黄巢之乱被平定后,唐廷因廷以拓跋思恭讨贼有大功,加封太子太傅,袭夏国公,复赐姓李。
从此,夏州拓跋氏自称李氏,辖银、夏、绥、宥四州之地。在后汉时期,定难军李家又获得了静州,成为延州北部的强镇。
定难军传至第三代李彝昌的时候,牙将高宗益等作乱,李彝昌被杀。
时李氏族人李仁福为蕃部指挥使,被夏州军吏迎立为帅,李仁福在任上抵抗住了河东节度使部将周德威的进攻,保住了定难军五州的安定。
在李仁福病殁后,次子李彝超继承了定难军的主帅之位。
后唐明宗听说后,准备通过移镇的方式,消除定难军的独立性。
下诏以李彝超为延州留后,而以延帅安从进为夏州留后。后唐朝廷担心李彝超不从命,下诏邠州节度使药彦稠、宫苑使安从益等人率师援送安从进赴镇,果然引起了夏州定难军的反抗。
在夏州城坚固的城池下,唐军碰了个头破血流,而城外党项部也开始截断唐军粮道,最终唐军无功而返,李彝超守住了定难军的家业。
在定难节度使李彝超死后,其兄弟李彝殷成为新的定难军节度使,而李彝殷正是未来西夏国主李元昊的高祖父。
李家自从李彝超开始对东京朝廷毫无顺从之心,更是时不时地暗中联络西北藩镇,暗中反叛朝廷,并且从中获利。
当今的李家对北汉的效忠程度肯定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如今的延州节度使留后李万全乃是太祖麾下旧将,与我有旧,我与你书信一封,你到延州后,可交给李留后,让他为你斡旋一二。”
“若是定难军接受了你的借道,你再借道绥州、银州也就安全了不少,如何?”
李守节起身朝着杨廷璋拱手道:“如此就有劳杨伯父了。”
“这样我也对得起你这句伯父了,哈哈,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杨廷璋便转入后堂,去准备书信。
望着杨廷璋的背影,李守节连连感叹:“能够混到节度使一职的人,其身后的人脉真是不容小觑。”
临近午时,杨廷璋便留了李守节和荆嗣在府上吃饭。
杨廷璋对于李守节再次来到晋州还是很高兴的,他举着酒杯笑道:“往昔,你说你酒量不行,和符家女儿成婚后,你酒量又如何了?”
被杨廷璋说及之前的挡酒借口,李守节老脸一红,笑着回道:“杨伯父说笑了不是,但凡是杨伯父,今日我一概饮尽。”
李守节拍着荆嗣的肩膀,想让荆嗣待会多敬杨廷璋的酒,他用眼睛一个劲的暗示,可惜后者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反而是点头道:“某也是,杨节帅的酒,某也不敢推辞。”
“得,两个人站着进府,得躺着出府。”
酒过三巡,杨廷璋一手搭在李守节的肩膀上,一手搭在荆嗣的肩膀上,语气微醺地说道:“这大周迟早还是你们这伙少年人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只能为你们掠阵了,你们尽管往前冲,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是,杨伯父(杨节帅)!”
杨廷璋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绕了半圈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笑着问李守节:“怎么样,符家的小女儿可是合你的心意?”
“六娘温婉动人,正是小侄心里的良配。”
杨廷璋微眯着眼睛,似醉未醉地指点道:“那就好,大丈夫既然已经娶妻,那就不要沉迷夫妻闺房之乐,早些把心思放到正事上来。”
杨廷璋这一番话,倒是让李守节有些惊醒:“难不成杨家在昭义军有间者?应该不会,而且没必要,他在隰州都没有间者,说明此人的进取心不足,不会再潞州派出探子。”
“再说了,这探子打听什么不好,会打听我沉迷女色?而他又会因为这个还主动暴露了间者的存在,这也太不划算了。因此杨伯父他顶多就是随口一提罢了。”
其实李守节不知道的是,杨廷璋少年之时,家境一般,因此往往能够识人。
就像他姐姐当初不愿意嫁给郭威,也是他当面见过郭威后,觉得郭威气度不凡,所以才劝他姐姐答应了郭威的求婚。
李守节说及符六娘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盖不住,杨廷璋觉得少年初经人事难免无法自拔,而且回到潞州后,李守节居然在潞州呆了半个月,肯定是天天陪着符氏,在闺房之中磋磨了不少时日。
因此处于长者的好意,不忍心李守节一直耽于女色,他才出口劝诫,不曾想倒是让李守节多想了一层。
李守节清醒后,就决定把马蹄铁的事情告诉了杨廷璋。
他这次被北上没准会被夏州的党项人学过去,还不如提前告诉杨廷璋,让他准备一二。而且技术的传播肯定需要时间的,传入到辽国只可能更晚。
听着李守节的陈述,杨廷璋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贤侄你……”
“杨伯父,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提也罢,稍后你回去的时候,我让工匠前去观摩一下。”
“好。”
在杨廷璋府上吃过午饭后,李守节便从杨廷璋的府上离开了,在几名建雄军亲军的护卫下,返回了城外驻地。
他们这行人准备在晋州补充给养,明日就北上前往隰州,再伺机渡河进入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