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马大老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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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飞们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豆花没能和大棒在一起多呆一会,多少有些遗憾。但她亲自参加了大峪口的保卫战,见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人和事,每每想到贺团长手持机枪,血红着眼睛,“嗷嗷”叫着,向小鬼子扫射的那一幕,豆花的内心里就热血澎湃,想着矮矮墩墩的贺团长也是一条汉子,他没有给中国的男人丢脸,心里对他以前的一些成见也全丢没了影儿,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他的好,他击毙亢凤,他保护老刘头,他把大峪口治理的也算平稳……

    最后,他把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了大峪口这方热土上。

    想罢贺团长的好,又想起了自己的归宿,她和喜子商量,想继续留在大峪口经营客栈。她已经是一只飞出巢的鸟儿,谷子地装不下她了。

    喜子帮她分析,贺团长虽已阵亡,但她在河防团是挂了号的人,谁来接管也不会放松对她的通缉,所以,安全起见,她还是离开大峪口为好。

    豆花听从了喜子的见意,领上二棒要回谷子地,二棒却不依了。二棒跳着脚和豆花争辩:“你们都上了战场,都和小鬼子当面锣对面鼓地干过,独把我留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地道里头,分明是小看我不是。我不走,我要找小鬼子去!我要找我哥当八路去!”

    豆花和喜子两人,好说歹说,总算说通了二棒,二棒极不情愿地牵上毛驴叫上狗,叔嫂俩,恋恋不舍地和喜子道别,再次踏上了回谷子地的里程。

    豆花专门绕道凤凰山脚下,那里有一片新坟,大大小小的坟茔堆起了许多,那是这次大峪口保卫战中牺牲的河防团官兵们的归宿。豆花敬重他们每一个灵魂,她要去给他们上坟,在他们的坟前烧一张纸,给他们送一点过年的钱,再给他们磕个响头,表达对他们的敬意。

    豆花找到贺团长的坟墓,一块青石碑上写着他的名字:贺卫国之墓。豆花这才知道贺团长的大名,卫国,保卫国家,在贺团长的骨子里,家是他的家,国是大家的家,为了这个大家,他同仇敌忾,与小鬼子不共戴天,他用他的鲜血,用他的行动,诠释了一个中华男儿对这片热土的情感。

    贺团长,贺卫国,好样的!

    看着嫂子专注地盯着每一个坟头,二棒有些不解。他懵里懵懂地说:“嫂子,这些人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伤的哪门子心?”

    豆花瞪他一眼,说:“别胡说八道,他们是和小鬼子战死的,他们都是英雄,值得你我敬重。”

    告别贺团长们,走出那块坟地,豆花回头望一眼熟悉的大峪口,望一遍滚滚奔流的黄河水,环眼看着河防团官兵们浴血奋战过的战场,在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惨烈的场景,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战士们,怀着对小鬼子的仇恨,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不屈不挠的战歌。

    豆花一下子感觉步履沉重起来,她扶住二棒的肩膀,说:“二棒,嫂子头晕。”

    傻二棒不懂得豆花的心情,傻乎乎地说:“嫂子,敢不是我侄儿在闹腾吧?”

    二棒认定,豆花怀的肯定是男娃。

    豆花脸一红,说:“把你一个憨娃,你侄儿在肚子里呢,怎么能上了头呢。”

    二棒“噢”了一声,似懂非懂的样子,把豆花扶到毛驴上,“球”一声,吆喝着毛驴,往谷子地走去。

    一路的风尘自然不必多说,叔嫂俩走走停停,全然没有来时的热情。

    到了那一处悬崖峭壁之处,就是老谷子和老九救下那几个八路军的地方,二棒说:“嫂子,咱歇一会吧,我走累了。”

    豆花跳下驴来,薅了几把干草喂驴,二棒头靠在那棵大树底下,半眯着眼睛,说:“嫂子,打小鬼子过瘾吧?”

    这货,还惦记着那天没让他去打鬼子的事呢。

    豆花没有搭理他,眼睛盯着远处的一只野兔子,说:“二棒,想不想吃肉?”

    一听到有肉吃,二棒眼都绿了,哈喇子就流出来了,问:“嫂子,哪里有肉呢?”

