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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花一觉睡到大中午,她梦见了她娘,梦见了公公老谷子,甚至梦到了四油。当然,大棒少不得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梦见,在一片万紫千红的春天里,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她钻进大棒的怀里,双手攀着大棒的脖子,大棒搂着她,把他硬茬茬的胡子压在了她的脸上,扎得她脸上痒痒的,心里却是无比的舒坦。
大棒折了无数的花儿,栽满了她的头发。花儿飘香,蝴蝶起舞,在一片万紫千红的景色里,她和大棒相拥在一起。豆花**一声,紧紧地抱紧了大棒,把自己柔软的身子,融进了大棒山一样宽厚的怀里。
豆花在大棒怀里蛇一样扭动着身躯,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才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婆姨。
豆花睡得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样子,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边,嘴里就喃喃细语:“大棒哥哥,大棒弟弟,抱抱,抱紧了我。”
豆花做着梦,果真就有一双手臂抱紫了她。她闭着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圈紧了自己的双臂,就觉得有一个身子紧紧地贴了过来,把她箍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豆花心中大吃一惊,用手一摸,那是一个真实的身子。她把那个身子狠狠地推开,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豆花突然坐起身来,她的被子里还真藏有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胡子拉碴,一头短发,剪得也到整齐。浓眉大眼,双目有神。那黑黑的脸膛上,泛着一层坚毅的神色。
这个人一双狡黠的眼神,看着豆花,嘴里发出“咝咝”的傻笑。他腆着脸皮,把自己的嘴巴凑到豆花的嘴上。
豆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灰鬼,几乎要喊出声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棒。大棒把豆花按到在炕上,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豆花的嘴。
豆花“唔唔唔”地挣脱大棒,低声说:“你,你甚时候进来的?你不知道大峪口这两天风声很紧吗?你不要命了?”
大棒说:“我死也要和我婆姨死在一起。”指了指锅台下面,说:“喜子安排我进来的。”
豆花两眼放光,一头扑进大棒的怀里,两人再也不愿分开了。
喜子在台阶上坐到太阳偏西,才有一个住店的客人来了。
这个客人拉着一头毛驴,疲疲沓沓地走了进来。看到客栈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他自言自语地说:“咦,这店开的,怎么就没有人住呢?”就咋咋呼呼地大呼小叫起来:“店家,店家,住店。人呢?”
喜子从台阶上站起来,冲着那人说:“哎哎哎,这不是人吗?”
就仔细端详起来人。来人头上裹着一条分不清颜色的羊肚子手巾,羊皮坎肩毛朝外,腰里扎了一条腰带。家织布缝制的大裆裤,裤脚紧紧地扎着,一双碰倒山牛鼻子鞋上沾满了泥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便知是长途跋涉而来。
喜子眼里有活,他来到客人跟前,从他手中接过毛驴缰绳,基本上就看清了客人的底细。他满脸堆笑,说:“客官是要住店吗?是要住便宜点的,还是贵点的?”
那人也不说话,四下里打量了客栈一遍,说:“你是老板吗?”
喜子说:“我们老板出去了,有甚事您跟我说就行。”
那货却脖子一梗,说:“不行,我得见到你们老板。你老板可叫豆花?”
喜子说:“你住店还挑老板吗?你是住店,还是找人?”
那人还是不理喜子,说:“我住店,也找人。不行吗?”
喜子笑了,说:“能行,能行,老板回来了,我就告诉她。”
那货不再理会喜子,可着嗓子喊起来:“嫂子,嫂子,你在吗?我找你来了。”
喜子就上去问他:“你刚才叫甚来着?谁是你嫂子?”
那货得意地说:“吓着了吧?豆花,我嫂子。哼!”
喜子真的有点不太相信了,他也吃不准这货说的是真是假,就问他:“你说老板是你嫂子就是你嫂子了,她是哪里人氏?你哥又叫甚名?”
二棒脖子一拧,说:“我才不告诉你呢,一会问我嫂子去。”
喜子就把他安顿住了,过:“你先歇一会,我找老板去”
豆花和大棒在窑里缠缠绵绵,听到院子里的吵嚷声,她跳下炕来,从窗户眼里往外面一瞭,对还赖在被窝里的大棒说:“天爷,是二棒这个灰鬼,他怎么来了呢?”
大棒也跳下炕来,在窗户眼上看着院子里的二棒,动情地自言自语:“长高了,长壮了,成大后生了。”
豆花就要拉着大棒去见二棒,大棒停顿了停顿,说:“我还是算了吧,我还有别的任务。”
就恋恋不舍地下到了暗道里面,对豆花说:“招呼好弟弟,别说我在这里。”
喜子过来开了锁,指了指坐在台阶上的二棒,意思是问:老板认识这个人吗?
二棒此时在台阶上坐着,双手袖在袖口里边,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看地,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客栈四周。
当他看到豆花的时候,高兴的就像个小娃娃,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没大没小地抱着豆花,说:“嫂子,嫂子,我可找到你了。”
豆花出现在二棒面前,问他:“你怎么来了?”
二棒突然吸溜起鼻涕来,眼里就流出了泪水,抽抽噎噎地说:“我爹,我爹他……”
豆花忙问:“爹,爹怎了?”
二棒说:“我爹他病了。”
豆花的心稍稍宽了一点,说:“吃五谷杂粮的,谁能不得个病,得了病,治病呗。”
就把二棒让进自个窑里,打发喜子去街上买几个驴肉火烧来。二棒喜欢吃驴肉火烧,今天再让他管够吃一顿。
进了窑里,二棒却哭的稀里哗啦,等哄住他了,喜子的火烧也买回来了。二棒一边吃着火烧,一边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的原委。
老九是真病了,且病的不轻,并且,谷子地不光老九一人病了,有好多人都生病了。
这病也是日怪,得上就治不好了,先是浑身发软,再是全身发烧,头疼的炸裂一般,用不了几天,人就不行了。现在谷子地村已经死好几口子人了。
听和家洼的老中医说,这是鼠疫,多少年都不曾发生过了,有人说是小鬼子专门投放进来的。总之,得了鼠疫很难治愈,传统的中医根本无能为力,老中医说,要想治愈这个病,只有用一种叫链霉素的西洋药,而普通的老百姓,上哪找这种紧俏的药品呢?
豆花忙问:“二大爷和二大娘呢?”
二棒难过地低下了头,说:“他俩,他俩已经……”
豆花的头就一下子低垂到胸口,一开始默默地流泪,然后就号淘大哭起来。说好的,她要替二老养老送终的,两位老人却走了,她还是没能在他们面前尽一天孝。
二棒说:“嫂子,我也是让我爹赶出来的。老中医说,鼠疫传染,留在谷子地,难逃一死,我爹让我来找你的,逃条活命。”
豆花止住悲伤,泪眼婆娑地看着二棒,说:“你先在这里住着。”又自言自语地说:“这可怎么办呢?这可如何是好?”
喜子也听到了事情的大概,这事有些严重,链霉素不是一般的药品,鬼子那里有,晋绥军也有,但八路军那里却是严重短缺,有许许多多的战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受伤之后,因为药品短缺,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生命逝去,而无能为力。
不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去死。
豆花睁大眼睛,瞪着喜子,说:“这事我不能袖手旁观。我找贺团长去。”
豆花不顾喜子的劝阻,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她要去河防团找贺团长要药去,谷子地百十口子的乡亲们,她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