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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腊月底，沉寂的贾府开始忙碌起来，贾府族长贾珍领着下人外出筹办除夜所要用的年货，荣宁两府都换上了新的门神、联对与挂牌，显得气象一新。
府内正门大开，几个小厮立在各过道的门前小心翼翼地油着门上的木制桃符，上房中则是些丫鬟、女侍在擦拭供器、扫除灰尘。
宁府长孙贾蓉刚从皇城归来，手中拿着礼部祠祭司领来的“压岁钱”，是个小黄布口袋，上面印着‘皇恩永赐’四个大字，下面则是一个朱笔花押。
尤氏也方从荣国府领回祭祀用的器具，正引着身后一行人抬着红布盖顶的铜器，朝着贾家祠堂方向走去。
元日的到来让沉睡已久的贾府渐渐苏醒，冬雪消磨过后的颓然气氛不再，阖府上下都是一副极热闹的景象。
当然这些热闹都是别人的，贾琦则躲在自己的小院安静地看书。
贾家私塾明日便要迎来小考，前些时日贾琦一直在为银钱奔波，书本都未曾碰过几次，此刻闲置下来，便开始捡起荒废的课业。
其实贾琦并不担心明日的考试，原因有二，一是族学中传授的知识都是极浅显的，加上贾代儒学问有限，所以题目定然不难，二是贾琦自身底子不差，而且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种强大的记忆力并非贾琦与生俱来，而是经过那场大病才渐渐显露出来。
贾琦对此亦是有所猜测，无外乎两点，一是梦中记忆带来得改变，二是癞头和尚留下的那副莲子神药的效果。
神奇的改变使得贾琦在读书上游刃有余，却也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贾琦原打算通过贩卖‘改良配方’积攒钱财，然后去武院外阁收集珍贵药材打熬筋骨，待到身体强健后再去军中搏一搏。
贾家原就是以武起家，祖上荣宁二公皆是因为军功封的爵位，换句话说，贾家在军中的人脉与声望是不可小觑的，贾琦如果参军将会拥有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现在天下虽然安定，可并非是没有战事的，南疆边境的子民就常年受外族欺辱，不堪其扰。
朝廷对此事也没有不闻不问，相反粮草、俸禄都给予的极为丰厚，几个有名气的将领都驻扎在那里清缴异族，可惜效果并不明显，毕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其实朝廷的文臣也能看出这种局部侵略就是一种单纯的根需问题，中原越富足就越显得他们贫瘠。
而贫瘠就会引发掠夺，朝廷对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没有皇帝愿意浪费人力、物力去占领一块毫无用处的土地。
但是在贾琦眼中，那块土地却是一个最原始的宝藏，作为一个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知识面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该如何开发、利用那里资源。
只要贾琦能在边军立足，他便能占下一块地盘在那里做出一番成绩，到时皇帝必定会‘无条件’地信重他，贾家的危机也会随之而解。
皇帝重用贾琦的缘由也不难理解，你只要让这位野心勃勃的至尊看到一丁点收服外族的希望，他便会尽全力支持你。
因为几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彻底解决外族入侵的问题，这将是留载千秋的无上功绩！
说易行难，这条从军之路虽算不上步步危机，可其中的坎坷怕是会超乎贾琦的想象。
且中间但凡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池，等待贾琦的便是身死人灭的归途，所以他对另一条路起了心思也就不足为怪。
毕竟谁都无法拒绝一条更为安稳、妥帖的路，更何况贾琦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
......
次日清晨，东方晓白。
贾琦背着白布书袋去了族学，因为时辰尚早，族学中很是冷清，只有一个五岁大小的幼童端坐在课位上读着本《幼学琼林》。
这幼童名为贾兰，是荣国府当家人贾政的孙子，父亲叫贾珠，十四岁进学却不到二十就病逝，母亲是原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唤作李纨。
按理说孤儿寡母在大家族中很容易受到欺负，可是这种情况却并没有发生在这对母子身上，贾家见李纨寡妇失业，月钱、吃食都是以府上最高标配分发、从无克扣，甚至贾母还额外给了李纨一块地让她收租。
但是这看似无可挑剔的嫡孙待遇其实是残缺畸形的，贾府人除了给予贾兰母子优厚的经济待遇外，对贾兰的生活、学业都不甚关心，就连贾府席宴猜灯谜不见贾兰，都无几人察觉。
在贾琦看来这对母子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幸运源于衣食无忧，不幸则是因为生活在一个没有自由、没有温度的‘牢笼’中。
贾琦也说不清自己对他们是羡慕还是同情，只知道他们与自己一样，是躲在贾府角落里的小透明。
步入学堂路过贾兰的课桌，看着小正太模样的贾兰正神情专注地背书，贾琦忍不住问道：“兰哥儿今儿怎来的这般早？”
“琦叔好！”小正太先是规规矩矩地朝着贾琦行了一礼，又道：“今日小考，所以想来早些多记会儿书。”
看着睡眠严重不足的贾兰，贾琦颇为动容道：“难得兰哥儿这般有志气，日后必能金榜题名。”
夸赞了几句贾兰，贾琦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温习课业。
一盏茶的时间，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学堂，贾环、贾琮、贾蓉、贾蔷、贾芹，贾菌，就连很长时间未在族学露面的贾宝玉也来了。
几案上，贾代儒看着座无虚席的杏坛【教室】满意地笑了声，吩咐贾瑞将案上叠放整齐的考卷发放下去，自己则靠在位置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贾瑞是贾代儒的孙子，因为贾代儒上了岁数，再加上学堂中大多是勋贵管教不得，所以常常让贾瑞代管学中之事。
拿到卷子后，贾琦便开始认真翻阅起来，卷面的题目大多摘取《古文析义》、《韵诗训》与《幼学琼林》，偶尔涉及些《千字文》中的文字释义，毕竟学生中课业进度各不相同，还需要照顾年龄尚小的贾兰、贾芹和贾菌。
当然这些粗浅的题目对记忆力超群的贾琦不是什么难事，他只花了一炷香时间就填写完毕。
但贾琦也不是全然照搬原文，他有许多自己的见解，作为梦境世界中的化学博士，贾琦的悟性同样不低。
三炷香后，贾瑞进了堂内开始收纳试卷、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后就道了一句散学。
刚出私塾，贾家的几个小子就如同出了笼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起来。
什么试卷题目太难、差了几题没做、年假打算怎么过之类的，贾琦与他们关系一般，所以不打算凑过去参与讨论。
稍稍安慰几句受挫的小贾环后，便转身离开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