    豆花手里捏了一块石子,说:“捡柴去。”顺手一扔,那只兔子蹦跶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豆花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流畅,把个二棒看的目瞪口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能相信嫂子有这么大的本事呢?牛皮不是吹的,大山不是堆的,黄河不是尿的。二棒亲眼见证了嫂子的本事,对她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等烧好了兔子肉,他把一条肥肥的兔子腿递给豆花,一脸羡慕地说:“嫂子,你吃。”

    又奉承豆花:“嫂子,你不光人长的漂亮,还会打枪。你不光会打枪,还会打石头。你不光会打石头,还会生娃,生的还是男娃。嫂子,你智勇双全,天下无双。”

    豆花不由地失笑起来,弯着腰说:“把你一个二货,是个婆姨,都会生娃。”

    二棒忙赶了一句话:“也不是,五油就不会生娃。”

    五油是四油的妹子,嫁给和家洼张电清的大儿子,一直不会生娃,被婆家人看不起不说,少衣无吃,还三天两头挨凑,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常常回来谷子地哭诉,无奈自己娘家也没人,给她出不了冤气。

    叔嫂俩吃完一只兔子,二棒意犹未尽,说:“嫂子,没吃够,再打一只。”

    豆花说:“总得有兔子好打吧。”

    二棒就睁大眼睛,寻找野兔。

    看了好久,二棒指着一处黄蒿,说:“嫂子,黄蒿动了,那里有兔子。”

    豆花果真看到,那一处黄蒿在瑟瑟抖动,她捡起一块小石子,顺手扔了出去。

    就听得“哎哟”一声,从黄蒿那里跳出一个人来,手捂着脑袋,两个指缝间有一股子鲜血流出来。

    豆花赶忙过去,抚住那人,嘴里不住地道着歉。

    一旁的二棒却抚掌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说:“狗日的候孩,你也有今日,看你再欺负五油,吃了我嫂子的一弹了吧。”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五油的老汉候孩。

    豆花不认得候孩,仔细看去,这人长得倒也周正,头上箍了一块羊肚子手巾,大襟袄,围档裤,千层底鞋,裤脚扎了绑腿,看起来和别的乡亲们也无二致,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候孩抽着纸烟,肩头斜挂了一支盒子炮。

    候孩捂着脑袋,骂骂咧咧的,说:“狗日的,你两个,吃豹子胆了,敢打老子,老子要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二棒反唇相讥,说:“你狗日的别诈唬,爷不怕你,有我嫂子呢。有能耐去叫你的小鬼子祖宗来。”

    这个候孩是小鬼子的走狗,专门替鬼子打探情报,干着祸害老百姓的坏事,当小鬼子的狗腿子,就是大家嘴里说的那种汉奸的角色。年前沈家里惨案,就是他领着小鬼子屠杀乡亲们的。

    候孩没有理会二棒,专门盯了豆花看,疑疑惑惑地说:“你就是豆花?”

    豆花知道沈家里惨案,乡亲们为了掩护一个八路军的干部,遭到小鬼子的屠村。她也听说过候孩这个恶贯满盈的恶棍的劣迹,今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豆花凤眼圆睁,回应道:“我就是豆花!”

    候孩拔出枪来,枪口指着豆花,得意地说:“你在皇军那里可是挂上名号的”,伸出五个指头来,翻了几番,说:“你的人头值这个钱,今天让我遇着了,该我发财,五十块大洋呢,哈哈哈,发财喽。走吧,跟我见皇军去吧。”

    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豆花的枪没有拔出来,她假装害怕的样子,说:“有话好好说,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这样。”

    二棒一头着急上了,说:“狗日的候孩,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可是我们村的女婿呀。”

    候孩冲着二棒的脚底下开了一枪,说:“没你狗日的甚事,我要的是豆花,你赶快滚蛋。再不滚蛋,老子一枪毙了你。”

    二棒更加着急了,说:“狗日的候孩,豆花是我嫂子。”

    候孩说:“不说是你嫂子还好,她是大棒的婆姨,是八路的家属,你一家子都不是甚么好东西,看老子一个一个收拾你全家。”

    二棒扑过去,拽着候孩的胳膊,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疼了候孩,他腾出手来,就要向二棒开枪。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个关键时刻,豆花眼疾手快,掏出枪来,朝着候孩开了枪。

    那个候孩猝不及防,没想到豆花还会打枪,出手之快,令他防不胜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豆花击中了天灵盖,往后一仰,跌进了身后的万丈深渊,再无声息。

    二棒心有余悸,说:“嫂子,你打死了候孩。”

    豆花痛快淋漓地说:“这种汉奸,猪狗不如的东西,早就不配在人世上活着。”

    二棒过去悬崖边上往下瞭了一眼,顿觉头晕眼花,说:“狗日的,摔成泥了。”

    有了这样一个小插曲,二棒的心里只剩了佩服,一路上不再多嘴多舌,默默地跟在豆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